聽到這一席話,朱朱幾乎許久不能迴神:“事實竟然是如此?小雅,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


    “從頭到尾,你不過才認識他幾天,怎麽能斷定他不是這樣的人?”陌青鸞淡淡抬眸,正視了朱朱的眼。


    朱朱眉間微蹙,她沒想到陌青鸞的變化會如此之大,兩年前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陌青鸞,真的就是站在麵前的這個人嗎?


    朱朱禁不住退了一步,仔細打量了麵前這個女人。


    她的美不囂張不奪目,卻反而更加危險。


    朱朱還想要說什麽,未出口就已被陌青鸞打斷。


    “好了,朱朱,倒是你。我雖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但是,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地方。”


    陌青鸞環顧四周,“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麵,是會在這樣的冊妃大典上!”


    天華國昭瑞十二年的深秋,新皇荀羽十四歲,由太後主持冊妃大典,擬選三妃入宮,皇後位暫缺。


    曆朝妃位,自品級高低,依次為:惠妃,麗妃,華妃。此三妃稱三夫人,僅次皇後位。


    妃之下,設芳儀六人,正二品。美人四人,正三品。才人七人,正四品。尚宮、尚儀、尚服各二人,正五品。其餘各司各典的女官,如寶林,禦女,采女等為六品至九品。


    本來曆朝皇帝的後宮,都要先行大婚,皇後入主羲凰宮後再考慮選妃的問題。但是本朝太後宣稱皇上年齡幼小,加上皇後的人選複雜難定,還需要進一步斟酌,索性先行選妃,待各妃入主教導皇上兩年,荀羽年滿十六後再正式大婚。


    於是命各部官員,家中有親女者,都舉一人待選。


    各部官員為了巴結皇權,爭先恐後挑出女兒中最為貌美多藝者,送至大秋。


    陌青鸞作為丞相的獨女,皇命一下,於情於理都逃不脫被送入宮的命運。


    但是這個朱朱,不過一個江湖船商的女兒,與任何官權都無瓜葛,如今卻為何出現在這樣的冊妃大典上?


    她還記得兩年之前,在那船上,三人一起劃拳猜掌,朱朱一腳踏在桌子上,姿勢極為不雅,出口卻是妙語成章。她的不羈和多才讓她印象深刻。那一夜,他們相談甚歡。


    後來他們喝酒,醉得一塌糊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便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陌青鸞渾身酸痛,半天爬不起來,發覺身體虛軟,竟然是中了毒。


    而小雅和朱朱,卻都已不見。


    接下來……


    陌青鸞眼皮抖動,本能地阻止了繼續的迴憶。


    兩年了,她強迫自己模糊那一片的記憶。今天,她也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失態。


    逼迫自己開口:“朱朱,你莫非也是選妃?兩年之前你不是說過,想要在那船上漂泊一輩子,你是那樣喜歡自由的人。”


    朱朱低下頭有些難過,“那次我爹在你和小雅的飯食中下藥,我簡直羞愧死了。後來小雅死了,你也走了,我覺得再也不能原諒他。於是,我離開了他,從家裏逃走了。但是畢竟,他是我父親啊。我逃走幾天,卻無時不擔心著他的咳喘之疾。終於忍不住再迴去,卻我沒有想到,我看到的竟然是,竟然是……”


    陌青鸞明顯感覺到朱朱雙手的收緊,“竟然是,他被人刺了一劍,亡命多時……”


    陌青鸞眼皮一跳,“他死了?”


    朱朱低頭拭淚,“我雖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自小便被他收養,他供我吃穿,待我不薄,如今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麵前,我怎能不傷心?我哭著用手替他挖了墳,好令他入土為安,但是那些人……”


    說到這裏哽咽,好一會才又能繼續說下去,“豪紳司南一族的人說,整個汨羅江邊的土,連那些草,都是他們家的。爹爹的屍身在船上擺了十多天,無論怎樣他們都不讓下葬,還要將爹爹扔到江裏麵去喂魚,我沒有辦法……”


    聽朱朱說到這裏,陌青鸞略一轉念,便明白了。


    豪紳司南一族,自成帝建國時期便在此盤桓。據說其祖先是成帝一個拜把的江湖兄弟,叫司南如星,屢次救成帝於危難中。成帝在大秋稱帝後,曾想要封這位義兄為將軍,沒想到卻被婉拒。


    司南如星一向逍遙慣了,不願做官。成帝為了報恩,便將大秋城汨羅江邊大片土地劃給他所有,並賜他許多金銀珠寶。


    司南一族從此在大秋城繁盛起來。隻是司南如星的後代卻是一代不如一代,將祖宗基業消耗了大半,如今厚著臉皮又想要攀附朝廷。聽說朝廷命各部官員送女入宮,族主司南明也想湊個熱鬧,便私自讓女兒司南眸薇入宮待選。


    “莫非……”


    朱朱點頭,壓低了聲音:“如今我便是司南眸薇。”


    有錢有勢的人家,想要找個替身替女入宮,也不是什麽難事。


    就現在站在這采兮殿前的女孩子們,誰知道她們是不是真正的某官之女呢。


    隻是替身的事情一旦被朝廷發現,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不僅官位,連性命也是難保。


    所以大部分的官員,愛惜自己的權位性命遠超過愛惜自己的女兒,是不敢擅冒這個險的。


    司南明,為何偏偏要冒這個險呢?因為祖先和皇室有交情,所以才能如此膽大?


    隻是,他若是這樣愛惜著自己的女兒超過自己的性命權勢,何必非要主動去湊這個熱鬧呢?


    畢竟皇命,隻是針對各部官員,而並沒有針對他啊!


    陌青鸞正想著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推了她一下,力道不能算輕,以致她受痛險些趔趄跌倒。


    還好朱朱及時扶住。


    陌青鸞大怒。宮中的爾虞我詐,你爭我鬥,身為丞相之女,她早有所聞。隻是沒有想到,這不過才通過第一環節的身體檢驗,剛得到進入正式的選妃大典的資格,就在這采兮殿前,便有人欺負到她丞相之女的頭上了!


    自幼身為官家之女,陌青鸞就算心地再好,也難免有著驕矜之氣。當下推開朱朱便立刻迴頭,想要看看,是誰能這麽大膽!


    沒想到她剛一迴頭就聽到一陣嚶嚶的哭聲。


    凝神一看,卻見一個身著淡紫色素雅裙裝,身材纖弱的女子竟然跌跪在了地上,滿手心淺淡的灰塵,珠淚一顆一顆地掉下來。


    那女子的整個身體都因哭泣顫抖不已,卻一言不發,隻是垂頭低泣。


    陌青鸞和朱朱一時愣住。


    旁邊有女孩接二連三地圍攏了過來,眾人麵上都帶有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這時忽然有人出聲說道:“我認識她,她是晉縣縣蔚花大人的女兒,花月夜。”


    那女孩一出聲,眾人便將目光集中於垂淚獨泣的女子普通的服色與其鬢間略顯黯淡的珠飾上。


    原來是一個地方小官的女兒,怪不得,服色這樣素,首飾也沒有幾件。與這大殿前眾多的女孩們所穿所戴相比,花月夜的整個人都是黯淡的,窮酸的,讓人輕視的。


    出聲的女孩走到花月夜身邊,蹲下來查看她一直俯著的臉,然後輕推她的肩膀,說道:“小夜,你也不要哭了,隻是不小心跌倒了而已,這點灰塵沒什麽的,不要緊的。”


    花月夜還是隻哭不說話。


    陌青鸞略蹙了眉。她迴想剛才的感覺,確信是有人在用手推她,是推,而不是撞。


    可為何現在卻是這個花月夜跌在地上……


    有不少人站出來勸花月夜了,也有不少人隻是站在原地,有人冷笑,有人漠然,還有人看了一會便走了開去,無動於衷。


    陌青鸞和朱朱麵麵相覷。


    朱朱麵上露出不屑之色,拉著陌青鸞便走了開去。


    “什麽嘛,我明明看見她鬼鬼祟祟跑到你的後麵,我們連手指都沒動一下,結果卻是她跌在地上裝柔弱博同情,這什麽人啊!”


    朱朱的聲音雖低,不知怎麽卻被一直隻顧低頭垂泣的花月夜聽見了。


    隻聽得一陣嬌弱之聲夾雜抽泣上氣不接下氣從後麵傳來:“我知道你是丞相之女,招惹不起,所以才一直不說話。但是,丞相之女難道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嗎?因為我沒有對你恭恭敬敬,你便要如此報複我嗎?


    你是明知我一個地方小官的女兒,首飾沒幾件,衣服也隻有身上這一套,所以你故意把我推倒,弄髒我的衣服,讓我在這樣的場合無以自容,讓皇上太後來責難我,是這樣嗎?”


    一邊說,花月夜的哭泣聲更大了。


    這時眾人已見她終於抬起了頭來,乍然見到她的麵容,眾人臉上都有掩不住的驚訝。


    傾國傾城四字,用在花月夜的身上,毫不為過。


    低語的人聲忽然寂靜。


    花月夜的珠淚,當真是如珍珠,如露水。她那張略仰著的,滿是淚水的臉,蒼白的臉色,哀怨的眼眸,微微顫抖的身體,令眾人心底都禁不住顫動起來。


    連女人一見都會忘了嫉妒的女人,連女人都會喜歡的女人,連女人都會心疼的女人。


    於是,兩人明顯感覺到憤怒和鄙視的目光向自己臉上一道又一道地射來。


    礙於丞相陌上熏和豪紳司南明的名頭,陌青鸞看到了不少人對自己和朱朱敢怒不敢言的糾結。


    隻有一人出聲,挺身相護花月夜。


    那就是剛才叫出花月夜名字的女孩。


    “小夜,別怕她們,你的衣服髒了,我還有呢,最多我們去換一件就是了。”


    “選妃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了,現在去哪裏換呢?再說就算去換,也來不及了……小真姐姐,這次,我一定是完了,皇上和太後一定會大怒的……”


    花月夜的臉上充滿了恐懼。


    名叫小真的女孩走到陌青鸞的麵前。


    “選妃事小,性命事大。屆時,若是皇上太後責難,要花月夜的性命,不如你們出麵解釋一下,也可救條人命,好歹這事由你們引起。自然你們來頭巨大,皇上太後想來也不會刁難你們。但是小夜,地位低微,就算辯解,隻怕說的話也沒有份量,還徒惹皇上太後生氣。


    如果你們不開口,豈不是見死不救,活生生害死一個人?我想害人的事大家都不想做吧。特別是作為丞相之女,以丞相之女的身份,未封妃便害死一個低微的官員的女兒,我想,這皇宮裏所有的人,都不會喜歡這樣頤指氣使,心腸歹毒的人吧。你們說是嗎?”


    這個名叫小真的女孩,臉龐圓潤,天生有一種稚態之美。


    朱朱哼了一聲,說道:“好笑!什麽叫選妃事小,性命事大?我看你那位叫花月夜的朋友,心中可未必這樣想啊。在她的心中,恐怕是,寧願命喪,也不願在選妃中落敗吧!不然,如何做得出這樣不要臉的事!


    她是認為,憑她一個小小地方官吏的女兒,要在眾多勢力強大的官女中脫穎而出,不是一件易事。如何讓人注意到她呢?最簡單的方法,不就是惹上一個勢力背景比她龐大得多的對頭嗎?”


    “你!”外表看起來頗有一份稚氣的小真怎麽忍得下這口氣。她自認好心好意本著雙方和平的原則來勸對方,心想沒一上來就向你們討說法已經很給你們麵子了,做人怎麽能這樣?


    於是一口氣再也忍不下去,把袖子往上一捋,大聲說道:“我呸!你才好笑呢!你才不要臉呢!丞相之女怎麽了?司南之女怎麽了?本小姐還是戶部大臣的女兒呢!我就看不慣仗著自己的勢力欺負弱小的人!今天你們弄髒了她的衣服想讓她落選是吧?那好啊,幹脆大家誰都不吃虧,比比誰更髒一點好了!”


    說著,從旁邊泥地上抓起一把泥便直摔到陌青鸞和朱朱的衣服上。


    陌青鸞和朱朱都嚇了一跳,想要躲避,卻已是不及,登時泥點四濺,漂亮端莊的服色上幾塊泥汙相當醒目。


    朱朱大怒,也彎身掬起一把泥直摔迴去。


    力道用得大了,有失準頭,被小真反應機敏,側身躲了過去。沒想到沒落到小真的身上,卻正中旁邊看熱鬧的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哎呀”一聲,也怒了,兩手各捏一把泥,不由分說便胡亂砸了過來。


    登時場麵混亂,本來端莊秀美優雅可人的準妃子們全部沒有了形象,一概打起了泥戰。


    泥點泥塊在采兮殿上空飛揚著,落下來,印在了各準妃子的臉上,身上,弄花了她們的妝容,髒了她們的服飾。


    旁邊的姑姑太監們急急忙忙趕來喝止,卻反被眾人不管不顧用泥扔了一身。


    一位姑姑大張著嘴巴想要開罵,沒想到一塊泥直奔她嘴門而去,登時含著一口濕泥,差點沒噎閉氣。


    眾人大笑,場麵更加混亂。


    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一位準妃子一個趔趄,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女子大怒,想要開罵,沒想要一迴頭,差點被嚇得花魂俱散。


    腳底一軟,直接跌在地上打起冷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旁邊還有幾個女孩正扔得歡,嫌這個伏身在地上的人礙住了她們身形的發揮,於是用腳踢踢那人的腰,不耐煩地說:“你是不是見到鬼了?見到鬼了也滾到一邊去和鬼玩啊。擋在路中間算什麽,快給老娘讓路!”


    可伏在地上的那個一動不動。


    於是幾個女孩直接怒了,蹲下來想要把那人揪起來。


    才剛剛揪起她的頭發,那女子就以慘白的麵色配以顫抖的鬼叫氣若遊絲地說道:“比鬼可怕多了……”


    順著女子的眼色看去,幾個女孩同時花魂出竅數秒,好容易魂魄歸位,一個女孩當場哭了起來,全身心地撲在地上,隻顧叫道:“皇上恕罪,太後娘娘恕罪……”


    她一出聲,剩下的那幾個這才反應過來,登時就像在比賽嗓門大小一樣,一個比一個更大聲地哭泣,爭先恐後聲如雷鳴地說道:“皇上恕罪,太後娘娘恕罪……”


    因為她們的聲音足以媲美驚雷,這才被其餘的準妃子們聽到,迴頭之後,人人均同時見鬼,一個比一個更害怕,一個比一個的身體更虛軟,一個比一個更差點魂散了就迴不來。


    喧鬧的采兮殿前頓時如死般寂靜。


    眾人鼻尖觸地,哪裏還敢去看那靜靜站在一邊卻殺氣蒸騰,華服耀目萬刃俱現,麵無表情卻似含萬年寒冰的太後一眼。


    “好,很好。”又沉默了片刻之後,太後仿似在自言自語。


    眾人登時汗如雨下,太後好了她們鐵定不會好。


    太後的曳地長裙從眾人眼皮底下緩緩滑過,後麵跟著的那一雙虎皮龍紋黑曜靴裏,便藏著當今皇上的禦足。


    長裙和虎靴不緊不慢地遊移,一直遊到了采兮殿前那早已預置好的案桌後麵。


    “周公公,李姑姑。”


    入座之後,太後叫了這兩人的名字。


    滿身泥點的周公公和嘴角還有泥塊的李姑姑鶴立雞群地俯身到了太後麵前。


    太後非常慈祥地看了看他們愁眉苦臉的表情。


    “怎麽?打不過?反被灌了一肚子稀泥?哀家看你們兩個入宮這幾十年,精糧是吃多了吧?連幾個小姑娘都管不了?你們說,要怎麽罰吧?”


    周公公和李姑姑戰戰兢兢地說:“太後息怒。奴婢失職,罪不可赦。每人願受一百條板子,克扣三月職銀。”


    太後搖頭:“太重!哀家念佛的人。你們願受,我還不願施呢!”


    周公公和李姑姑麵麵相覷,一時拿捏不準。


    太後抿了一口茶,“人從泥中來,末了,還不是要迴到泥裏去?反正你們喜歡吃泥,今後,你們便都吃泥好了!”


    周公公和李姑姑嚇得“咚”一聲跪在了磚地上。


    太後麵前的磚地上,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的陳設,幾塊磚的鑲嵌,特別得精巧。是用碎磚鑲成的氣勢宏偉的大片牡丹花的形狀。隻是,花萼和葉子的部位,有幾排密密的碎磚呈尖利凸出狀,以避免人從上麵踩過。


    周公公和李姑姑“咚”一聲跪下來,卻恰好是在這幾塊磚的上麵。


    女孩們膽顫心驚,周公公和李姑姑麵上卻還是隻能強顏媚笑。


    “太後……”周公公還想要說什麽,太後卻已是不耐煩。


    “還跪在這裏幹什麽?這宮中如此多的美味,你們不嚐,偏偏喜歡吃泥!這是你們自找的。反正人都要死的,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又有什麽分別呢?此岸凋零,彼岸才花開,哀家,不過是成全你們罷了。”


    這時,已上來兩名錦衣侍衛,將周公公和李姑姑拖了下去。


    太後不緊不慢地喝茶,一邊看著侍衛們將兩人的嘴用泥塞滿。


    周公公和李姑姑的喉嚨裏不停地發出難聽的“咕咕”聲,肚腹漸漸隆了起來。


    跪在地上的一群女孩們就心驚膽顫地看著兩人漸漸被噎閉了氣,雙目圓睜,表情嚇人,肚腹滾圓。


    太後歎了一口氣,波瀾不驚地吃著一個同樣滾圓的梨。


    “皇上,你不是喜歡吃葡萄嗎?來,母後給你剝一粒。”


    整個大殿之前,除了微熙的陽光,就隻剩下太後和皇上嘴唇蠕動的聲音。


    眾女孩覺得那聲音簡直像蛆蟲一樣從自己皮膚裏鑽了進去,蛀蝕了自己的心。


    等到太後終於吃完了,擦了手,漱了口。旁邊站立的公公才展開一本簿冊,大聲宣出:“周婉兒――”。


    眾女孩愣神,不知太後又要幹什麽。周婉兒聽聞到自己的名字更是嚇得渾身癱軟。


    太後拭唇,和藹地朝底下跪著的一眾女孩一一看過去,末了,問旁邊的韓公公:“怎麽?南粵鹽運使之女周婉兒不在嗎?”


    於是韓公公又宣:“周婉兒,周婉兒快上前來――”


    連宣兩次後周婉兒總算鼓足一點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瑟瑟縮縮,聲如蟻鳴地應道:“周婉兒見過皇上,太後。”


    她身材瘦小,再一瑟縮更不起眼,太後眯著眼花費了大量的眼力才終於用目光把她從人群中揪了出來,看了一會,和藹招手道:“來來來,婉兒上前來,讓哀家好生看看。”


    周婉兒沒有辦法,一步三跌地走上了台階,來到太後和皇上的案前。


    想要盡量端莊地站著,想要盡量端莊地行禮,才剛動了一個手指已經完全淩亂了。行禮不成章法,站姿哆嗦就像在跳舞。


    太後命:“抬起頭來。”


    周婉兒恨不得拿一根棍子成三角狀來撐住下巴,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頭如此重過,努力了好久,才終於勉強抬起一點,剛一接觸到近在咫尺那張發著慈祥光輝的臉上溫情如電的目光,雙目便再也抬不起來,又趕緊垂了下去,仿佛地上有著磁石,將她的目光牢牢吸住了。


    太後實在沒辦法,隻好親自欠身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周婉兒差點沒被嚇得再次魂飛,她的那一張臉,在太後的眼皮底下很迅速地從蒼白轉成了青紫色。


    “可憐的孩子。”太後歎,“明知深秋天涼,也不肯多穿幾件,哆嗦成這樣!還有這衣裳,唉,怎麽髒成這個樣子,哪像是來選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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