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狗脾氣一陣翻湧,恨不得就此掉頭就走,迴家去陪著小白圍著火盆說說話都比站在這兒吹冷風有意思得多。 章節更新最快這主意剛剛升起來,還沒來得及打個轉,一低頭卻瞧見周衍小心而又警惕的望著自已,仿佛能猜出周繼戎打的什麽主意。


    周繼戎心道一聲我槽,痛苦而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皇叔的身份,現在兩個侄兒都正眼睜睜地看著呢。現在說走就走倒是省心,可不說別的,至少也得給周奕樹立個識大體的榜樣,要不然日後這娃做起事來隨心所欲不好管教,到頭來坑的還不是自己這個老子麽!


    他隻好自我安慰,心想橫豎該磕的頭都已經磕完了,站都站這麽久眼看都快熬到頭了,現在走也是虧大了,豈不是平白地給朝裏那些個吃飽了撐著的言官們找樂子麽!他暗自腹誹著禮官的狗屁祭文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越發巴不得這儀式早早結束。


    他心裏堵著這麽點不痛快,好不容易挨到祭祀結束了,本想在年宴上找機會要跟他哥哥報怨,用這個借口正好不留下來守歲,直接迴家還能趕得上陪小白吃頓年夜飯。


    可惜事情不如他所願,皇帝這一天無疑比周繼戎要忙碌得多,也不知還有什麽事務未了,年宴上他哥都沒等周繼戎找到機會說上話,早早就走了。不多時倒是有皇上貼身的總管一臉喜氣地過來頒了道旨,先是宣告劉貴妃夢熊有兆的喜訊,接著便是一串冊封嘉獎的名目。


    雖說突兀了一些,但這大過年時節,倒也沒有人跳出來說這兒那兒不合規矩,自找不痛快。一時間隻聞眾人恭賀道喜的聲音。


    除了把周奕交給他那一次,兄長和他稍稍提及宮中之事以外,平時皇上知道周繼戎最不耐煩這些宮闈瑣事,從來也不和他說這個。現在周繼戎也是事先半點也不得知。他先是感慨兄長鐵杆磨成針的苦功沒有白下,接著又隱約覺得兄長的寵愛被自己霸占了十餘載,這迴大約是要從此易主了,小小地悵惘了一下。


    不過這許多年他哥待他實在沒話說,周繼戎覺得自己實在也不虧,他倒也想得開,甚至沒心沒肺地覺得他哥真要對那個兒子上了心,不再時時刻刻盯著自己又幹了點什麽,其實還要算是件幸事。不過一轉頭,瞧見旁邊的周奕周衍,他這才收迴了自己胡思亂想的心思。


    周奕愣愣道:“那今天貴妃娘娘不會過來了?”他生母亡故之後被送到劉貴妃處養了數月,雖然劉貴妃說過不會將他當作親子看待,但其實對他還是細心將他照料周全,不曾有過一分虧待。周奕念舊情,對她很是掛懷。


    周衍雖比一般孩子要老成持重些,但他這個年紀還不能很好地掩飾情緒,對著周奕勉強笑了笑,作出一付哥哥的樣子道:“她今天不會來了。”


    新年之始正是天地交泰的時候,皇上選在這個日子裏公布這樣的消息,顯然對這個孩子的期許非同一般。周繼戎就算再懶得仔細思量其中微妙處也不相信是機緣巧合。太醫院裏養著那麽群太醫是幹什麽用的,一個一個沒真才實學十個八個還能都是混飯吃的?早晚請脈也該早看出來了,要拖到現在才宣告,自然有他的盤算。


    周繼戎知道他哥有冊後的心思,有這番布置也並不奇怪,想來待皇子出生之後,將貴妃冊立為皇後也是早晚的事。周繼戎雖然出於個人原因不太喜歡她——老實他哥的那些妃子們他就沒有一個招他待見的,相較之下劉貴妃還算是不錯的了——不過她十餘年來對兄長不離不棄,立後也是應當。然後皇後的嫡子這般的身份,日後是何等造化還未可知。


    周衍比周奕大著兩歲,心思難免也更重,他在那般環境裏長大,該懂的不該懂的都比普通孩子要知道的多,縱然皇上此前一直一視同仁不曾透露過分毫更看重誰的意思,但現在將要多一個更有威脅力的弟弟,一個是已將要逐漸嶄露頭角的長子,一個是身份尊貴的皇後嫡子,隻怕總有人要生出無數的心思。他又敏銳而聰慧,這才片刻的工夫,顯然已經想得挺遠了。


    周繼戎最終還是從他故做鎮靜的臉上看出些焦慮與不安。


    周繼戎和周衍幾番接觸下來,隱約就覺出這孩子心大,並不像周奕一般天真爛漫好打發,想法深遠的地方非周奕可比,甚至周繼戎在他這個歲數也是沒法相提交論的。


    這等事實擺在眼前,本就談不上對錯,周繼戎其實無法可想,也覺得現在就想這些有的沒的實在為時過早。


    他雖然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實有大半時光是吃苦過來的,深諳一把站在多高的位子上就得擔著多大的責任,有時候寒州戰事緊迫,他被這甩不脫又無法撒手不管的攤子壓得實在想罵娘,全不覺得所謂的位高權重有什麽好的,即便是他沒有親眼所見他哥哥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他兄長也不和他提這個,但想來也全不會輕鬆。有如此的節身體會,周繼戎覺得這皇位就是個表麵風光內裏遭罪的風口浪尖,全不認為有什麽好的。但別人卻不見得也能如他一般缺心少肺。想法自是全然不同。


    他可以輕易將人氣個半死,要安慰開解人卻不是他的長項,他那些道理隻怕換了誰也認不了,也沒法在這個時候和周衍多說,一邊後悔小白怎麽就不在這兒,這會也想不出該和周衍說什麽。


    最後他往兩個侄兒的肩上各自拍了拍,完全不管別人怎麽想,徑直道:“還囉嗦什麽!吃飽沒?吃飽了我送你迴去!”如今周奕與他住在一處,他這話自然問得是周衍。


    周衍雖然累了一天,這會兒卻沒了胃口,放了碗筷道廳:“有勞皇叔!”


    周繼戎見不得他那種無精打采的樣子,不過也沒多說什麽,隻是看他也沒怎麽吃東西,便從桌上揀那完好的肉食叫人包了幾樣,兩份塞在袖子裏,其餘塞不下的就讓兩孩子一人拎了一份,他則空出手來一邊牽著一個,就這麽走了。本來宴後一幹宗親還得守在宮中守歲,不過皇上眼下不在,他就這麽領著兩個皇子走了,居然也沒有人敢攔他。


    周衍作為長子,到底有些待遇還是與旁人不同,他六歲正式習讀經緯文章,為著讀書方便,自己便得了個單獨的小院落,並不像周奕一般一直與母親同住。


    周繼戎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就這般牽著他慢慢走迴去。反倒是周衍自己迴過神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人盾著卻是精神了不少,打點起精神,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來說。


    將他送迴往處,雖然有好幾個宮人,然而這般日子裏到底顯出些冷清來。周衍有些舍不得,看了看周繼戎道:“皇叔這個時候還要出宮麽?已經很晚了。”


    周繼戎看破他的小心思也不道破,隻是心裏歎口氣,對白庭玉暗道一聲抱歉了,從善如流地道:“迴去了橫豎也是要守歲,在那兒守不都一樣!”


    他讓人升了火爐,另備些炭火,隨後也不用別人伺候,將宮人打發下去憩息。


    他自己親自動手,將帶來的吃食拿出來慢慢烤,又想起來要酒。周衍這兒哪裏會有,最後好不容易尋來瓶做菜的黃酒聊以充數。


    周繼戎也不計較,自酌自飲了兩杯,又覺得這酒味淡薄並不要緊,為老不尊地硬拉著兩個孩子也陪他淺淺嚐了兩小口。待吃食烤好,招唿著兩個侄兒一道再吃一些,其間也無話,就聽著兩個孩子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他自己說是要守歲,結果灑量不濟,最先去榻上歪著的也是他。


    他本想等周奕睡著之後還有些話準備和周衍說一說,可周奕那小免崽子還精神得很,他們兄弟二人也不知是攢了多少話要說,小鼠似的絮絮了大半宿,終於成功地聽得周繼戎睡死過去。第二天醒來時才看見兩孩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歪在他身邊,三個人竟是擠在一處睡了一夜。


    周繼戎昨晚想好的話一覺醒來已忘了大半,又一直沒什麽機會開口,這會見周衍已是神色如常,想他非比一般孩子,大約過了這一夜之後心裏也有了個數,比周繼戎替他考慮的還要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不該怎麽做,至少麵上是一付過年該有的喜氣洋洋,再看不出什麽來了。


    看他這付樣子,周繼戎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點音興瀾盡,剩下沒忘那些話懶得說了,轉而擔心起自己昨晚領著兩個侄兒喝酒的事傳到皇帝那裏,連紅包也不想去和兄長討要了,徑自把周奕拎上就打道迴了府。


    這事大約是紙裏包不住火,隻是他哥哥正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直也沒怎麽追究。反倒是周衍自那一晚之後,似乎是覺得和他這皇叔親近了許多,隔三差五有事沒事地就跑來找一找周奕,有時也向周繼戎拿些問題來請教周繼戎,若問的是兵法武道還好,要是經學儒道,免不了要從頭到尾地挨周繼戎的白眼,他也不以為意,下次該問的時候依然照舊。


    如此幾次之後,便是周奕也覺出點兒不對勁。周繼戎對自己偷雞摸狗歪門斜道的行為無邊寬容,倒是要求他為人處事需得堂堂正正問心無愧,凡事不屑遮遮掩掩藏頭露尾。周奕還沒到叛逆的年紀,對他的話自是言聽計從,這時有了疑問也不藏在心裏,私底下悄悄找了機會問他:“皇叔,你是不是討厭我哥哥?”


    周繼戎似是沒想到他有這麽一問,稍稍沉默了一下,心不在焉地住他的小腦袋上揉了一把,答非所問道:“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情!好好練你的功夫,日後做你頂天立地的漢子吧!誒,你說你傻成這樣的孩子,今後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可怎麽辦?可愁死老子了!”


    周奕莫名其妙,小聲分辯了一句:“怎麽會?我才不傻,前天背書時先生還誇過我聰明呢……”隻是也不敢和周繼戎較勁,說完就周繼戎就跟沒聽見似的也不再理他,愣愣地站了一一會,後來看見白庭玉對他笑著擺了擺手示意無事,這才跑出去繼續練功去了。


    當日的事周繼戎也和白庭玉細說過。周衍近來的舉動也算得合情合理,心思卻多少被白庭玉看出來幾分,隻是這事關皇家,周繼戎裝傻到底,他自然也不好得出聲,這時想了想笑道:“大皇子的性情倒和你小時候有些相像,按說也不該招你討厭。”


    周繼戎對此不置可否,他覺得自己小時候雖然脾氣不好卻沒有這麽多心思,不過倒還真不是因為討厭周衍,到底是他哥哥的孩子,即便是如今還沒出世的那幾個,對他來說都是一般看待的,實在不分孰輕孰重,周衍如今這般做法,無非是想早早和他將關係拉得親近,有備無患而已。


    他這做法夫可厚非,隻是卻叫周繼戎頗有點兒不是滋味,又有些不尷不尬的為難在裏頭,真不知該怎麽同他相處才好了。他悵惘了片刻,隻覺得自從多了雕奕這個兒子,不,應該說是自從進了京,歎氣的次數都比起從前多了起來,悻悻道:“隻怕長此以往,他再這麽跑下去,老子日後就得被人當成大皇子黨了……話說劉貴妃的孩子是男是女還未可知,皇後眼下也還是沒眼的事,他這麽防範於未燃做什麽?弄得老子孤臣的名頭眼看都要丟掉啦!”


    周繼戎他這個孤臣倒不是他自己有心要做的,不過是他那狗脾氣捕誰咬誰弄得在朝臣裏交不上朋友罷了。


    白庭玉隻是笑也不道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溫言道:“……有些心機城府,卻還知道分寸,也不是什麽壞事。”


    周繼戎半晌方才‘嗯’了一聲,就著他的手把白庭玉拉過來,將下巴擱到人肩膀上,長出了口氣。他這個大侄子除了心性剛強些,品性並不壞,小小年紀雖然手段還不成熟,卻隱隱可以看出做事的果斷幹脆來,除去周奕不算,他比別的弟弟早了近十年的時間可不是白過的。想來他□□後也要大大的為難,想必中意的除去長子之外的任何一個兒子,都得是件十分頭疼的事,當然,若是哪個皇子天質過人更勝一籌,那便難說了。


    而他是打定了主意各不相幫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指連心難以取舍這樣的為難他就不準備代勞了——橫豎又不是他的兒子,誰當初娶很多媳婦生出來的就該讓誰頭疼去。他隻管教好周奕,以後讓他盡心扶佐得隨大統那一位便是。


    隻是如今的周奕還遠遠不如他心意,還需得再多磨練才是。


    他在白庭玉肩上緩緩籲出口氣,慢慢地道:“等到了春未,咱們去泔漳看我舅舅去吧,正好能趕得上十裏荷花,帶著周奕到處走一走,要是覺得他礙事兒就讓他陪著舅舅住上些日子,咱們自己走動,然後……”然後就不管京中這些破事,等過個三年五載才迴來啦!至於敬茶麽,有他哥哥自己上門想喝的時候……


    ——————————


    他向來是說走就走,三月未的時候,果真向皇上辭了行,拎了周奕簡裝上路。


    麵對著周奕又覺得倉促又好奇的追問,他卻是早已改了主意,覺得這般難得的時光與機會,自然要把這小拖油瓶放在舅舅家寄養段時間,自己與白庭玉先四下遊曆一番再說,在周奕說他不傻的申辯中哼哼笑道:“你個傻孩子,自然要把你找個好地方賣了,好讓我和你白叔叔去遊山玩水吃香喝辣……”


    驛路旁春光明朗,榆柳成蔭鶯燕啁啾,這一片山河靜妤,幸得身邊有人一世相聯,不負他半生戎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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