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入夏的西湖美不勝收,仰頭就是湛藍如洗的天空。


    就是太熱了。


    醫館。


    廖文傑手握折扇,感慨又是熱到病人不願出門的一天。


    好事,人少早關門,迴家陪妖精打架。


    正想著,李修緣快步走了進來,端起廖文傑麵前的茶壺,噸噸噸豪飲了幾口。


    廖文傑瞥了李修緣一眼,在他身後看到一個眼熟的黑胖子,四五十歲,一臉癡傻,赤腳、肚兜、總角發髻,造型十分犀利。


    套用李修緣長相的比較方式,黑胖子五官輪廓和曹達華有三分相似,又和鬼王達沾親帶故,依稀可見車親仁和一群達叔的影子。


    廖文傑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位低能兒應該就是伏虎羅漢了。


    這位下凡現身,距離李修緣變成降龍就不遠了!


    “傑哥,幫我看看,這家夥還有藥救沒有藥救?”李修緣放下茶壺,見廖文傑正在打量低能兒,急忙將其拉至身邊。


    “鴿鴿。”


    伏虎傻笑出聲,兩手一張朝廖文傑飛撲而去,身上的肥肉上下顫動,看得人清心寡欲。


    啪!


    廖文傑緩緩收腳,指著貼在牆上的伏虎,搖頭道:“治不了,等死吧,沒救了。”


    “不是吧,要不要這麽狠。”


    李修緣急忙上前,將貼在牆上的低能兒弟弟摳下來,抱怨道:“傑哥,我知道他沒救了,隨便問問而已,可你也不能下這麽重的手,萬一打壞了腦子怎麽辦?”


    廖文傑無情說道:“以他目前的智商,打壞了腦子沒準是件好事。”


    “有道理啊!”


    李修緣點點頭,而後想到了什麽,疑惑道:“傑哥,你精通醫術,敢問過期毒藥是沒毒了,還是更毒了?”


    “你買一包試試不就知道了。”


    廖文傑咧嘴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look,我最新研製的‘含笑半步癲’,殺人於無影無形,你買迴家放個一年半載,等過期了再服用,到時就知道答案了。”


    聽起來就很不靠譜。


    李修緣連連搖頭,之前廖文傑給的養顏丹倒是不錯,李茂春夫婦用完,氣色有所改變,乍一看還年輕了幾歲。


    “修緣,這位腦子不好使的大叔,你從哪裏撿來的?”


    “他可不是大叔,昨天剛剛出生,就在我家茅房,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聽起來像是個妖怪。”


    廖文傑挑挑眉,折扇擋臉,露出‘心魔’二字:“修緣,這種來曆不明的妖怪都敢收留,你爹娘是怎麽想的?”


    “心腸好唄!”


    兩人正說著,突然大街上一陣喧囂嘈雜,遠遠便看到烏壓壓一群人簇擁著一頂轎子走了過來。


    準確來說是個擔架,床板改的,粉紅色的羅帳拉開,坐著衣衫半解的怡香院頭牌小玉。


    在其胯下,一男子成大字型躺好,口吐白沫,臉色青黑,間或一抽。


    “咦,那人不是黃大富嗎!”


    “還真是,他出了名的怕老婆,沒想到竟然有膽子去怡香院,治好了也死定了。”


    “一舉成名天下知,但這種名氣不要也罷!”


    “也不一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騎著他的是怡香院的小玉,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手藝活很厲害的。”


    “你怎麽這麽清楚,你試過?”


    “大哥,我說的是音律,你在說什麽?”


    “我說的也是音律,你再說什麽?”


    “……”


    “傑哥,那邊什麽情況?”李修緣探頭去看。


    “馬上風。”


    廖文傑解釋一句,見李修緣不是很懂,小聲道:“就是在行房事的時候突然掛了,死因多種多樣,至於這位……應該是自不量力越級挑戰,可能還服用了助興的藥物。”


    “那你還不去救人!”


    “治不了,人涼了,沒救了。”


    廖文傑搖搖頭,再次送出三連,和伏虎不同,這位黃大富送醫耽誤時間太長,是真的沒救了。


    街上,黃大富的妻子聽聞消息趕至現場,糾集一批女性親友,攔下轎子和小玉爭執起來。


    小玉戰鬥力驚人,一打七,將一群潑婦罵得毫無還口之力。


    “一個個黃臉婆,成天嘰嘰歪歪,看不住男人就過來罵我,我們怡香院是正經買賣,交稅的好吧!還有你們的男人,老娘都認識,一個個也是雞雞歪歪的!”


    傷害性極大,侮辱性也極強,罵戰升級,隨著一聲‘he~~tui’的發令槍,當場打得不可開交。


    說來很奇怪,明明是女人打架,參戰的男性選手卻更多,尤其是小玉身邊,圍住了好幾個路人。


    李修緣連連搖頭,都這麽長時間了,居然沒人關心已經涼了的黃大富,歎氣道:“光天化日之下,男的不自尊,女的不自愛,一點羞恥心都沒有,活該你們被雷劈。”


    轟隆隆!!


    萬裏晴空驟然起風,無邊陰雲匯攏而來,平地一聲驚雷,哢嚓一聲劈在李修緣腳邊。


    “咕嘟!”


    險險擦過死亡線,李修緣咽了口唾沫,抹掉頭上冷汗,想要逃離原地卻發現腿腳發軟不停使喚,急忙求助旁邊的廖文傑。


    “傑哥,快過來拉我一把,我腿麻了。”


    說完,沒見身邊有什麽動靜,掉頭一看,廖文傑一路跑迴醫館,早就沒影了。


    “我靠,這麽講義氣的嗎!”


    李修緣目瞪口呆,仰頭看了看天空,商量道:“老天爺,你也看到了,這麽多人該挨劈,麻煩你劈準一點,別誤傷了好人。”


    ?


    強光劃過,閃電直擊李修緣腦門,黑煙原地爆開。


    正在爭吵打鬧的人群見狀,嚇得尖叫四起,嘀咕著壞事做多了真會挨雷劈,幾個轉身就跑了個沒影,隻有黃大富從頭到尾一動不動,靜靜躺在床板上。


    ?(′0`)?


    “降龍羅漢現身,下凡普渡眾生!”


    李修緣……不,是降龍羅漢凹造型完畢,撩了撩剛做的煙花燙發型,朝小玉狼狽而逃的方向看了一眼。


    “九世野雞,今天我還有大事要辦,改天再去找你。”


    說罷,他快步走進保安堂,從桌底下拽出癡癡傻傻的伏虎,動容道:“阿虎,為了幫我,你竟然變成了這幅樣子,好兄弟講義氣,欠你的那筆錢我就不還了。”


    廖文傑闔上折扇,皺眉道:“修緣,你被劈傻了嗎?”


    “你認錯人了,李修緣是我,但我不是李修緣……”


    降龍隨口迴了一句,拖著伏虎向屋外走去,三秒鍾後,他折返迴來,瞪大眼睛看著廖文傑:“大哥,我都要走了,你怎麽不攔著我?”


    “這話說得,素不相識,我為什麽要攔你?”


    “別裝了,我懂的。”


    降龍撩開麵前的煙花燙長發,胸有成竹笑道:“你一個陸地神仙,無緣無故在城裏開醫館,還和我轉世之身關係親密,肯定是收到風聲才過來幫我,對不對?”


    “麻煩配合一下,出門左轉,我這裏就不送了。”


    “不會吧,不應該呀!”


    見廖文傑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降龍抬手掐算一番,越算越亂,越算越毫無頭緒,隻得承認自己在天上的人緣沒有想象中那麽好。


    “嘿嘿嘿……”


    降龍眼珠一轉,搓著手靠上前:“既然你都看出來,那我就不瞞你了,沒錯,我就是降龍羅漢轉世。”


    “啊。”


    廖文傑點點頭,看向正在門口滋尿的低能兒,無語道:“你是不是還想說,他是你的好兄弟伏虎羅漢?”


    “呃,關於阿虎的情況,說來就比較話長了。”


    降龍撓了撓頭,半晌後憋出一句:“大哥,別裝了,別人不信他是伏虎,你又不是普通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


    “老弟,不裝糊塗不行啊,你看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歪瓜裂棗,擺明了豬隊友下凡找神對手。”


    廖文傑歎氣道:“我普普通通一個陸地神仙,細胳膊細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摻和進去肯定要倒黴,不裝糊塗難道主動送死嗎?”


    “我靠,什麽叫主動送死,事情辦成了,功勞有你一半的好吧!”


    “不妥,風險太大。”


    “其實沒那麽大風險,我這次下凡,是和幾個神仙打賭,在不用法力的情況下,感化九世野雞、九世惡人、九世乞丐,改變他們的命運……”


    降龍解釋道:“好讓那幫高高在上的神仙明白,人的命運不是注定的,不要整天高高在上,老拿‘命中注定’說事,視凡人如螻蟻草芥,對他們的苦難不管不顧。”


    “辛苦你了。”


    廖文傑點點頭,而後直言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可這是你的任務,和我有什麽關係?”


    “因為我不能用法力呀!”


    胡說,你剛剛又是掐又是算的,還敢說自己沒用法力?


    廖文傑心頭吐槽,無語道:“抱歉,我沒想通這其中有何必然的邏輯關係,麻煩你說話之前先捋一捋。”


    “沒問題,邏輯很通順,我不能用法力,你用就沒問題了。”


    降龍咬著嘴唇,媚眼一拋:“大哥,人間自有真情在,幫幫凡人吧!”


    廖文傑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還是不行,這是你的考驗,是你來感化他們,我摻和進去算什麽?”


    “沒讓你幫忙渡人,這事我來就行,我擔心這麽簡單的任務,天上那群人會暗中下絆子,耍無賴讓我沒法完成賭局。”


    “請問,這些人都會是誰呢?”


    “沒誰,我在上麵得罪的人比較多,充其量就是閻羅王、財神、二郎神、玉皇大帝、王母……”


    說著說著,降龍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廖文傑笑著將他帶出醫館,然後掛上‘歇業三年’的招牌,關窗鎖門將他扔在了屋外。


    “我靠,這也太現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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