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廖文傑走出村長家大門,後麵是被秋生扶著的九叔,臉色通紅,滿身酒氣,一看就是喝多了。


    走出百米遠,九叔挺直腰板,不要秋生幫忙扶著,眼眸冷靜清明,哪還有醉酒之意。


    “師父,原來你沒喝醉啊?”


    “說什麽傻話,這種時候豈能貪杯!”


    “可你把我和傑哥的酒也給擋下……”


    “閉嘴,就你廢話多。”


    九叔沒好氣訓了秋生一句,村長家來了幾個鄉紳,這些人沒見過僵屍的厲害,一個勁兒給他勸酒,他不願得罪人,隻得裝醉蒙混過關。


    “換成我就直接喝醉,等吸血鬼出來,他們就有好果子吃了。”


    廖文傑撇撇嘴,一群酒鬼老頭,也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聽說村長挖出珍藏的陳年佳釀,全跑來蹭酒水。


    自己喝也就算了,還要給他們三個灌酒,真是要酒不要命了。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九叔酒量這麽好,為什麽會被任老爺灌醉兩次?


    嘖嘖,一定是任老爺千杯不醉,連九叔也不是對手!


    “阿傑,別抱怨了,今天晚上打好精神。我守前半夜,你和秋生守後半夜,聽到動靜立即動身,千萬別打瞌睡。”


    “好說,我迴去就打坐。”


    三人朝修道院走去,如無意外,他們三個會在修道院住上一段時間。


    村長倒是很想把九叔安置在自己家裏,家大業大,不缺三個住人的屋子。九叔直接拒絕,以他對僵屍的了解,生前執念死後不散,最有可能串門的地方隻有兩個。


    生前幽會的荒廢大屋,還有一個就是修道院。


    大屋那邊人跡罕至,修道院一大四小有五個修女,在摸不清吸血鬼的套路之前,守在修道院更為穩妥。


    這件事九叔和院長商量過,剛開始的時候,院長沒同意。不是因為色鬼秋生也在,怕他半夜欲行不軌,而是出於信仰,院長堅持認為這是一次考驗,隻要她們五個信仰堅定,主就會保佑她們平安度過劫難。


    修女們的信仰堅不堅定,廖文傑不是很清楚,但他的鐵砂掌比牆磚堅硬多了,連碎五個之後,院長就默許了三人借宿的請求。


    ……


    修道院,原本鷹鉤鼻住著的休息室,相隔不遠就是修女們的宿舍。


    九叔一手持劍,一手在牆外貼上黃符,一絲不苟,不敢有半點疏忽。


    廖文傑盤膝坐在牆角,看似睡熟,實則已經開始了夢中修煉。


    旁邊,躺在床板上的秋生輾轉難眠,隻因耳邊隱有水聲笑語,聽得他浮想聯翩,心頭仿佛有貓爪再撓,越是不想聽,就聽得越清楚。


    捂上耳朵也沒用,硬是睡不著!


    咚咣!咚咣咣————


    突然,遠方傳來敲打鐵盆的聲音,九叔衝進屋裏招唿一聲,別上挎包直衝聲源方向。


    廖文傑原地跳起,拿上另一個挎包,直追九叔而去。


    “傑哥,等等我。”


    秋生跟在兩人身後,隻覺距離越拉越開,忍不住唿喚一聲。


    “別追了,你趕快迴去睡覺吧。”


    廖文傑真誠迴了一句,好好迴去睡覺,對秋生自己好,也對他和九叔好。


    “鬼才信你!”


    周邊黑咕隆咚的,秋生說什麽也不會迴去,況且,迴去他也睡不著。


    九叔和廖文傑腳程很快,等兩人趕到目的地,發現屋主一家站在門外,麵露焦急之色卻並無大礙。


    九叔鬆了口氣,人沒事什麽都好說。


    “發生了什麽,為何喊我們過來?”


    “九叔,我弟弟進了林子,到現在還沒迴來。”


    “怎麽會進林子,不是讓你們不要晚上出門嗎?”九叔聞言就怒了,他可以救人,但他不是神仙,救不了死人,更救不了找死的人。


    “不是啊,九叔,我弟弟沒出村,進的是我們屋後的芭蕉林。都一個時辰了,他進去後就沒了動靜,喊也不迴聲,找也找不到。”屋主急忙解釋起來。


    “帶我去看看。”


    九叔臉色好轉,隻要沒出村,一切都好說,否則他也隻能天明再去尋找。


    屆時,是死是活,隻能聽天由命了。


    ……


    秋生來晚一步,緊隨九叔身後進屋,幾人走過後院矮牆,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三兩間木屋左右搭著,十米外是一排籬笆欄,後麵種著大片芭蕉樹,黑壓壓的,少說也有上百棵之多。


    九叔推開木門,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反倒是地上有根紅繩,一路延伸至芭蕉林。


    “大叔,怎麽地上這麽多紅燭?”


    秋生好奇道:“還是龍鳳燭,難道村裏流行芭蕉樹下拜天地?”


    “這我也不清楚,芭蕉林一直是我弟弟在打理。”


    “不是有人拜天地,而是人和鬼拜天地!”


    九叔蹲下身,摸了摸冰冷的紅燭:“你家弟弟被鬼迷住了,每晚都和其幽會,這些紅燭是他自己點的。”


    “不會吧,他瘋啦!”


    “終究肉眼凡胎,怎能擋鬼怪迷惑……”


    九叔歎了口氣,執劍在手,腳下踩著天罡步,身形歪歪曲曲走入芭蕉林,不過一會兒,便提著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


    廖文傑湊上前一看,這人身上裹著紅布,耳邊插著鮮花,紅紅綠綠就跟新郎官一樣。


    就是簡陋了一點,打扮得過於敷衍,仿佛單身夜喝太多,第二天醒來已經遲到,故而匆匆忙忙趕往婚禮現場。


    “啊,九叔,他人沒事吧?”


    一看自己弟弟昏迷不醒,不時手腳抽搐一下,屋主急忙詢問。


    “陰氣入體,陽氣泄了大半……你先把他抬走,等我滅了女鬼,迴頭給他開個藥方。”


    “多謝九叔,多謝九叔。”屋主感恩戴德,扶著弟弟快步離去。


    望著兩人的背影,九叔直歎氣。


    “九叔,是不是沒得救了?”


    “救倒是有得救,秋生之前被女鬼迷住也……”


    “師父,都是陳年舊事了,能不提這茬嗎?”


    “閉嘴,老老實實聽著,免得你下次再鬼迷心竅。”


    九叔瞪了秋生一眼,指著地上散亂的紅燭,繼續說道:“秋生隻被鬼迷了一晚,救迴來不難,那人連續幾個晚上被女鬼吸食陽氣,救迴來下半輩子也是個病秧子、藥罐子。看他的臉色,怕是再行房事都不可能,沒後了。”


    簡單來說,人廢了。


    “女鬼真是害人不淺,師父,趕緊把她打殺了吧!”秋生聞言一個哆嗦,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將女鬼大卸八塊。


    “肯定的。”


    九叔點點頭,皺眉道:“不過女鬼藏身芭蕉林,以林為基,布下了迷蹤陣,找她不容易,隻能想辦法把她引出來。”


    “九叔,我有一計,可讓女鬼原形畢露。”


    廖文傑挑挑眉:“管他什麽迷魂陣還是迷蹤陣,我們以力破巧,一把火燒了芭蕉林,待其無所遁形就抄家夥一起上。”


    九叔:(˙灬˙)


    怪愁人的!


    九叔對廖文傑眨眨眼,半晌後繼續說道:“想引女鬼出來不難,把自己穿紅戴綠,打扮成新郎一樣,然後用紅繩做紅娘,捆住龍鳳燭。”


    “點燃龍鳳燭,將紅繩一頭扔進芭蕉林,另一頭拽到屋裏,綁在自己腳趾頭上,人在床上躺好,等女鬼自己上門就行了。”


    “哦,對了,綁腳趾頭的時候,切記不能打死結,不然就真成夫妻了。”


    “聽起來很簡單,秋生就很合適。”廖文傑說道。


    “是啊,沒什麽難度,讓傑哥來,他這麽帥,女鬼看到了肯定笑死。”秋生跟著點頭。


    “也不是一點難度沒有,做新郎官得有一個前提條件。”


    九叔眉頭緊皺,視線在廖文傑和秋生臉上來迴掃過:“你們兩個,誰是童子身?”


    “秋生!”


    “傑哥!”


    “……”x3


    九叔默然無語,這話問了也白問,秋生和女鬼有過魚水之歡,說他是童子……


    這是看不起秋生,還是看不起女鬼?


    至於廖文傑,那更沒戲了,且不說他三言兩語就把小環迷得團團轉,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單是長得帥、有文化,還能說會道,他想做童子,女人們都不會點頭答應。


    “可惡,早知道就把文才帶過來了,他還是童子。”


    九叔連連歎氣:“找其他村民我又不放心,這該如何是……是……咦,你們兩看我幹嗎?”


    說著說著,九叔突然發現情況不對,廖文傑和秋生一左一右,眼神詭異,直勾勾看著他。


    “豈,豈有此理!!”


    反應過來,九叔勃然大怒,幾個意思,廖文傑和秋生不是童子,難道他就是了?


    看不起誰呢!


    想當年,他也是遠近聞名的帥小夥,師兄弟裏就屬他最標致,好多次出門降妖伏魔,都險些被貌美女子下了蒙汗藥。


    “師父,有些話我就不明說了,說出來太傷人。”


    秋生強忍笑意,嚴肅道:“你經常教導我和文才,降妖伏魔是我輩本分,一些委屈受了也就受了,不丟人。”


    廖文傑點頭稱是:“是啊,九叔你一身酒氣,女鬼見了肯定以為你連交杯酒都喝過了,直接洞房多省事。”


    “荒謬,我一把年紀了,老胳膊老腿,女鬼怎麽可能看得上我!”


    “小事,辦法總比問題多。”


    廖文傑開動機靈的小腦筋,好心進言道:“九叔你躺在床上的時候,趴過去睡,這樣女鬼就看不到你的老臉了。”


    “哼,少廢話,我剛剛記錯了,是不是童子無所謂,秋生你上。”


    “師父,我上是沒問題,可女鬼不出來怎麽辦?”


    “有什麽關係,大不了一把火燒了林子!”九叔惡狠狠出聲。


    ……


    十分鍾後,九叔穿紅戴綠,腰上纏著紅布,一臉悲憤在芭蕉林前點燃兩根龍鳳燭。


    “祖師爺在上,不肖弟子林……九為了降妖伏魔,今天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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