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寧此時正坐在茶樓的臨欄小座上,看著遠處呂光落和太空望從小河邊溜過來。


    他將目光遠遠投向對麵,對麵是一座酒樓,窗邊小桌上,一個高中生正抬起手中的狙擊槍,這是一挺srs,看起來簡單,但威力不容小覷。


    他們兩個在這蹲了兩天,總算是等到了目標。


    “呂光落旁邊跟著的那個,是誰?”


    蕭賓透過瞄準鏡,看到老呂旁邊還跟著一個帥氣英挺的青年。


    “管他是誰,幹掉他。”


    高天寧毫不留情地說。


    那一頭,太空望還興高采烈地跟著呂光落,準確的說,也不是興高采烈,不過總歸是大意了。大意失荊州,也能丟條命。


    “砰!”


    一聲槍響,太空望一頭撞死在街角,引發一陣騷亂。


    呂光落趕緊跑到他身邊:“你沒事吧……”


    “……哇!”太空望……或者說薑望,吐出一口血水,“猝不及防啊……”


    “你,一定要贏下去!”


    薑望一脫力,眼睛一閉一睜。


    這下,應該跟上次異世界夢境劇本一樣,直接脫離劇本了吧?


    …


    …


    我睡不著。


    腦子裏總冒出一個女孩的形象,如同霧裏看花。


    白衣如雪,裙角似雲,靜立笑靨。


    我試圖看清她的模樣,最終卻和我很相像。


    難道說有誰托夢也要我女裝?


    不,我並沒有做夢……準確的說,唯獨她,我的夢裏沒有。


    至今還沒有令我如此煩惱的事情。


    …


    我從小學起就已經走上了人生巔峰的道路。


    我的字,鐵畫銀鉤,筆走龍蛇,在各類書法比賽中驚豔全場,然而那隻是我隨手拈來。


    我天天上課看漫畫,但是成績依舊位列年紀前列,不論是晚會主持還是升旗演講,都不過是我換著聲線念稿而已。


    我從不上任何興趣班,但是精通各類樂器,音樂老師經常帶我上她家玩,而我因此遭到美術老師的幽怨。


    當我出現在運動場,必定有一群女生簇擁打氣,而當我轉去網吧或遊戲廳,則將迎來各個初中生的膜拜。


    我初中畢業那年,十一個女孩對我窮追猛打,霓虹經紀人請我出道tab48偶像團長。


    然而我不會那麽輕易就決定我的人生,我選擇去檀香高中就讀,為以後成為哲學家或是數學家做跳板。


    檀香高中是全西海最好的高中,海納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初中生,擁有最豐富的教育資源,最尖端的科研水平,最自由的學習環境。


    一入學,我就立刻收到來自新生校花榜前十的兩封情書。


    當然,這都沒能讓我煩惱,真正讓我煩惱的是……正午天台陽光太曬,秋風太涼,旁邊嘈雜的爭吵聲太大,把我的好夢給驚醒了。


    …


    檀香高中的教學樓在我入學前四年翻修過,變得歐式古典風格起來,天台上修葺了巨大的鍾塔尖樓,四麵都轉著時鍾。


    我原本躺在東麵分針的陰影裏,但秋風吹拂棉雲,讓太陽公公大白於天下,於是時間開始流逝。


    我揉揉眼前的細發,看到兩個穿著校服和短裙的女孩在扭打。


    短裙落在膝蓋上方,與過膝白襪共同營造出了絕對的領域。——無疑,這是對校規的逾越。


    我當然不會把重點放在愉悅上。


    「不要……不要為了我而打架啊!」這種夢話當然也隻能心裏想想。


    但是麵前這兩個女孩,我認識。


    嚴格來說,是我知道。


    校花榜之類的那玩意自然不存在,可這兩個女孩絕對是檀香的明星。說是巨星也不為過。


    敢於把頭發染成綠色,公然違背校規的卷發女孩一定和校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據說是因為包庇寶貝女兒的緣故,年過半百的老頭兒把一頭精神的白發染成綠色。


    嗯,希望妹子體諒老爹的苦心,別心血來潮搞的花裏胡哨的了。


    另一個則是標準的黑長直。


    諸君,是不是很興奮?


    不……該反過來才對,因為這個女人絕對也是個危險人物,空手道、太祖長拳、泰拳、十二路譚腿、柔道……這是學校保衛部繳械了她的武器庫之後她曾使用過的武學。


    據說她最喜歡玩的還是弓箭、唐刀以及微衝。


    所以我可以肯定,十個趙淺夕也打不過原雲依。


    可現實是,這倆貨一直在毫無章法的撕扭。


    該說什麽好呢?


    旗鼓相當的對手。


    趙淺夕本就卷成波浪的綠草稀碎宛如狗啃。


    原雲依一嘴咬著自己的馬尾,衣衫淩亂。


    焦灼。


    難解難分。


    直到鍾聲響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啊,一不小心看入迷了都忘記時間了。


    我收起剛剛攤在地上當枕頭用的《彷徨》,迴教室上課去。


    小富婆也好,暴力女也好,美少女根本根本根本無法阻攔我對學習的渴望。


    實話是,以前認識過稍微會打扮一點的女生,自視甚高高高高高。


    相比之下唯有學習才不會厚此薄彼,無論富貴、美醜,均一視同仁。


    「好像被看到了呢?」


    「是。」


    「該怎麽辦呢?擔心他會到處亂說哦。」


    「隻有兩種人…絕對……絕對不會說出去…」


    啞巴?!死人!?


    我背後一涼,這就是大佬的境界嗎?這都是強者的世界嗎?


    隻有兩種人是要鬧哪樣!


    趙淺夕的聲音很暖和,頭頂的日曬也依舊強烈,但是我仍然感覺到寒冷。


    原雲依手提著我的後領,冷冰冰的觸感來自她的指甲。


    是、是要切我的後頸肉嗎?我可沒有一個護崽的青梅竹馬啊!


    等我迴過神來,原雲依抱臂靠在鍾塔正下方,右腿屈起,小腿繃得驚心動魄。


    這股冷酷範我隻在魂穿eva的時候見過。


    「走吧。——沒關係,我們下次還有機會。」


    前兩個字似乎是對我說的。


    她一點兒也不擔心我說出去,我也很明白,我並不知道什麽,最關鍵的是,我也沒有可以說話的朋友。


    趙淺夕不可置否地揚揚頭,她的下巴很圓潤,像是珍珠。


    「天台是不能隨便上來的哦。」


    她側身讓開了木門的方位,在我經過時小聲提醒。


    意外的,我覺得她有做客服的天賦,這副嗓音可以瓦解人心中的躁動與焦慮。


    我一步步離開,總覺得走的不太自然,想迴頭,又不好意思。


    末了,我下到樓梯口的陰涼處。


    「我不會說出去的。這是我們三個的秘密。」


    我鎮定地迴頭看著一前一後的趙淺夕和原雲依。


    怎麽辦,好羞恥!我居然真的說了?這麽中二的台詞,簡直可以讓我晚上抱著被子在床上滾半個小時了。


    像在湖心拋下一顆石子,笑容如漣漪蕩開在趙淺夕嘴角,她翹起嘴角看著我。


    「你叫什麽名字?」


    這種問題……


    我心中歎口氣。明明是一個班的,開學也一個學期了,難道我這麽沒有存在感嗎?


    換言之,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女生吧?


    這就是現實,現實就是別人並不會在意那些不值得關注的黯淡角落。沒什麽好失落的。


    「沒必要,反正我已經忘了。」


    我保持微笑,人生順意的訣竅在於:忘掉那些沒必要的。


    我早在中學就悟透了,人際交往的核心在於交換。


    如果你沒有價值和潛在價值,那比路邊的礦泉水瓶還沒用。


    我的問題在於,我不願意交出我的善意。


    我從不寄希世界或者幸運,也不會相信人類這種生物。


    從小到大也隻有失眠才稍稍使我困擾。


    現實中,我決不和你逼逼賴賴。


    「他叫薑望。……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指向蒼穹的時針下,原雲依清冷的一句話仿佛凍結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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