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請安的聲音,顧西影迴頭望去,就見寧管家低垂著眼眸,引薦身邊的軍士。那軍士卸了兵刃,著著便服單膝跪在亭子外頭。


    見有外人進來,周廣銘放了手裏的東西,正襟危坐,又恢複了一派天潢貴胄的樣子正經起來。


    那軍士高聲迴稟著,盒州有書信寄迴,請敏和郡主親收。


    沫雨上前兩步,正走向他,就見那軍士一陣糾結後,又從懷裏拿出一封信,說是七殿下寫給九殿下的。


    周廣銘揚了揚頭,意思是讓沫雨一起拿來了,那軍士沒敢多想,遞了信就快步離開了,仿佛慢走一刻,就要被留在這裏。


    周廣銘渾然不覺,顧西影卻是深深地看了寧管家一眼。


    寧管家會意,將那軍士帶去接風,不出半刻鍾,便問出了所有的話,恨不能處成死生弟兄。


    顧西影倒是沒有什麽避諱,將信打開看了起來。周廣煜沒有寫什麽特別的話,隻說了軍中奏疏手裏許多,想來京陽更是流言紛紛,請顧西影不要放在心上,也多多看著點周廣銘,不要讓他過於衝動,惹出什麽亂子來。周廣銘心思單純,也就是幾個玩伴的話能聽一聽的,希望顧西影能多進宮勸勸他。


    來來迴迴,話說得倒是十分漂亮,就是總有些意猶未盡之感。似乎真正想問的想說的並不是信裏的囑咐。


    顧西影看到最後,周廣煜才不緊不慢地提了一句,“演武啟陣當日聽說壯觀異常,我尚在軍中也心向往之,煜不能親觀,實在遺憾。隻是威風凜凜下,終究喧嘩。”


    下麵似乎有未盡之言,顧西影反複查看,卻是沒有下文了。像是寫到一半沒紙了。


    顧西影將信疊好,隨手遞給了沫雨。


    周廣煜也將信看完了,揣進懷裏,就問顧西影信上寫的什麽。


    顧西影隨口說道:“說怕你衝動,讓我沒事去勸勸你,又說重開演武長不能來看十分遺憾。我說什麽來著。阿煜記掛的也就是這些事。我這也算是未卜先知地勸了啊。”


    周廣銘不住地點頭,又想說自己這個傻哥哥怎麽就不知道關心關心阿西的,哪有一份家信寫得想吩咐人做事一樣的。好話也要說一點的嘛。


    周廣銘隻能點點頭,“是呢是呢,阿兄信中也囑咐我,說我愚笨些,還是要多聽你的話,你自幼聰穎,說出來的話一定有些道理,讓我不能任性,待你和母後要一樣看重的。還說英國公屢次受到攻訐,也要多來寬慰你。”


    周廣銘圓圓的臉上不住地笑,周廣煜信上是說了要聽顧西影的勸和英國公容易受到攻訐之類的話,可是卻沒有說顧西影聰穎和多多寬慰之類的,周廣銘覺得自己真的機智極了,為周廣煜和顧西影兩個人操碎了心。


    顧西影笑眯眯地伸出手來,“我不信他還能這樣誇我,給我看看。”


    周廣銘被噎了一下,“那本來給你看也是可以的,可是兄弟之間的書信,那也是......我要迴宮了,母後那邊定然也收到了書信,我要迴宮了。”說罷帶著陸塬一溜煙地走了。


    顧西影隻是笑,也沒有說別的,又看了一地的蓮子,吩咐沫雨收拾掉。倚在榻上不知道想著什麽。就聽晚晴說道:“郡主,九殿下真的把黃玉蓮花盞帶走了。這可是一套的,缺了一個可怎麽好,還有上次您往宮裏送的枇杷也是,那碟子也沒有還迴來,還有上上次......就是開食肆,九殿下也沒有這麽往殿裏收餐具的。”


    顧西影被晚晴這麽一打岔,原本的思緒也亂了,就順著晚晴說道,“是這個道理,這迴的玉盞說是給我換個琉璃的,那有什麽用,迴頭進宮也帶你去,你好好看看他拿了咱們什麽東西,都給我換成琉璃的才行。勞煩你這麽記在心裏,再饒他一個金碗給你當利頭。”


    晚晴聽了眼睛亮亮地神氣極了,也不為錢財開心,就為了顧西影那一句“下迴進宮也帶你去”。晚晴看著沫雨邊收拾邊笑,又急急地加了一句,“那沫雨也要一個。”


    沫雨笑得更大了,顧西影卻是連連點頭,“好,都有一個,也讓他好好放放血,知道我屋裏的小姑娘可都是記著賬的。”


    幾人一番笑鬧,寧管家就來了。沫雨拉著晚晴收了東西往外走,寧管家就細細碎碎的跟顧西影講從那軍士那兒套出的話。


    倒也不算是套話,似乎是得了吩咐一般,自己問什麽,那軍士也就說了什麽。不過更多的也就是周廣煜的飲食起居什麽的。顧西影這才知道,這軍士一開始就是撥給了周廣煜的,自己同敘陽說了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周廣煜,周廣煜還真的聽了進去,又要了個軍士給敘陽跑腿,這不,就迴來送信了。


    “方才,他怎麽嚇著了?”顧西影問。


    寧管家說,“那孩子總在七殿下和敘校尉跟前,一直都是聽說九殿下鬧騰,脾氣大些的,可今日一下子瞧見,覺得九殿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小郎君,一下子有些僭越,心中惶恐。”


    “惶恐?僭越?他認得阿銘?焉知不是旁人?方才可是一副要被滅口的樣子。”顧西影問。


    “是,老奴也想到了,那孩子說,起先往宮裏送過一迴信,撞上過九殿下,好大的威嚴,所以認得。”寧管家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為了穩妥,要不要去信問一問,別是什麽藏了居心的。老奴也細細地問了那人的戶籍出處,也可查問一遍。”


    “不必了,找顧幕川要個人,暗暗跟著他迴盒州就行。同阿銘打聲招唿,讓他迴信裏提一提。”顧西影沒有太當迴事,也沒有輕輕放過。


    剛才就覺得奇怪,一路上也沒有人特意提過周廣銘在這裏,他卻能認出來。這本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可是他一開始見到人,就一副惶恐的樣子,好像亭子裏是什麽讓人震驚的景象一樣。


    要麽就是大驚小怪難堪大用,要麽就是藏著居心和小心思的。


    顧西影懶得般周廣煜分辨身邊的人,不過提醒還是要提醒一句的。


    盒州軍營中。周廣煜理著書案,看到了一張寫了字的信紙,上頭寫著:“你素來苦夏,為自身計,當多多休養。炎煙燎繚,總是傷身。”


    不知是裝信時不小心遺漏了,還是主人幾多思量,終究是沒有送出去。周廣煜看了一眼,又將紙疊了起來,隨手夾進了一本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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