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英國公做壽次日,就上了朝去,奏明了觀陣操練的名單。


    林林總總數下來,人倒是不多,神武軍十人,十六衛十九人,剩下的勳貴人家加起來一共隻有十一人。正湊了個四十人之數,不算多也不算少。


    那些原本以為英國公好歹要例個百人隊伍出來的文臣們,心中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可是這口氣是鬆了,該反對還是要反對的,隻是當第一個文臣頂著英國公冷冽眼神的壓力,將“臣有異議”後那些危言聳聽誇大其詞的擔憂都說完後。禦階之上的漢王卻沒有了往日麵對文臣爭吵時的猶疑。


    那第二個想要“附議”的文臣,也就將腳收了迴來。


    事有不對。兄台多保重吧。


    禦階之下站著的眾臣之中,除了英國公和夏忠,隻有百官之首的中書令知道是怎麽迴事。可是很顯然,他並沒有向自己的同僚們傳達。這些同一陣營的人,信任也不是很堅固嘛。


    漢王笑眯眯地坐著點頭,見兩邊的人疑惑更甚,便也不再拖延,開口道,“近日,父皇自軍中,有詔命傳來,經中書校驗後,是要交付有司,明發海內的。想必眾卿也想聆聽聖諭。”


    內廷宣詔,眾位大臣齊刷刷跪了一地。隻是在這番爭論之後的宣詔,還能是什麽內容呢,這些文臣們心已然涼了半截。卻也無可奈何。


    聽到要“聽其調配,適宜讓行”後,原本還有的希望,已經是一點不剩。


    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在場無人不知。在觀演這件事上,隻怕是英國公想做什麽就要做什麽了。


    陛下啊,猛虎已得利刃,難道您就不怕增其野心成為國之大蟊,再也不可去除嘛!陛下!您對英國公就信任至此嘛!


    文臣們內心哀嚎,不外如是。


    此時除了文臣們懊悔,那些婉言拒絕英國公的勳貴人家們,也心中懊悔。


    昨日筵席,英國公還稍稍提過此事,講的是觀陣一事,應當也隻有這一迴了,不管家中未來作何生計,這是眾人家裏起家的根源,總要到場,哪怕點個卯也算是不負先祖之威。


    想來這樣委婉,也算是給眾人最後的提醒了。哎!隻怪自己沒有抓住機會。


    陛下能下這樣的旨意說明對此事重視,尤在眾人想象之上。


    有些人家怕得罪英國公,又不想讓陛下記掛上,好說歹說,讓英國公允準了讓分家的子侄前去,如今恨不得將那名額要迴來。


    當初有多燙手,如今就有多搶手。


    難怪要在英國公念完名單後在宣詔了。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眾人伏在地上還未起身,又聽漢王悠悠地說:“且慢。母後傳來懿旨,說父皇也有詔命給她,因事涉前朝,雖不至於明發天下,卻也要叫諸位知曉一聲,索性一並宣了。”


    眾臣沉著一顆心聽完,更加如遭雷擊。


    這詔書擺明了就是說,若是攻訐英國公,那就是破壞西征。西征時國政,意圖破壞,是何罪過,眾人想也不敢想。


    隻是一時之間,倒是沒有人敢跳出來說皇後代為處置是牝雞司晨。


    這兩封連在一起的詔命,把眾臣都砸暈了。他們之中,有的已經徹徹底底退出了這場紛爭,有的卻還想爭一爭,不在大殿上喊,可以寫諫言,可以上疏去盒州。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各有各的緣由,卻都是要諫言的。


    破壞西征是萬萬不敢的,可是後宮不得幹政這樣的話,還是能喊一喊的。


    不少人在頃刻之間,已經為自己的未來,選好了路。


    一係列的驚雷砸下,等到後來,英國公說想請幾個榮養老將前去主持操練,又提議在京中的皇子王爺可以前去啟陣點火之時,眾人已經沒有了反對的心氣。要是再藏了什麽詔命要宣讀,那今日說不定是要氣死一兩個老臣在殿上了。


    眾人心中五味雜陳,都在打著腹稿,恨不得當下就飛迴家中將奏疏寫就,再飛馬送去盒州。


    一時間誰也沒發現,說完啟陣儀式後,英國公衝漢王挑了挑眉,一副兩人說好了的樣子。


    在府中養病的萊國公看著跪在自己腳下感謝的外甥,心中閃過陣陣心疼。這觀陣的名額,本是輪不上自己家的。兒子都沒有,又何來的子息觀陣演練呢。


    可是外甥前些日子在流言四起時求到自己麵前,想要一個去觀陣的名額,說留言說的門第必定不是空穴來風。若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就晚了。


    黃無恙原本還有些猶豫,可是劉季明長跪不起,痛斥生父種種行徑,聽得萊國公是冷汗漣漣,甚至還說到,若是萊國公有了嗣子,真到百年之後,他的母親,自己可憐的小妹,就成了沒有娘家的無依無靠之人了。


    自己願意過繼一個嗣子,不就是為了給妹妹繼續撐腰,若是達不到這樣的目的,那不過繼也罷。死後哀榮,年節香火,自己是全然不在乎。


    所以,昨日,自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親自登門給英國公賀壽,自己這個老哥哥親自開了口,顧嶽倒是答應的爽快。隻是自己臨行前,還是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出了當年黃家血誓不可親破,委婉提醒自己過繼一事不可為。後來又釋懷一般,說著娘親舅大,自己這個外甥若真的一心向正途,未嚐不可當親兒子來養。


    黃無恙看著跪在麵前,說著“一切多虧舅父”的外甥,腦海裏想著英國公的話。


    對啊,當親兒子養不就好了。


    黃無恙拉起了自己的外甥,細細查問起他前些日子說的關於崇正伯的惡事。自己這兩日也算是狠查了一番,到底人不在他們伯府內,有些關竅還很模糊。劉季明心中本就激動於觀陣事成,想著郡主當時的許諾,總覺得自己報仇在望。說到激動之處,竟是泣不成聲。


    “國公爺,國公爺,大喜!”門外老仆高聲報喜,小跑著進來,看著甥舅兩人竟是抱頭痛哭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呆愣在原地。


    因為黃無恙事先屏退了左右,此時四下無人,他便隨意地抹了把淚,“何事大喜,但說無妨。”


    劉季明臉皮薄,被人撞破哭嚎還要臉紅些時候,卻聽那老仆說,“陛下,陛下明旨許了觀陣一事。”隨後又將全權交由英國公的事一說,言語間十分歡喜。


    “懷仁想必是早就成竹在胸,想要拉我一把了。”黃無恙喃喃自語。說罷又拍了拍劉季明的手。一副思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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