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明被兜頭套了布袋,又被捆了手腳,心中漸漸恐懼襲來。直到現在他也沒有見到那個口中的“殿下”究竟是誰。想著跪了一地地侍衛,不似作假,可自己恍惚的那一眼,看到的馬車上應當不是皇族的徽記。


    可要說京陽哪裏還有殿下,那便是英國公府的那位表親,令璋郡王了。可是萊國公府的侍衛沒有必要去跪吳越國的郡王。


    劉季明心中忐忑卻是思慮不停。他覺得自己現在應當是這麽多年動腦最多的時刻了。


    宋璟和周廣銘是來出氣的,並不想故意折辱劉季明。所以,也沒有做出將人拖行這樣殘忍的手段。他們隻是將人捆了扔迴自己的馬車上,又連人帶車地帶走了。


    英國公府有好幾處演武場,其中有一處就在城內。宋璟原本是不知道的,周廣銘也不知道。是幾人在巷口處等候劉季明歸家的時候,寧大勝一臉踟躕地說這樣入夜不歸家是要報給家裏的時候,宋璟不耐煩地說是要去收拾劉季明,給顧西影出氣。


    宋璟和周廣銘本來還想要威脅寧大勝不許往家裏稟報。


    誰知寧大勝一聽是要給郡主出氣,當即二話不說地同意了,甚至在宋璟和周廣銘商議如何動手的時候,主動出謀劃策,說英國公府的演武場平日裏沒有什麽人去。自己作為英國公府大管家的兒子能讓演武場的守衛開門,將人帶進去。


    周廣銘還在嫌麻煩的時候,宋璟拍板定下了這個地方。


    周廣銘不解,陸塬卻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什麽修理不修理的,劉家郎君比試輸了技不如人,難道還有臉說出去麽。”


    宋璟讚賞地看了陸塬一眼。覺得周廣銘這個隨侍,比周廣銘的腦子靈光多了。


    就是嘛。合理比試,合理輸贏,拳腳上的事情,總要受些傷的吧。


    幾個人一合計,才有了方才綁票一般地情景。


    劉季明被從車上提下來,扔在地上。雖說有些粗魯,卻也沒有迎來預料中的拳腳。


    在車上劉季明想了又想,基本也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想來是九殿下同令璋郡王一起替郡主鳴不平。收拾自己一頓吧。


    劉季明心中是認罰的。尤其是郡主在自己有錯在先,還願意點醒自己,不叫自己做個傀儡木偶糊塗鬼。劉季明心中是感激的。再加上聽說郡主還教訓了覬覦萊國公府家業的黃氏旁支子弟。劉季明心中對於敏和郡主還有一份敬意在。


    越是心中敬著,越是悔恨自己當初口無遮攔,惹怒敏和郡主,導致她縱馬出了意外。


    劉季明心中暗想,自己真是百死難贖。卻也希望九殿下和令璋郡王能手下留情,留自己一命,讓自己將母親與兄長的公道討迴來。


    劉季明躺屍一般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廣銘心中呲笑。他雖然莽撞任性,卻是光明磊落的。吩咐侍衛給劉季明鬆綁。


    劉季明得以重見光明,卻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叫嚷也不反抗。倒讓周廣銘準備的一肚子話無處可說。


    宋璟也不說話。


    兩位主子不說話,陸塬和寧大勝也就沒說話。


    一時間場麵詭異地安靜下來。


    劉季明跪在演武場的沙地上,也沒覺得多冷硬。比起祠堂的花磚要好多了。


    劉季明想了想,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草民劉氏四子季明,拜見九殿下,拜見令璋郡王。”


    照理來說,劉季明是崇正伯嫡子,就算沒有請封世子,也是不必口稱草民的,隻是劉季明這兩日對家裏實在是心中排斥,又一時間愧疚悲涼,一下子低到了塵埃裏。


    宋璟和周廣銘,對視一眼。覺得劉季明這是以退為進,自己不能中了他的奸計。可是劉季明此時如此作為,卻讓周廣銘和宋璟一路上蓄的氣都被化解了。


    誰也沒有了動手的念頭。互相指望著對方先有動作。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寧大勝看不過去了,卻不好越俎代庖。此時陸塬上前,一腳踹在了劉季明的肩上,將劉季明踹翻在地,口中嗬斥到,“豎子!可知兩位殿下為何將你帶至此處!”一下子得到了周廣銘和宋璟的讚賞。


    陸塬,厲害的!


    劉季明抿著嘴爬起來,又趴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草民明白,草民有罪。”


    劉季明一點一點將心中的懺悔說了出來。甚至說出了家中有變,多虧郡主點撥,的感恩話來。這樣卑微懇切。讓陸塬也沒了剛才的脾氣。


    周廣銘皺皺眉,看看宋璟,又努努嘴。意思是,怎麽辦啊,不像是裝的,還打不打。


    宋璟心裏也氣。事情是自己張羅的。現在人也捆了,帶出來了。總不能就這麽放迴去吧。


    劉季明有一個頭磕在地上,仿佛明白他們二人的猶豫,“草民甘願受罰,絕不聲張絕無怨言。隻願二位殿下能替郡主寬恕草民。草民無以為報。”


    宋璟和周廣銘遲遲不動。劉季明跪得筆直,閉上眼睛。


    周廣銘一時間甚至有些想逃跑。


    這樣的手段真是狡詐!真是狡詐!


    周廣銘心中呐喊。可是他確實沒有辦法再下手了。


    得,白出宮。


    宋璟看看寧大勝。寧大勝甚至也有些於心不忍了。


    一時間,又安靜了下來。


    劉季明膝蓋有傷,又扔又摔又拖又跪的,隻覺得有些鑽心的疼。撲通一聲,劉季明自己摔倒在地。


    宋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腿有傷?”


    “草民活該。”劉季明答。


    “腿有傷,手沒事吧。”宋璟沒有看劉季明,眼睛巡了一圈。“聽聞你箭法不錯,才會口出狂言。本王倒要看看有多不錯。”


    寧大勝心領神會地從一旁地架子上拿了一張弓下來。這弓目測就不止一石。


    “你如今腿腳不便,若是再出手教訓你,就算是比試也是勝之不武。別到時候落下傷病訛上敏和郡主。既然一切是因弓而起,今夜這弓給你,你便射滿一萬箭。本王也算是有心為這演武場,添一位神箭手了。”宋璟一挑眉,寧大勝將那張弓遞到了劉季明眼前。


    “看你悔過的真心有幾分了。”寧大勝道。


    尋常練弓,自己能拉的弓,一日練上幾個時辰,也是不能超過一千箭的。否則不僅不能很好的聯係,還會傷到肩膀。若是拉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弓,四五百下便會力竭。


    不管劉季明能不能拉開那張弓,一萬箭下來,肩膀也一定會廢在這裏了。


    劉季明沒有說什麽,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接過了那張弓。


    倒是寧大勝看到劉季明手上的扳指,有了一瞬間的愣神,握住弓的手不自然地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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