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影不知怎的,這一夜輾轉反側,總是混混沌沌地做著一些光怪陸離地夢。夢中自己穿著嫁衣,舉著扇。頭飾上的遮幕搖曳,顧西影的腦袋昏昏沉沉地,想要看一看身邊的夫婿是誰,可是轉不過臉,也看不清人。


    整個人如在一葉扁舟上,周圍晃動著嘈雜著。


    有見過的人、有沒見過的人。


    有笑的、有哭的、有鬧事的、有唿號的。


    唿號的那人聲音很熟,他一會兒叫著,敏和敏和你不要去,一會兒又叫著,阿西阿西你迴來。


    顧西影頭痛欲裂。


    顧西影有些害怕了,她看著高堂上坐的人不見了,隻有兩個空空蕩蕩地墊子。她一下子扔了手裏的扇子要去尋自己的父母,可是被身邊的郎君一把抓住,動彈不得。


    她掙紮著抬了頭去看那張臉,她想知道同自己成親的人是誰,可是那人背著光,怎麽看也看不清楚。


    顧西影心中驚惶又生氣,猛地一推,大喊一聲:“放開我,周廣煜!”


    唿地一下,顧西影驚醒,如高空墜落一般的感覺讓顧西影冷汗連連。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最後那一聲大喊。心裏有些落寞。


    晚晴守著夜。見顧西影從床上坐了起來。忙問是不是渴了。見顧西影臉上身上汗津津地,連忙打了熱水進來給顧西影擦擦。


    顧西影隻是靜靜地坐著沒有動彈,對上晚晴關切的眼神,輕聲問:“你聽到什麽聲音了麽?”


    晚晴環顧四周,搖了搖頭。


    顧西影有些愣神,呆呆地點點頭,看著外頭天都蒙蒙亮了。又躺下了。


    晚間睡的不踏實,晨起自然就沒什麽精神。


    沫雨聽晚晴說了顧西影半夜驚醒的事,多少有些憂心。心中掛念著別是昨晚望月亭撲了風,擺早飯時便問顧西影要不要讓府醫來診脈。


    顧西影搖搖頭,潦草地用了兩口,又去看地誌去了。


    辰時將過,宋璟與顧鬱彬聯袂而來。顧西影已經自我紓解地差不多了,一個人照著花樣打綹子頑。


    宋璟張口就說,“阿西會編這些,我的宮絛有些舊了,就當是我千裏迢迢給你送東西的迴禮,你允我一條新的吧。”


    顧西影看了看宋璟腰間那條簇新的宮絛有些懶得搭理他。


    宋璟指了指顧鬱彬,又說:“表兄也想要一條的,你就當捎帶手,給我編一條。”怕顧西影不答應,又趕忙加了一句,“我王兄定是也很喜歡,那你再給他也編一條。他現在是吳越王了,得要一條明黃的。”


    顧鬱彬說,“可別將我的算上,你最多允他兩條得了。”


    宋璟一臉得逞的樣子。


    “阿兄你真是的,你這話一說,我不允也得允了,你們做了好兄弟同心同德的,跑來一起使喚我。”顧西影就笑,又拿眼睛斜宋璟,“不愧是小郡王呢,慣會指使人的。我還沒看你給我送了什麽,一瞬間就要訛我條絲絛。”


    “誒呀,你指定喜歡你指定喜歡。”宋璟就差手舞足蹈了。


    素欣和素榮帶著鬆濤居的人將昨日兩個箱子抬出來就告退了。宋璟揮揮手,都不讓他們打開。走上前辨認了一番,挑了個較小一些的打開了。


    “我信上同你說過的,會澤的夜明珠,給你帶了一匣子。你看看。你們齊國應當也有好的,隻是最好的肯定還是在我們那。如此圓潤碩大的,就是年年歲歲的貢品裏翻一翻也是少有。”宋璟獻寶似地掏出一個半尺見方的大匣子,裏頭有七八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都在錦緞絨布格子中。正中間有一顆更大一些,石榴粉的顏色十分罕見。


    連顧鬱彬都嘖嘖稱奇,顧西影看了一眼,心中也是十分震驚。


    這顆夜明珠竟是後來周廣炤登基後,長子出生那年,現世於北疆的祥瑞珍寶“榴熒懸黎”。值得舉國歡慶的物件,如今竟被這樣輕易地送到自己手裏。


    顧西影心中有些感慨,時移世易竟是事事不同了。她將這顆明珠抓在了手裏,說了句“這樣異色的夜明珠倒是少見,不如找工匠雕出石榴的樣子擺出來也喜慶些。”


    “這主意不錯。”宋璟點點頭,覺得還得是顧西影這樣的女孩子才能讓物件變得精致起來。不像自己,隻想著這個大,這個就好。


    宋璟喜滋滋地又拿了些海螺出來。“你八歲那年來吳越,說要同我一道去海邊撿些大海螺,最後直到你迴京陽也沒有成行。這是那一年我去拾來的。這幾個是這些年又陸續去拾了幾個,一道給你帶來了。也當給你補上了那年缺憾。”


    顧西影摩挲著那個八歲時說要去拾的海螺,前世裏,自己及笄那年也收到了八個海螺,滿滿當當地被裝在匣子裏,同吳越送來的那幾車及笄禮一道運進京陽,送到聽嵐院。


    隻是卻沒有眼前這位眉開眼笑的少年說出這句“補上了那年的缺憾”。


    吳越這兩年不易,已經許久沒有王儲皇嗣親自進京陽了。這一次宋璟能來,定是千難萬難。顧西影心中十分感動,又笑眯眯地看宋璟一個轉身,提出兩串貝殼風鈴來。


    “這兩串風鈴,沒什麽特別的。不過我母後窗前總是掛著一串,我便給你帶了兩串,別看這貝殼不大。我特地叫了好的工筆師傅畫了午瑞圖和群仙賀壽,意頭吉祥著呢。各一掛,你迴頭叫侍女掛上。”宋璟雙手往前一送,沫雨便伸手接過了。福了一禮表示自己記下了。


    宋璟看看顧鬱彬,撓撓頭,說:“我給表兄也帶了兩掛,過兩日就到,過兩日就到。”顧鬱彬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讓宋璟有些無所遁形地害羞起來。


    顧西影賴得管他們弟兄兩個的小互動。


    宋璟嘿嘿一笑,又開了一個箱子。拿出塊大拓片來。“這是龍魚魚拓,我想著京陽畢竟離海甚遠,龍魚在吳越也十分難得,京陽就更不曾有了。隻是那東西不好運輸,我便做了拓片來,不挑擺在哪裏,也算是海裏風光了。”


    顧西影笑,“要說是相稱,母親那裏要添一樽珊瑚,迴頭搬去正院裏倒是最合適。”


    “別呀。”宋璟急急地阻攔,“你想配珊瑚,迴頭我再給你送一樽來,你就把這個擺在你這裏罷。”宋璟看了顧鬱彬一眼。


    顧鬱彬心裏覺得這個表弟倒是挺用心,“你做的?”


    “嘿嘿。”宋璟憨笑一聲算是承認。


    顧西影看看拓片,又摸摸海螺,想起自己這幾日時常夢魘,不由地說道,“靠山靠海都不錯,還能做做漁夫,想來也是十分閑適。”


    “好呀,等你再大一些。來吳越,我還能帶你去看大船。那麽大的大寶船。”宋璟眼睛亮亮地。


    “行。”顧西影想也沒想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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