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聽事情始末,又說到黃家三郎君口出惡言,詆毀英國公世子是個廢人。多數人覺得黃進自作自受,卻也有覺得顧西影罰的重了的。


    往常有人敢挑釁英國公府,或者起了這樣的話頭,敏和郡主也會生氣,但也就是打一頓罵一通,很少這樣懲處的。


    想必是病愈之後,脾氣也變壞了一些吧。


    男子中,便有覺得顧西影罰得重了一些的。那人在孫夫人身邊站了一會,大概知道了來龍去脈,往前走了幾步,深深行禮,一躬到底:“見過郡主。”


    來人高大,顧西影需稍稍仰頭才能看清他。似乎不認得,又好像有些眼熟。顧西影打量著眼前人,那人行完禮,往後又退了一步,看了跪在地上的黃進一眼。


    原來是有話要說呀。顧西影心中呲笑。


    “郡主,此子雖口出狂言,不敬郡主,可當眾長跪,卻實在折辱,於郡主名聲也有礙。不若郡主先寬恕他起身,此等行徑告知其家中,讓長輩族老來懲戒豈不更好。若郡主尤為不解氣,也可派身邊管事親自監督。何苦在旁人府中責罰,平白叫不知情的人當郡主是個盛氣淩人貴人呢。”


    ???


    顧西影看著眼前的人,有些不解。自己當眾罰了他,是出氣,是折辱沒錯,可是論程度,怎麽也比交給長輩族老處罰要輕很多吧。不然你讓黃進自己選,是願意在這裏跪半個時辰還是願意家裏開了祠堂責罰,從此在整個家族中斷了前程。


    這人到底是求情還是火上澆油啊。


    顧西影看這人神情不似作偽,一派正氣凜然的樣子。明白了。


    正經世家出來的郎君公子們呢,並不會因為一次犯錯被罰而斷送掉前程。


    他們被家族寬宥垂愛,隻要不是什麽毀壞家族根基的大錯,哪怕是真的請了族老開的祠堂也不過就是年少輕狂事的不懂事,稍稍做出一點功績就能一筆帶過,就此不提。


    但是黃三郎不一樣,他不是嫡支就算了,甚至不在本家,原本一輩子也就做個國公府不近不遠的親戚,庸庸碌碌一輩子。可是突然間,幾經波折他能成為國公爺的嗣子,以後繼承萊國公府邸,一瞬間就比京陽城裏九成勳貴子弟地位都高了。


    此生,他隻有一次改命的機會,丟臉他不怕,隻要能讓顧西影在當下消氣而後既往不咎,便是更丟臉一些他也願意。


    在他的世界裏,他並不覺得今天的事情能改變他成為嗣子的命途,甚至他再可憐些,搏一些同情,說不定順手還能再得些好處。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日後得不到嗣子之位了,憑著今日的委屈可憐,日後也能多少得些補償。


    臉麵換實惠,對於黃三郎君,很劃算。


    不管眼前的這位少年郎是推己及人共情錯了,還是已經看明白了黃三此生恐怕與嗣子無緣了,能少丟臉些也是好的,給出這樣的勸解,顧西影都覺得他勇氣可嘉。


    顧西影欣賞勇敢的人。


    顧西影沒有立刻反駁訓斥,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在眾人眼裏,敏和郡主此時正在思索著這位少年所提意見的可能性。


    有男子便後悔。這位少年所說的處理方法是在場許多少年心中所想,隻是沒人敢說而已,怕被波及怕被怪罪,所以踟躕,若是知道敏和郡主如此好說話,會認真考量自己的意見,那自己定然也要上前露露臉的。


    能讓敏和郡主印象深刻,好處極多,而此時這位少年在眾人心裏必定相當勇敢仁義。


    岑夫人望向此人,眼中還有這些許的不讚同,但卻有幾位夫人在暗暗點頭了。


    隻有這少年知道,敏和郡主剛剛打量自己的眼神,可不是什麽認真思索,那樣暗藏銳利的眼神,自己記憶中似乎有見過,卻也不多。


    是的,銳利。


    敏和郡主眉眼彎彎,卻讓少年心頭一緊,仿佛看向自己的是能審判自己生死的長輩。


    顧西影笑了,她轉頭望向跪著的黃三郎,似乎有些苦惱的發問,“你覺得呢?這位郎君的提議如何啊?”仿佛隻需要黃三郎答應,顧西影立馬就能允了這男子的提議。


    那怎麽行。開祠堂怎麽行。自己不過是黃家旁支,甚至連嫡支隔房都不算。若是真的在請了族老,開了祠堂,自己一生可就毀了。這些貴公子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黃三郎恨恨地想,覺得這位定是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腦子被養壞掉了。


    隻是,明麵上,黃三郎隻是將頭壓的低低的,一副不敢作答的意思。


    顧西影挑了挑眉,一臉無奈。


    這一幅景象落在眾人眼裏自然是黃家三郎屈服於郡主威勢了。


    顧西影也知道他賣可憐的把戲,懶得多說什麽。轉身欲走。於紅想要上前,被孫夫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郡主就如此不願給黃郎君一個機會麽?”那男子聲音問的不重,可語氣中卻有濃濃的失望。


    顧西影覺得好笑,自己沒有采納他的建議,沒有答應他的請求,他就要失望,把自己當做什麽了。天命貴子麽。就算是在他家的地界上,一般人的客隨主便也不是這麽用的。更何況,他也算不得國公府裏頭的正經主子。


    孫承澤那一代,可是實實在在分家了的。


    顧西影懶得爭辯,她轉頭看向了岑夫人與孫夫人。問出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卻讓岑夫人頭都大了。


    “孫常山,你有此一問,是替你自己問的,還是替平遠侯府問的呀。”


    顧西影方才那一番打量,就已經認出了這少年,是平遠侯二弟的長子,一心奔赴前線為國征戰的好手,是如今高門子弟中為數不多遞了名帖報名隨軍的人,往後的常山將軍,孫常山。


    顧西影覺得此人麵熟,是因為孫常山往後同敘陽一樣是周廣煜的左膀右臂,更是在敘陽死後,在周廣煜身邊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因著兵法武藝出眾,為人仗義多有奇思,甚至行軍布局之間還能看出些英國公的影子,被將士們推崇,最後還拜進顧家,做了自己父親的徒弟。


    也算得上是顧家在邊關的衣缽傳人了。


    所以顧西影對他也算是有些親切和好感。畢竟多少以軍功起家的勳貴漸漸都在走文臣的路子,那些願意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的高門子弟總是能得到顧西影多一些的尊重。


    常山將軍啊。原來少時這樣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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