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影想著自家哥哥從小病弱示人,一向是個文質彬彬才華斐然的名聲,皇後賞墨應該也是對哥哥的關懷,更何況還給了兩方田老公爺親自做的墨。


    田老公爺田令則,是潁川田氏的族長,當世大儒,天下讀書人的偶像。田皇後乃是他的獨女。


    田令則成為國丈後不久便被封了承恩公,卻是依舊偏居潁川,深耕學問親自打理田氏族學,不願來到京陽,如此為學問事必躬親,更得天下學子敬重。


    年過古稀的田老公爺堅持沒有過繼嗣子,將一腔熱血都奉獻給了學生們。田皇後送出他親手製的墨,偏偏名字還是“立心立德萬世太平”。


    恐怕也是借這這些來告訴自家,顧鬱彬身為顧家世子,往後想要走蔭恩也好耕讀也罷,隻要德心持正,有皇後在一天,那便能保太平。以娘家人論處,不作威脅,隻當承諾。


    顧西影借著年歲小,微微走神。聽到杏春特地點出沛國公府,那必然是有些與眾不同。除了田老公爺親自做的墨珍貴無比又含著親密關愛外,珍玩墨和貢墨也是大有不同。


    此次送行,觀樓上坐的,要麽是皇妃和皇子正妃,要麽就是兩個勳貴家的當家夫人,這樣的人家,都是希望子息蔭封,承恩襲爵的。真要說走文官仕子的路子是當真沒必要。所以賞些把玩的墨品,做個珍玩擺件就好。


    而那貢墨雖是貢品下賜,卻是實打實的文房。這一樣賞賜下去,是希望用功讀書得以高升的。也就是想在仕途上有益,那必當筆耕不輟才行。都是激勵學子的,對於不打算走科考路子的勳貴人家豈不是敲打和警告。


    顧西影心下了然。


    隻怕沛國公府闔家沒有什麽文采,最淺顯的意思便是那貢墨音同“共默”是要他們全家連帶孫夫人走動著的姻親一道緊閉口風,今日之事半點不許聲張之意了。


    顧西影卻對杏春說:“杏姑姑,敏和獨得這些也太貴重了,皇後殿下如此疼愛敏和,連敏和的穿戴都記得,可是要讓阿銘鬧說她偏心敏和了。”


    杏春看顧西影不同宮裏的公主們比,隻說周廣銘吃味的事,更添了一分親近。“哪能啊。這些個紅寶,就是咱們九殿下抓了添進去的。說是那日上府中看您,聽七殿下念叨您有個那麽大的珍珠什麽時候帶些紅啊綠的才顯氣色,才央了皇後殿下裝進去的。”


    原來如此。顧西影笑的更深了。


    “那好吧,算他給我添個吉祥吧。”顧西影沒說是誰,就是嬌嬌俏俏的嘟囔了一聲。十二歲的少女嬌態,擺了個十足十。


    “皇後殿下說了。兒行千裏母擔憂,遠遊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兇險異常的戰場。郡主那‘康寧丹’何等珍貴,都給了七殿下防身,皇後殿下於公於私都對是郡主無以為報的。”


    顧西影聽到無以為報四個字,原本想著推辭兩句,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


    蕭夫人攔住了杏春的話頭,“什麽報不報的,敏和與阿煜,孩童之間的友誼,敏和可是允了阿銘,等來年他上戰場了,這送別禮一樣送一份的。要是皇後殿下這樣隆重生分,咱們家可就不敢兒戲了。”


    蕭夫人說得玩笑,話裏話外都是孩子的禮。畢竟康寧丹珍貴,正經拿出來,恐怕反而遭人惦記。皇後要是正兒八經的謝,往後出征還不被上趕著央架著必定要拿出來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再者說,無以為報這樣的話傳出去,君君臣臣的,還不被人拿住話柄。


    杏春自然明白蕭夫人話裏的關竅,“這也就是我們親近,私下說說。如今也是申時一刻,奴婢就先迴宮複命了。”


    杏春說著站了起來,卻被顧西影又叫住。


    “杏姑姑且慢。您既然來一趟,就幫敏和捎點東西吧。咱們也來個一事不煩二主。”


    杏春點點頭,顧西影就領著她往廊下去。院子裏站了幾個侍女仆婦,手裏還提著些食盒。


    “這些是南邊潤姑母送來的枇杷,午後剛到的。吃著最是潤喉潤肺,今日觀樓上多少煙熏火燎的,用些枇杷才好。我本就想著往皇後殿下那送一些,剛巧您來了,不如就帶迴去。”


    吳越的王妃顧潤是英國公胞妹,在閨閣的時候,杏春也是認識的。


    杏春點點頭,心裏想著還是敏和郡主心細,又看著幾個仆婦手裏大大小小的器具,有些不明白。


    顧西影笑了,“雖然本沒多少,隻想給一些的。可是今日觀樓上也是好些人。就說於昭儀吧,我同雲晴公主玩的不錯,她還誇我呢,也送一匣子。再說慶修儀,今日也說了許多話,嗓子定然不適,也給一碟子。還有阿銘,既然紅石是他給我央來的,那就再額外給一碟子吧。隻是這個碟子可是蓮瓣雙狐一套的,得讓他小心放著迴頭要還給我的。”


    杏春近看,就看到了大小器皿上都用花箋寫了小字,畫了金丸枇杷的花樣,可見顧西影的細心。又聽到她叫周廣銘還盤子的話。又覺得好笑。便應聲拿上了這些枇杷,裝著少女的心思迴了宮。


    顧西影不知道杏春到底算是收沒收到自己想要她轉達的話,不過也沒關係,無謂的聳了聳肩,就看到蕭夫人站在身後笑著看著自己,眼中有無奈有溺愛。


    “你呀。同她說那麽多又做什麽。左右你說了不在乎。何必提點她慶修儀的事。沒得迴頭皇後殿下覺得你多思。”


    顧西影撅了嘴撒嬌”母親,女兒是不在意,那也不能讓那起子人隨意拿了我做筏子給自己臉上貼金。”


    蕭夫人用手指點了點顧西影的額頭,“偏你嫉惡如仇。”


    顧西影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樣子,“那我總覺著荊王一副鬼祟的樣子,有其母必有其子,想來慶修儀表麵上謹小慎微,也不是好相與,才不能讓她拿了阿銘做麵子。”


    “不可以貌取人。荊王怎麽惹你了。”


    “女兒不是以貌取人,就是感覺,感覺。誒呀,女兒感覺很準的。”顧西影不想糾纏這個話題,畢竟上一世看慣他耍陰狠手段的事情不能拿出來說。


    “母親,阿兄今日‘病’好些了麽。能吃枇杷麽。女兒去看看他。”顧西影轉移了話題,也不多留,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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