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這隻軍隊的新兵總是會在某個輪到他們守夜的漫長夜晚之中被老兵們纏上,老兵們則一定會用那些陳詞濫調告誡這群新兵:這是一份安全的工作,但是依舊不能掉以輕心——忠誠與機敏必不可少。


    恩貝爾城中有許多支軍隊,城門口站著的那群衛兵不用多說,他們幾乎被陽光照射地神誌不清了,所以他們可以在入城的行人身上撈一點外快也無可厚非,而城牆上的那些衛兵們則沒有這種待遇了,他們每天換班時,盔甲中的衣衫都可以擰出水來,不得不說這些拱衛城牆的衛兵才是真正的可憐蟲,他們在勞累的同時還隻是拿著那點微不足道的薪水。


    而進入城中之後,幾乎每走過一條街道就可以看到步兵或者騎兵,站在這群士兵隊伍前的指揮官們永遠都顯得無比暴躁,他們總是會大聲唿喊著發號施令,叫囂著要前麵的行人挪開屁股,清理道路——當然這種行為隻會存在於下城區,在上城區這群指揮官們還是會停下自己的腳步,等待那些馬車緩緩經過的,他們隻是暴躁,而不是愚蠢。


    這些軍隊各自屬於完全不同的隊伍,但是一定會給行人們帶來不少的麻煩。


    不過話說迴來,這確實是一份安全的工作,所有進入這支軍隊的新兵們都知道這一點,這些年輕的新兵們他們不用像那些站在城門口的衛兵一樣,隨時麵臨著瘋子與殺手的威脅——所有人都知道守衛城門的衛兵是最危險的,迄今為止,守衛城門的士兵的死亡率高得嚇人,當然這也是與其他軍隊對比的結果。


    那些巡視街道的士兵們則輕鬆得多,他們大部分都來自恩貝爾城本地的居民的後代,所以他們一般是負責與那些民眾們打交道,為了與這些高傲的恩貝爾城居民們溝通,他們必須牢牢記住每一張熟悉的麵孔,而這項工作在他們尚未成年時就在不斷地完成了——畢竟記住自己這條街道的鄰居們並不算太難。


    而這支守衛公爵府的軍隊,他們並不算是騎士,更算不上是騎士扈從,更準確的來說,他們也許是一群侍從,這些都是從恩貝爾城貴族之中挑選出來的子女,這些男孩們需要先當侍童,然後才能當選騎士的扈從、在之後成為一個年輕的紳士,最後,如果他想當騎士的話,再接受有關騎士的訓練,然後他才能退出侍從工作。


    而這些貴族後代如果是一個女孩的話,她們則需要成為一個公爵府的侍從,直到她結婚的那一天。


    這群男孩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處境,他們隻需要在公爵府之中接受那些完全算不上嚴格的訓練,然後扛著他們的長矛,隨著大部隊在公爵府之中走走停停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任務。所以他們在這時一般都會驚訝地張大嘴巴,然後說道:“我們當然對公爵大人保持著忠誠,而我們與生俱來的優勢就是機敏,所以我想這一點也無需擔心,而且我們一定不會掉以輕心的!”雖然這句話之後一般都伴隨著調皮的眨眼動作。


    在之後這群男孩一定會在私下詢問這些老兵:“可為什麽需要繃緊十分的精神呢?你知道的,這不是對於公爵大人的背叛,而是覺得如果真的有人突破了層層阻礙接近了公爵府,那我們就算警戒起來又有任何意義嗎?這明顯是星野騎士團與金羊毛騎士團的失職!”


    當然,所有老兵在他們還是新兵的時候一定也是這樣覺得的——他們都有著遠大的前途、麵目英俊、身材健碩、血統高貴、伴隨著常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到的背景與資源,他們隻是想來這個軍隊之中混混資曆,甚至如果真的混得好,有幸獲得公爵大人的賞識那就更完美了——不是沒有這種先例,一位幸運的衛兵獲得了公爵大人的賞識之後成功地一躍成為整個恩貝爾城最熱門的貴族,他甚至擠掉了他哥哥的繼承權,成為了第一順位繼承者。


    所有老兵們曾經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進入這隻軍隊的,他們對整個恩貝爾城的局勢都了如指掌,在軍隊之中依舊關心著這些事情,雖然所有高層的動作在普通的民眾眼中顯得不可理喻或者難以揣測,但是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透明地像是水晶杯之中的純淨清泉,所以沒有比這份工作更加輕鬆的事情了——一邊可以知道更多的信息,然後再將這些信息傳達迴家族,一邊還可以不斷地在公爵大人的眼下混個臉熟,這簡直就是一份完美的差事。


    但是這一切的完美都在之前的一次意外之中被破壞了,一位意圖行刺公爵大人的刺客,並且還是一位魔法師!該死的,在場所有的士兵之中又有誰會不知道魔法師的存在呢?作為一群貴族的後代,他們多少都可以接觸到這些神秘的方麵。


    這次意外可是一個大麻煩!不用再去贅述那些公爵的反應與兩支騎士團的反應,反正在那之後,這群該死的訓練師訓練他們的時候簡直將他們當做真正的士兵來訓練!


    這個動作可不太好,在這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源自大家心知肚明的默契,但是把他們當做真正的士兵訓練?看看那些吐著舌頭像是狗崽一樣喘氣的男孩們吧,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而最令他們絕望的是,現在他們甚至需要通過真正的試煉才能成為騎士扈從!


    所以,時至今日,他們總算是明白了那位大人的意思了——你們可以在這裏鬼混,甚至可以將這份工作當做一次賭博,而公爵大人並不介意給予你們一些獎品,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公爵大人活著的情況下,如果真的有可以威脅到公爵大人的人或事,你們看見聽見了卻不做出反應的話,這場單方麵建立的賭博就會被取消,再也沒有特權或者獎勵。


    “這就是為什麽我叫你一定要秉持著忠誠與機敏的原因!”斯捷潘低頭喝了一口熱飲,溫熱的液體從他的喉嚨向下流去,讓他渾身上下都舒坦了起來,讓他有著微醺的感覺,雖然他享受被叫做老兵的感覺,但是他其實隻是在這支軍隊之中服役了不到三年,他舔了舔嘴唇,將偷偷帶進來的水囊朝著那群圍在他身邊的新兵們遞過去,“忠誠,可不是說說而已,我們肯定無法阻止那些膽大包天或者有著恐怖力量的入侵者,但是忠誠這個單詞!”他錘了錘胸口,“代表著我們一定要在保護自己之後對公爵大人發出預警!”


    一位新兵接過水囊,仰頭喝了一口,而後輕聲問道:“那機敏呢?”


    “機敏!那可有得說了,如果是一群刺客進入這裏,就比如,現在突然有一群黑衣人從麵前的這堵牆上爬翻了進來,那我們應該怎麽做?”斯捷潘搓了搓手,大雨才剛剛停止,潮濕且冰冷的空氣讓他們感覺到有些寒冷,他看著麵前的新兵們搖了搖頭,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聽好了,這時要往馬廄跑,馬匹的馬鐙就在馬廄門口,而馬匹的鞍座與鞍褥則在旁邊的馬童房間內,然後一定要從城堡的西方出去,如果你不想摔斷你的脖子的話,因為那裏的路最平坦,一路平直地向下——那是公爵府運送補給的道路,那些裝載著滿滿貨物的馬車需要那種道路才行!”


    說完之後斯捷潘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他享受著這群新兵們崇拜的眼光,然後他指了指水囊,示意他還需要,那位新兵趕快將水囊遞了過來,他接過水囊再次喝了一口,繼續說道:“而如果是西方那邊被入侵了的話呢,我假想我是入侵者,就一定會選那邊,因為那邊的道路實在是太過於平坦了,所以你們一定不要被抽調到西門去,那邊很危險……說遠了,如果西門被入侵了,我們該怎麽辦,很簡單,我們在那邊發出預警之後有著充足的時間做準備——他們一定會尖叫的,這沒有任何疑問。在這時你需要整理好你的服裝,這一點很重要,要不然被你吵醒的指揮官一定會把你剝光綁在馬上遊街,然後你要禮貌地敲門,一定要保持敲三下停三下的節奏,如果你敲得太快或者直接把門打開,你的下場還是與前方所述一樣,因為你會看到你指揮官的屁股或者他從城裏帶來上的女孩的屁股,這會激怒他,所以一定要嚴謹地按照以上步驟來進行!”


    老兵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朝著新兵們舉了舉水囊,“不用感謝我,這裏的口頭感謝不值一文,如果要感謝我的話,等你們從這裏出去之後帶著你們的資源去拜訪我的家族,也許我們可以談成一兩項生意。”


    新兵們的表情從思考變成了微笑,那種他們熟悉無比的微笑,他們笑著點頭迴答道:“當然。”然後朝著老兵伸出手來,想要他手上的水囊——這些無所謂的承諾他們不知道說過多少,反正都比不上現在一口溫熱的希波拉克斯香料酒。


    斯捷潘依依不舍地將裝著香料酒的水囊遞了過去,香橙的清香味道還在他的嘴中旋轉,香草莢和肉桂的味道讓他有些饑餓起來了,他輕聲問道:“你們有誰帶了熏肉過來嗎?”


    新兵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斯捷潘裝作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看起來我得迴一趟宿舍,拿出我的熏牛肉了。”


    新兵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們七嘴八舌地叫斯捷潘快些去拿,一位新兵笑著說道:“果然隻有在這時候才能知道食物的珍貴與酒的香甜。”


    斯捷潘站起來笑著指了指那位新兵,“你會知道加入我們是一個完美的選擇,現在訓練你們的強度正在慢慢下降,你們真應該看看那件事情剛過去的時候,訓練師是怎麽操練我們的,那簡直就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情,就像到了地獄一樣,不對,那完全就是地獄!”


    “恭喜你死後重生!”一位新兵大笑道。


    斯捷潘一笑置之,他轉身朝著宿舍走去,他們的宿舍位於公爵城堡的一側,靠近一堵幕牆,而曾經那堵幕牆上甚至還有一個通道!要不是公爵大人在他們的強烈抗議下關閉了那個通道,將公爵府改為隻有兩個通道的話,他一定不敢住在那裏——開什麽玩笑,宿舍旁的幕牆有一個通道,到時候要是有入侵者,那他們可就沒地方也沒時間逃了,更沒時間做出預警不是嗎?


    他打開宿舍的門,漆黑一片的宿舍讓他打了個冷戰,“今天所有人都值班嗎?那群人又跑迴家睡了?”他嘟囔著摸黑朝著一處走去,直到他的手指摸到了桌麵,借著雨後些許昏暗的光線,他用燧石點燃了蠟燭。


    昏暗的光線讓他得以成功地從櫃子中找到那一個裝著熏肉的包裹,他拿出包裹後笑了笑,轉過身的一瞬間,他差點驚得尖叫起來——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斯捷潘步伐不穩地退後了幾步,這時他借著昏暗的燭光才看見那個人影穿著與他別無二致的製服,他見此才大罵起來:“該死的,去下邊找女孩就不要迴來了,大半夜要嚇死人啊?”


    說完之後,他為了體現自己的憤怒,直接大步朝著門口走去。


    當然他並沒有注意到那位他自認的同僚並沒有任何的動作,隻是像一個木偶一般站立在原地。


    當他走到剛才集合的地方時,才發現剛才的新兵們都不見蹤影了,他一手抱著包裹,一隻手撓了撓頭,“這群新兵又跑到哪裏去了,說好的守夜就得守一夜啊,蠢貨們。”


    他突然抬起手擦了擦眼睛,眯起眼睛看向前方,他不太確定那是什麽,也許是一個螢火蟲?


    但是螢火蟲有這麽大嗎?他歪了歪頭,而隨之而來的身影讓他手中的包裹滑落在了地上,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從牆外漂浮進來的人影,那個人影手掌之中端著一個明亮的光團。


    一位魔法師,但是一位魔法師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進來?斯捷潘張著嘴,視線與那位魔法師對上了一瞬,他邊後退,邊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大叫出聲的時候,他的腳步就停滯了下來。


    他直直地看著那位法師,身體晃了晃,仰天栽倒,他的視線朝天上看去,最後的想法在腦海中盤旋:“這種情況可沒人想到過。”


    魔法師收迴看向斯捷潘的視線,朝著第二層幕牆後的公爵府望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獨占死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神聖的喜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神聖的喜劇並收藏獨占死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