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滿坐在高腳凳上,兩隻腳吊在空中晃蕩著,看著老法師站在從房梁上垂下來的吊鍋前,沒有使用魔法而是用著最簡單的方式調整吊鍋的火溫——通過移動吊鍋與火爐的距離。


    忙活了一陣,老法師轉過身朝西滿走過來,她用一條幹毛巾仔細地拭擦著手掌,就算她的手掌並不肮髒,隻是上麵幹癟的皺紋顯得手掌有些不忍直視。


    她很快完成了這個動作,將毛巾隨意地擱在一旁,望著西滿說道:“撩起你的頭發。”


    西滿聳了聳肩,老實地用手掌將額前的白發拂了上去,老法師隨後用手指點在了他光潔的額頭上,而在幹枯的手指點在西滿額上的這一瞬間,他額上的那個象征時間的符文就浮現了出來,指針依舊未動,直直指向正上方。


    看著西滿臉上掛著的詭異笑容,老法師收迴手向後退出了兩步,一言不發隻是死死盯著西滿。


    “哦!多麽棒的探查方式。”西滿熱切地說道,他跳下了高腳凳,向前走了兩步逼近了這位蒼老的法師,“告訴我……是誰指示你這麽做的?”


    老法師沒有迴答。


    西滿的眼睛閃閃發光,像是小孩子看到渴求物時,眼中那種不加掩飾貪婪與好奇,“需要我親自探查嗎?那可是會很痛苦的。”


    “你得知道,你實在是太過於蒼老了,就算我對你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有些好奇,但是我的儀式依舊可能讓你脫離這具殘軀,迴歸天國。”西滿伸出手扯了扯老法師鬢角垂下的一縷灰白色頭發,這一幕看起來像是孫子在朝祖奶撒嬌,但是在場的二人都知道並不是這樣。“所以你的迴答呢?”


    西滿喜歡貓捉老鼠的遊戲,那種戲弄建立在極端的優勢情況下,給予對方愈加嚴重的心理壓力。他收迴手,轉身蹦跳著審視著房間,頭也不迴地說道:“我給你一點時間,但是我想你應該沒有愚蠢到求救。”


    “這裏是魔法協會。”蒼老的聲音從西滿的背後傳來。


    西滿迴過頭,看著終於願意開口的老法師問道:“又如何呢?”


    老法師笑了笑,她將頭扭向一邊,看著吊鍋說道:“給你講個小故事吧。”


    西滿聽到這話臉上揚起一個天真的微笑,“故事?我對故事從來都很感興趣。”說完他就跳上高腳凳,坐得筆直,一副想要老老實實地聽故事的樣子。


    老法師挪動腳步,走到了吊鍋前,從旁邊的支架上拿下一根長柄銀勺,輕輕攪拌著吊鍋裏的液體,“很久以前,一隻小貓出生在巨影丘陵附近的傑特羅山上的一座小小村莊中,它的童年與其他小貓一樣沒有任何差別,傑特堪山上美輪美奐的風景令它著迷。當然它也有家人——它的爺爺一直非常照顧它。”


    “然後有一天,調皮的它跑下了山,一直穿過巨影丘陵跑到了歡歌穀之中。”老法師停下了手中攪拌的動作,她在那裏怔愣了很長時間,而西滿並沒有發聲打斷她的迴憶,隻是安靜地坐在高腳凳上。


    銀勺再次動了起來,她的講述也繼續:“你也許會奇怪為什麽一隻小貓可以穿越這麽一大段路程,但是這隻小貓並不是普通的小貓,它會魔法,”老法師低聲笑了笑,沙啞的笑聲聽起來有些像童話故事中老巫婆的笑聲,“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是魔法,隻是一種簡單地操縱元素的低級把戲,但這對於當時的它來說已經足夠了。”


    “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一隻沒有經過任何人的教導,生來就會運用魔法的小貓。”西滿也笑了起來。


    老法師將長柄銀勺擱在吊鍋旁,雙手扯動著繩索,將吊鍋向上移動了一些,她說道:“魔法可沒有我的雙手操縱來得精確……我講到哪兒了?哦,然後小貓抵達了歡歌穀,它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就算歡歌穀裏的風景與傑特堪山上並無二致,直到一群騎馬的獵人牽著獵犬闖入了它的視線,當時無知的它並不知道為什麽歡歌穀中會有獵人,對於它來說這些兇神惡煞的獵人確實讓它感到恐懼。”


    “隻是一群尋找晶石的普通人,算不上……”西滿正想說算不上獵人的,然而他想起了在不久前在歡歌穀內遭遇的那幾位向導,於是他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老法師歎息了一聲,“這也是小貓很多年之後才知道的,但是當時的它確實情不自禁地慌亂起來,於是它做出了一個異常愚蠢的舉動,它操縱風元素意圖從他們麵前逃離。”


    講到這裏老法師停下了講述,從她幹癟的嘴唇中再吐出來的是沙啞的咒語,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西滿,緩慢地開始吟誦咒文。


    這個過於愚蠢的舉動甚至讓坐在高腳凳上的西滿愣了一下,但是這短暫的失神並沒有影響西滿的動作,他跨出一步踩在空中,五指張開掌心對著麵前的蒼老法師,他冷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老法師無動於衷,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盯著西滿,依舊沒有停止她嘴中的吟誦。


    西滿皺起眉頭,魔法靈光在他的手心聚集,但是下一刻這股魔法靈光就消散在了空中。他從空中落下,安靜聽著老法師嘴中吟誦出來的咒文。


    隨著這段冗長的咒文慢慢接近完成,西滿明白了這句咒文指向的方向。


    老法師吐出最後一個咒文的音節,轉身拿起銀勺從吊鍋中舀起一勺液體,沸騰的液體呈現出一種迷幻的紫色,看著這個顏色就沒有多少人願意將它送入口中。


    不出所料,接下來老法師將銀勺朝著西滿遞過來,示意他喝下去。


    她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擠出一個堪稱猙獰的微笑,但是她的話語卻異常輕柔:“我在夢中不斷地夢見絞刑架與焚燒儀式,不是因為我使用了魔法,而是因為我穿著那條長筒襪,但是夢境的結尾總是會出現那個帶著籠罩整片天空的濃厚陰雲飛過蒼穹的身影。”


    “喝下去,他要來了,而以你現在的狀態無法在他的麵前隱藏自己。”


    西滿凝視著麵前的老法師,半晌,他才接過銀勺,一股腦地將這滾燙的液體喝了下去。


    “迴去吧,明天也許你會很辛苦。”老法師拿迴空蕩蕩的銀勺,隨意將它丟進吊鍋中,而她臉上的皺紋在往外透露著絲絲猩紅的光芒,如同岩漿中的裂隙。


    西滿毫不猶豫地轉身推開房門離開,沒有多餘的言語。


    麵無表情地走在五十七層的走廊上,現在他要迴到七十三層自己的教室中去——在這位導師徹底化為灰燼之前。


    老法師站在房間的陰影之中,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的紅光愈發強盛,她喃喃道:“祝好運,藍血大人。”


    西滿筆直走進傳送室,站在紅木桌後,等待著那個穿著黑袍的法師拿出傳送石將他傳送上去,他的心情很糟,因為聽到了一個並不有趣的故事。


    一個沒有任何寓意的故事,隻是講述事實的故事。


    他討厭這種故事,一如既往。


    傳送魔法的藍色光芒在下一刻籠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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