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地太過快速,在學徒們的想法中下一刻也許大廳中就會多出一座石雕,但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隻有在空中散開的猩紅。


    輕微的眩暈感讓學徒們眼睛忍不住眨了眨,再睜開時,大廳中沒有想象中的滿地血跡,地麵的大理石地板也完好無損,兩道身影就這樣莫名地消失了。


    上一秒的現實與現在的目光所及交織在一起,學徒們爆發出一陣喧嘩。


    赫斯坦瑞特放下伸出的手,咬了咬後槽牙,側頭看向大廳門口,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門口空無一人,但是他還是堅持緊盯著門口,神情變幻最後慢慢歸於平靜。


    “去上課。”他對著身旁嘈雜的人群說道,但是話語淹沒在學徒們或驚恐或興奮的爭吵聲中。


    一道如水流般的金色波紋以他為中心向周圍散開。


    吵鬧的學徒們隻感覺有龐大鍾聲在耳邊響起,一陣眩暈讓他們不自覺地停下交談。等到人群寂靜下來,赫斯坦瑞特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語,“去上課。”


    學徒們驚駭地看了一眼一臉嚴肅的赫斯坦瑞特,然後一個個都低下頭乖巧地向環形階梯上走去。


    “走啦,艾麗婭......”女孩兒偷偷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原地愣住的艾麗婭。艾麗婭迴過神看向自己的夥伴,那個女孩兒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們側麵的魔導師:“快走啦。”


    隨後艾麗婭被夥伴拉著跑上了階梯。


    大廳隻剩下赫斯坦瑞特一人站在原地,目光閃爍。


    ............


    迷茫的透明靈魂在西滿手掌心裏消散,西滿抬起頭看向不遠處那個站在海麵上的人影,遙遠的海平麵在視線盡頭閃爍著光芒。


    消瘦的身體披著潔白的鬥篷,雙手縮在寬大的長袖中。長袍上沒有一絲點綴,隻有領口上繡著一枚藍色的閃亮天堂鳥,領口上方是一張瑩白的麵具,麵具上用黑線描繪著一個簡潔的圓形,一條豎線從上至下穿過這個圓形,雙眼展露在豎線兩旁看著西滿。


    他抬起腿腳尖點了點腳下的海麵,一圈圈漣漪向外擴散。


    查德跪在人影身旁,垂著頭不知死活。


    西滿抬頭望了望天空,沒有太陽的蹤影,隻有一片空無一物碧藍的天空。


    “為什麽沒有星辰?”奇怪的問題從西滿口中問出。


    “因為這裏有我,法師。”


    西滿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所以我們是直接開始嗎?”


    後者輕笑著,“一個莫名其妙突然失去理智的法師?”


    “因為這些事情實在是太過於惡心人了。”金發法師吐出一口氣,呈現出詭異的淡綠色。


    目光聚集於瑩白麵具上的圖案之上,“生產這些毫無價值的法師可以帶給你們某種心理上的愉悅嗎?”


    “你得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可以獨立窺見這個神奇的世界的。”消瘦的大魔導師開始在原地踱步,腳下的海麵隨著他腳步的踩下蕩起漣漪,“指引他們進入這個神奇的世界不好嗎?而且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大多數還是有那麽......”


    右手伸出長袖,戴著潔白的手套,食指和大拇指幾乎並攏,隻留下一個小小的縫隙,“一點點天賦的。”


    “你從這些話最開始的地方就已經錯了,既然開頭的說法都錯了的話,那麽就不存在什麽天賦的問題了,”西滿不屑地說道,“這隻能更加證明他們配不上這門技藝。”


    “傲慢,法師,這是何等的傲慢,”大魔導師笑著迴敬道,“你的思想就局限了你的眼界。我沒有否認你的努力,所以你也沒有資格否認他們的努力。”


    很顯然,在這位大魔導師的眼中,他看西滿就像是西滿在看那些弱小的魔法學徒一般。


    西滿聽著這話反而收起了臉上的輕蔑,他突然感到一絲......熟悉。


    熟悉,帶來的是異樣的興奮。


    這一刻,西滿才知道自己也許不是僅僅因為那個偉大的時代逝去了而氣惱,也不是因為這些弱小法師的狂妄與軟弱,他隻是覺得在這個陌生的現世之中也許他再也無法重現那些屬於法師的輝煌了。


    那些他記憶深刻的對峙,那些在高聳入雲的塔頂之上的,那些將自己研究出來的理論轉化為掌心間耀眼光芒的,炫目的對決。


    這才是他想要的,這才是“藍血”想要的。


    高貴且曆史悠久的法師挑戰儀式。


    “我挑戰你!”大拇指在額間畫出藍色的橫線,“為了真理與平衡!”西滿興奮地不能自已,狂熱的雙眼看著遠處的大魔導師,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來一場他多年未曾見過的儀式了。


    “接受它,法師!”


    “你的自負簡直讓我大開眼界,”對麵戴著瑩白麵具的大魔導師發出抑製不住的笑聲,過了一會兒,他遺憾地說道:“可是我拒絕,因為協會已經徹底取締挑戰儀式的存在了,所有現世的魔法師都得遵守這條規定。”


    西滿狂熱的笑容瞬間斂去,他平靜地看著大魔導師,怎麽形容呢,就像你迴到久違的家鄉,快要見到多年不見的妻子,你已經興奮地做好準備想要跟她親密接觸一下,結果你的鄰居告訴你她已經被埋到旁邊的山坡上了。


    他失去了光芒的金色眼眸看著大魔導師,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大魔導師清了清嗓子,將笑意憋了迴去,麵具後的雙眼望著西滿:“巫妖,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覺得你太過於招搖了嗎?套著聖者的皮在神殿眼皮底下跑來跑去。”


    金色的眼眸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西滿還沒有從這個巨大的打擊中緩過來,他滿腦子裏隻剩下一個詞匯:“取締了。”


    取締了......取締了?取締了!


    這僵硬的動作在大魔導師的眼中變成了懼怕與慌亂,他愈發自信,胸有成竹地繼續說道:“我還知道,你是因為想要拿迴那本屬於你自己的書籍才來到現世的。”


    西滿發出疑惑的低沉喉音,像是一聲歎息:“嗯......?”


    取締了是什麽意思?意思就是說沒有了,不存在了。西滿在心中對自己解釋道,意思就是你之後都沒得玩了,全完了,懂嗎?


    聽到西滿夢囈般的低沉迴應,對麵的大魔導師更加自信了——一個太長時間沒有見過現世的愚蠢巫妖,輕輕一詐,就全招了。


    “那麽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如何,巫妖?”


    行屍走肉般地彎下身,西滿雙眼無神看著腳底的海麵,海水反射出模糊的影子。


    ——看這滄桑的悲傷麵孔,現世帶給了我太多的傷害,這些傷害快要壓垮我幼小的心靈。明明完全看不清自己的麵容,但是西滿還是在心中呢喃著。


    自暴自棄地抬起頭,死寂雙眼看著那個戴麵具的大魔導師:“我現在真的很傷心,你不要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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