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繼續嗎?”赫斯坦瑞特觀察著看似非常開心的西滿問道。


    “當然,當然,”西滿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他用輕快地語調迴應道,像一個渴望再聽一頁睡前故事的小孩子,“讓我看看接下來的故事。”


    赫斯坦瑞特迴過頭繼續操縱版畫翻頁。


    畫麵上一座肅穆的大廳中坐著無數身穿長袍的身影,他們正一個接著一個向最前方的圓台上走去,雲霄議會的創始者們為他們佩戴上華麗的徽章。


    “雲霄議會正式改名為魔法共助會,致力於在會議中評定等級與分享情報知識,”赫斯坦瑞特捋了捋長胡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時候應該是按照分享知識的多寡來評定等級。”


    “很棒,用膚淺的等級來評定知識,”西滿看似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撫摸著誇嘎的長腦袋,誇嘎滿頭冷汗,四隻蹄子打著顫一動也不敢動,“真是天才的決定。”


    “讓我們繼續觀看這段神奇的曆史,”赫斯坦瑞特低笑幾聲,再次將版畫變幻,“一個新鮮詞匯,黑魔法師,通常用於不理會共助會的獨立研究魔法師,包括不參加會議與不與會議分享知識的法師,還有一個更加低賤且嘲諷的詞匯,野法師。”赫斯坦瑞特看著西滿,想從他臉上看到抑製不住的憤怒,但是他失望了,西滿還是冰冷微笑著,仿佛沒有理解這個詞匯的極盡譏諷之意。


    失望地搖了搖頭,赫斯坦瑞特繼續說道:“接下來,是神聖的清掃儀式,”畫麵上的一隊法師漂浮著浩浩蕩蕩地向著一座山脈前行,身後甚至有著大隊士兵,而不遠處的山脈上滿是高聳的法師塔,“消滅黑魔法師,共助會義不容辭不是嗎?”


    “噢,真是光明的征途。”不得不說,西滿真是一個捧哏的好人選。


    “當然,他們成功了,”赫斯坦瑞特看著山脈上叢立的法師塔,“所謂的黑魔法師們不是被殺死就是被圈養起來,不好意思,圈養這個詞是不是太過於尖刻了?”


    雖然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但是赫斯坦瑞特的臉上沒有一絲抱歉的痕跡,“當然也有極少極少的法師們逃過這次清掃儀式,而他們隻能藏在現世的角落,默默進行自己的研究。”


    “對嗎?”這時赫斯坦瑞特轉過身盯著西滿,“在角落當一隻蟲子的滋味不好受吧,法師大人?”


    西滿歪了歪頭迴應道:“我不知道,我又沒有經曆過。”


    赫斯坦瑞特笑了笑,隻覺得麵前這位法師也許放不下尊嚴,不想承認這段屈辱的曆史,於是他接著說道:“那麽你在氣憤什麽呢?”


    “最開始的曆史。”西滿盯著版畫,笑容緩緩收斂,“令人惡心的編造故事的功力。”


    沒等赫斯坦瑞特迴話,西滿眼睛轉動了一下,視線看向赫斯坦瑞特,他接著說道:“所以說你也曾經被,‘圈養’過?”抬起雙手,西滿為圈養這個詞匯加上彎曲的引號。


    走廊沉寂下來,赫斯坦瑞特靜靜看著麵前這個突然開始諷刺他的無名法師,半晌,他才露出個陰冷的笑容,“是的。”


    西滿聳聳肩轉身:“走吧,帶我去看看更多的有趣故事。”


    赫斯坦瑞特看著西滿的背影,良久才輕哼了一聲,一個不知好歹的法師,還在堅持他那點可悲的尊嚴,否認曆史從來沒有意義,隻因為它隻能由勝利者書寫。


    向環形階梯飄去,赫斯坦瑞特的身後走廊在寸寸龜裂,一整條走廊上隱藏的透明符文一個個破裂開,像是整條走廊在分解一般。


    漂浮在階梯前,聽著身後符文破裂的輕微響聲,西滿莫名地感到一絲失望——小心翼翼從來都不是什麽壞習慣,但是他之前不知為何有一瞬間覺得這位法師也許與自己能有那麽一點共同語言,而從現在的狀況來看,明顯不是。


    一個因為協會清繳失敗,不得不隱藏自己的可悲法師而已。


    比失敗者更可悲的是蠅營狗苟的失敗者。


    符文消散,赫斯坦瑞特又變成了那個有些迷糊的法師,他飄到西滿身邊隔著尖頂高帽撓了撓頭,“讓我想想,接下來應該去哪兒。”


    誇嘎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低聲對赫斯坦瑞特說道:“我餓了......”


    赫斯坦瑞特聞言打了個響指,他欣喜地做出決定:“那就去吃飯!”


    西滿不置可否,說道:“你帶路。”


    赫斯坦瑞特向樓下飄去,誇嘎小心翼翼地經過西滿,眼睛直視前方,不敢看一眼西滿。


    下了環形階梯,沒等他們出門,一位法師就攔在他們跟前,裹著頭巾。


    “啊,你是那個......”西滿驚訝地指著那位法師說道,臉上現出異常的驚慌。


    戴著厚重頭巾的法師露出個惡毒的微笑,在協會的中心,麵前這位狂妄的法師最終還是屈服了。作為一位從小就在協會進修的法師,每次看到這些幾乎忘記了那段曆史的黑魔法師,在魔法協會的陰影下丟掉傲氣,臣服於協會,他就感到一絲不屑與莫名的快感。


    “那個塔樓上的愚笨法師。”話語接完,場麵變得尷尬起來。


    周圍的魔法學徒都忍不住望過來。


    “你說什麽?”戴著頭巾的法師嘴角抽了抽,沒忍住大聲地咆哮出口。


    就在這一刻,看著麵前這僅僅因為語言就開始抑製不住自己情緒的法師,無數畫麵在西滿腦海中交織:發現魔法時的狂喜、漫長的研究時光、高傲的法師們在空中切磋決鬥,那時的他們像是真正的貴族,一群研究魔法的貴族。


    高傲卻不專橫,嬉笑怒罵卻不輕視他人,冷靜且瘋狂,埋頭於研究之中從不參與世俗的紛爭。


    西滿突然感到真正的憤怒與悲哀,對自己,也對那個曾經尊貴的群體。


    “這是法師的讚歌,向曾經的法師們致敬。”西滿麵無表情張開雙手盯著麵前憤怒的法師。


    “向那個逝去很久了的老舊古板時光致敬。”


    赫斯坦瑞特安靜地在周圍張開一個透明的薄膜,將誇嘎和一旁的學徒們從兩人身旁隔開。


    大廳中好像隻剩下對峙的二人。


    自從來到現世之後,各種負麵情緒在西滿腦海中纏繞糾結,再也分不開。這些陰暗情緒幾乎快要衝破西滿內心的界限。


    “我本來不想稱你為法師的,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西滿露出輕蔑的笑容,食指在額頭上畫出一道藍色橫線,緊接著他雙手交叉勾勒出一個複雜的手勢,“真理與平衡,我挑戰你,法師閣下。”


    這個古老的儀式很明顯並不在裹著頭巾的法師的理解範圍內,他隻是獰笑著說道:“擁抱死亡吧,卑微的野法師。”


    “嘿嘿,”西滿聞言雙手散開,不再進行那個古老的挑戰儀式,額上的橫線在此刻也消散了,他發出同樣低沉的惡毒笑聲,“從現在開始沒有儀式了小家夥。”


    “而你連擁抱死亡的殊榮都將失去,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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