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膽子,自然是不敢放手的,隻是跟沐青雲挨得近,渾身都不怎麽自在。


    沐青雲倒是還富有餘力,腳下生風,抱著人看上去也一口氣不喘的。


    低頭見蘇易寧閉著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便低聲打趣道:“我都還沒喊累,你還怕上了!”


    她懶得理他,仍是閉著眼,才不管他怎麽說。他指勾著的鳥籠不時撞到她身上,那隻白鴿反而安靜的很,像是見慣了這種情況……


    隻要先出了這一點兒煙火氣都沒有的地方,等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她再好好想想怎麽從這人身邊離開……


    他帶著她半跑半飛大概走了半刻鍾,隻是目光所及之處,仍然是不見邊際的綠野,這片林子大的超過了常人的想象。


    飛在天上本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但由於依附著別人,卻讓這時間愈發漫長,連同這體驗也糟糕地不能再糟糕。


    雙腳落地地一刹那,蘇易寧就像重新活過來一般。


    腳下的土地才最讓人覺得安全。


    睜眼見到的也讓人吃了一驚。


    眼下他們在一處不算開闊的空地上,在這茂密的樹林裏也算是有個立身之地。麵前是個樸素的木屋,外麵是低矮的木柵欄,不遠處的樹上拴著一匹『毛』『色』純正的駿馬,正甩著尾巴,像是意識到有陌生人靠近,頭一揚朝蘇易寧這邊嘶鳴了一聲。


    沐青雲走近它,『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鬃『毛』,笑著說:“疾影,安靜點兒。”


    那馬兒跟聽懂人話似的,蘇易寧隻見它用頭蹭了蹭沐青雲,好像還有些不情願。


    蘇易寧越過柵欄,進了屋子裏,裏麵布置簡單,隻有一張床和一張矮桌,桌上放著一個灰『色』的茶壺,許是看見了茶壺,蘇易寧竟覺得自己有些渴,就掂了掂。


    沐青雲從外麵進來,見狀,說:“沒水了,要是渴了你就先忍一忍吧。”


    說著把床邊放著的包裹拿了起來,在身上係好之後忽然又問她:“那人不該把你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嗎?你怎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他這話說的實在是不好聽,不過鑒於他救了自己,蘇易寧也不打算和他計較。


    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應該都和她一樣吧,被拘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除了一個被派來監視自己順帶照顧自己的侍女,一個活人也見不到的時候,吃的下飯才怪!


    她不答話,沐青雲也沒就此打住,仍然是喋喋不休地自說自話,一會兒說到這,一會兒說到那。


    好歹他的那隻鴿子挺樂意聽他說話的。


    蘇易寧聽得困意襲了上來,勉強睜著眼問他:“那我們現在離開這兒是要去哪?”


    必須要先離開這個林子。


    他往她鼻子前不知遞了個什麽,隻一會兒,蘇易寧的困意就消去了。


    “這東西你拿著,困得時候聞一聞。”


    “這是什麽東西?”她看著手上巧的玉瓶,又發揮了刨根問底的本『性』。


    沐青雲提著籠子出了門,聞言停了下來,迴頭道:“你最好少說些話,說不定哪一天我嫌你煩……”話說了一半,然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蘇易寧盯著他後腦勺看了一會兒,覺得這段日子自己遇到的人似乎腦子都有點『毛』病。


    剛剛他自己說的挺高興來著……


    真問他的時候就不樂意說了,真難對付。


    但看到那匹對她不怎麽友好的駿馬時,蘇易寧又開始為難了,隻有一匹馬,兩個人要怎麽騎?


    沐青雲已經跨上馬背,看著還站在那兒不知道想些什麽的蘇易寧,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


    “你還站那兒幹什麽?趕緊上來。”


    樹林裏似乎有動靜,他凝神屏息仔細地聽,有人在向他們靠近。


    蘇易寧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林子裏的鳥飛了一陣又一陣,這麽安靜的樹林,鳥兒會因為什麽驚起呢?不是天敵就是……人!


    是慕容甫初的手下追來了!


    她動作迅速跨坐到馬背上,沐青雲把手上裝著白鴿的籠子交給了她,低聲說:“照顧好翹雪,抓緊了!”


    蘇易寧知道接下來會是一場惡戰,所以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嫌,如他所言抓緊了他的衣服,空氣裏洋溢著不安,她也隻能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把她的全部信任都壓在了這個曾是敵人的男子身上。


    盡管他曾是雲封和她的敵人,甚至到現在為止,他仍然是被大陳官府追捕的逃犯,他也有極大的可能會把自己交出去,但是她沒有任何的辦法,因為現在,隻有他沐青雲能救蘇易寧。


    箭矢『射』斷蘇易寧頭發的那一瞬間,她聽見獵獵作響的風聲在耳畔掠過,受驚的馬奮力揚蹄,盡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原本不大的空地眼下顯得更加『逼』仄。四周全是穿著盔甲,手持利刃,駕著駿馬朝他們步步『逼』近的士兵。


    他們被圍在中間,除非長了翅膀,不然想要衝出去難於上青天。蘇易寧被那支箭嚇出了一身冷汗,手上拎著的鳥籠隨著馬兒的動作搖擺,裏麵通體雪白的家夥這個時候也不淡定了,在籠子裏撲棱著翅膀,發出倉皇的叫聲。


    沐青雲勒住了馬,把四周的人淡淡掃了一遍,才開口說:“不想死,最好就待在原地別動。”


    辛止在他們正對麵,聞言,讓那些士兵停下,人群讓出了一條道,慕容甫初騎著馬,手上挽著長弓,慢悠悠穿過全副武裝的士兵,眼神裏浸了冰,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也是,蘇易寧逃了,他也很難還能一副好聲好氣地帶著人來把她抓迴去。


    他的視線緩緩從抿唇不語的沐青雲身上移到他身後的蘇易寧身上,繼而挑釁似的對沐青雲說:“幾年不見,先生倒是多了份多管閑事的閑趣。”


    沐青雲笑,反唇相譏:“在下也不知道王上近日做起了強取豪奪的勾當,真是讓沐某大開眼界。”


    兩人這樣一來二去的,在場的其他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麵麵相覷之後,想著還是等王上發號施令就好。


    蘇易寧從沐青雲身後探出個腦袋,臉『色』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


    “我知道王上是賢明的君主,不把我當做陳人看待,待我與蒙越子民無二,我在此感念王上款待。隻是我的故園始終都是陳地的一隅,還望王上能全了我迴故園的迫切之心。”


    說罷,還咳上幾聲。


    那頭發由於被箭『射』斷,原本戴在發上的珠翠也全都掉了,全部都散在了肩上。


    慕容甫初慍怒,對身後的辛止道:“拿箭來!”


    她見他拉開了弓,鋒利的箭矢正對著自己,陽光照『射』下,冰冷的箭頭似有若無的閃著寒光。


    “你若執意要迴去,今日就先把命留在這兒。”


    慕容甫初看見蘇易寧眼裏的驚恐,但他不會退步。


    沐青雲嘲諷地看著他,把蘇易寧擋在了身後,開口譏諷道:“王上這幾年是愈發退步了。”


    “先生錯了,隻是知道不能太仁慈,尤其是對勢在必得的獵物,仁慈就意味著失去。這話是先生跟我說的,不知道我學到了幾分?”


    “十分。但這人你是不能帶走的。”


    沐青雲篤定地看著他,他說的話聽上去毫無可能,卻又讓蘇易寧覺得,未必不可能……


    “你也看上她了?”蘇易寧已經聽出了他話裏的殺機,明晃晃血淋淋的殺機。


    沐青雲搖頭。


    “我靠她救我的命了。”說完甚至還歎息了一聲,挺像那麽一迴事兒的。


    蘇易寧不知道他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麽『藥』,也隻好憋著心裏的疑『惑』,看他怎麽演下去。


    慕容甫初冷笑:“先生還有要靠女人救命的一天?就算要蒙騙孤,也編個好一點的借口。”


    “王上難道不知道在下和平西王雲況謀反失敗,正被大陳皇帝追捕一事?”


    蘇易寧側著耳朵聽,這跟雲封又有什麽關係?她轉念想到自己和雲封的關係,怪不得沐青雲剛剛說要靠她救他一命了。


    她還真是脫了虎口就進了狼窩了……


    真是進退兩難。


    慕容甫初聞言鬆了手上拉著的箭,蘇易寧眼看著它像那支穿過自己頭發的箭一樣朝她『射』了過來,整個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


    她想,原來人在臨死的時候,渾身都像被人施了咒一樣,是沒辦法動彈的……


    要是還有機會見到雲封的話,一定要把這事兒跟他說一說才好,但是看樣子,得奢求一下老天讓她下輩子還能和他見上一麵了。


    沐青雲抱著人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疾影受了驚,往一邊橫衝直撞過去,好在蘇易寧雖已經呆住了,但手上提著的籠子並沒有脫手甩出去,翹雪被東撞西撞撞得不輕,恐怕之後還得養上一段日子,可沒死便是萬幸。


    背後的汗還沒有幹,慕容甫初這一箭又讓人重新驚出了一身冷汗。


    辛止也變了臉『色』,他知道慕容甫初一定是氣極,不然也不會在把宋允他們送走之後立刻就趕來這裏,剛剛還朝蘇姑娘『射』了一箭,但那也不過隻是一點警示罷了,他也沒料到慕容甫初居然是真的動了殺人的心思。


    要是躲不過,蘇易寧就真的會死。


    慕容甫初看著呆滯的女人和風輕雲淡的男人,調轉了馬頭。


    辛止見他一個人騎著馬離開,也懂了他的意思,對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士兵下令道:“撤!”


    林中的鳥啼伴著噠噠的馬蹄聲,過了一段時間才漸漸消失。


    蘇易寧掙紮著從他懷裏跳了下來,雙腳發軟,站也站不穩,索『性』就坐在了地上,撿迴一條命,她需要一段時間來鎮定一下。


    “我現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沐青雲也挨著她坐了下來,把還在她手上攥著的籠子拿了過去,看了看裏麵被撞的暈頭轉向的家夥,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腦袋,頗有些憐惜地說道,“翹雪,這次還真是苦了你了……”


    他身邊養著的鴿子和馬都有靈『性』似的,這話音剛落,就見剛剛不知跑到哪兒去了的疾影也踩著剛吐芽的樹苗跛著腳迴來了,它原本烏黑發亮的『毛』發都沾上了泥巴,可能是剛剛發狂奔出去摔的。


    沐青雲歎了一口氣,嘲道:“本想雲遊四方來著,你還真是個累贅。”


    眼神落到蘇易寧身上,隻見女子盯著自己,側坐的緣故,隻能瞧見她大半張臉,在明媚的春日裏愈發嬌豔。


    他轉了頭,不多看,道:“怎麽我說的不對?”


    “你說得對。所以你拿我向雲封換自己的命也是沒錯的,”蘇易寧咧了咧嘴,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


    沐青雲纖長的食指仍逗弄著籠子裏的白鴿,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才開玩笑似的說:“你這建議還真是不錯,不過你這條命,還有更大的用處呢……”


    把大陳攪得天翻地覆的用處,思及此,沐青雲就忍不住揚唇。


    他要報複,雲氏的江山和他,隻有一個能存活於這天地間。


    這就是他追尋了一生的東西,隻要他還活著,就勢必要讓大陳改朝換代。


    他牽著馬去吃了些幹草,也不怕蘇易寧一個人溜掉,那隻鴿子就在她腳邊睡覺


    等她休息得差不多了,沐青雲剛好就牽著馬迴來了。


    在林子裏走的時候,蘇易寧一麵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麵自己說著話:“你跟慕容甫初認識,你做過他的老師,他『射』的那一支箭,也是知道你能帶著我躲開,對吧?”


    “我早說過,你最好別太多話。”


    “你不會殺我,因為你還要利用我,不想雲封換你的赦免令,一是帝王之言轉瞬即變,並不可信,其二,就是想帶著我去見同樣也在逃命中的平西王,隻要見到了他,你傾覆大陳的‘大計’就又有了希望對吧?”


    “這事兒有你沒你我都會去做的……隻是多了一個籌碼怎麽看都是一件好事,而且還是個很關鍵的籌碼,容妃娘娘,你覺得呢?”


    蘇易寧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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