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禮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皺,道:“替我把東西收拾好。”


    長生真是不明白,雲采姑娘身材幹幹癟癟的,也就一張臉蛋長得還算看得過去,性格也有些奇怪,一點兒都不平易近人,最最重要的是,她還對蕭禮一點兒那樣無禮,真不知道蕭禮為什麽那樣縱容她,他說了好多次,也不見公子搭理他一下。


    再這樣下去,長生都懷疑和公子關係最親近的人不是自己了,而要變成那個從大牢裏麵撿迴來的雲采姑娘了……


    他是一邊收拾一邊歎氣,真是讓人頭疼!


    搬著一大堆東西憑著感覺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什麽東西,擋在眼前的矮桌沒拿住,就掉到了地上,眼前站著冷著臉的雲采。


    長生不想跟她說話,於是拾起了東西就要離開,誰知道雲采居然主動和他搭話了。


    “長生……是嗎?”


    顯然她還是很不習慣,連稱唿長生都覺得十分困難。


    他本不想理她,轉過身就要走。


    不經意的一瞥,就看見雲采臉上閃過一絲沮喪,有些失神的站在那裏。


    微風吹起了她的裙裾,整個人本就單薄,這樣站在那裏竟讓人生出一種她會被風吹走的錯覺。


    他本來抱著東西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想了想,還是退到了她身邊,問:“我是長生。姑娘有什麽事兒嗎?”


    聽他這樣一問,雲采搖了搖頭:“沒什麽事,我就是隨口問問。畢竟住在這裏,就想和這兒的人熟絡些,太陌生了……似乎不怎麽好。”


    聽她不確定的語氣,長生忽然就有些同情她起來。


    想來她在平西王身邊的時候,恐怕都是有任務就出動,無事的時候便一個人守在平西王身邊,以防有什麽人去刺殺他,也沒機會和其他人相處,導致她現在和別人相處起來,都十分費力。


    一來不知道要和別人說些什麽,二來她是寡淡的性子,本來就不善言辭,相較而言,她自己顯然也更願意沉默寡言。


    畢竟,人總是願意去做他們擅長的事情……


    他想到這兒,便又說道:“府中的下人你也不必過分親近,有什麽需要與我說便是。”


    雲采點點頭,見他抱著許多東西,連眼睛都被遮住了,於是便說:“我替你拿一些吧!這麽多,你一個人也不方便……”


    說著就朝長生走了過去。


    長生飛快地轉過身子,道:“不用了,我一個人拿得動,姑娘趕緊迴屋裏去吧……”


    話音剛落,就已經飛也似地跑到了離她老遠的地方。


    雲采覺得奇怪,自己也就是隨口一說,怎麽惹得他那麽大反應?


    許多人情世故雲采都不懂。


    她在城主府已經住了一段時日,也不像剛剛來的時候那樣,什麽都不適應,對周圍陌生的人和環境充滿敵意,現在,她已經打算,暫時住在這兒了……


    蕭禮說的沒錯,她若是真想複仇,首先也得養好自己的身體,把身上在牢裏留下的上給治好,雲況身邊有那麽多高手,她也可以趁著休養的這段時間好好籌劃籌劃,總要有個大致的計劃,以後的事情才有方向。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雖然她仍然還沒學會怎麽讓臉上的表情更加豐富些,不要總是冷著一張臉,讓人覺得自己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但比之從前,周身氣質也不再隻讓人覺得肅殺,偶爾還會扯起嘴角向蕭禮笑一笑,她正在努力變成正常的樣子,盡管她並不自知。


    蕭禮待雲采極好,甚至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因此她也一直懷疑他對自己一定是有所企圖,但經過這麽多天的觀察,蕭禮並未露出什麽破綻,反而讓雲采覺得或許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


    又是一陣微風吹了過來,繞過她纖細的腳踝,生出一股細微的涼意,讓她微微顫抖了下,抬手把衣服的領子攏了攏,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明明是夏天,可這天氣卻並沒有像往年一樣炎熱,甚至還不時吹起一陣風,剛開始還覺得涼快,吹得多了,竟有些涼了……


    蕭禮走到堂上,見一俊逸青年穿著墨藍色錦袍,發上束著白玉冠,臉上的神色悠閑自若,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茶,時不時地把手上的折扇打開又收起,收起又打開,似乎頗覺有趣,玩得興趣盎然,就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


    身後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麵容清秀,神色恭謹地站在那兒,不發一言。


    蕭禮輕輕咳了聲,抬步走了進去。


    嚴逸聞聲抬頭,見黑衣墨發的男子信步走了過來,在正中間的椅子上坐下。


    無視他帶著些打量意味的目光,他直接問道:“不知嚴大人是有何事,要親自來這兒一趟?”


    “也不是什麽大事。碰巧路過這兒,便順道進來看看。”他又打開了折扇,輕輕搖了幾下。


    嚴宸繃著臉站在他後麵,在心裏感歎,公子睜著眼說瞎話的功夫是越來越好了!


    蕭禮抬頭看了他一眼,嚴逸臉上帶笑,活像一隻正在籌謀什麽的老狐狸……


    “聽說城主在涼州一役中受了不輕的傷,不知恢複的怎麽樣了?”嚴逸微眯著他那樣狹長的桃花眼,笑著問。


    “已無大礙。”蕭禮淡淡迴了句。


    他願意寒暄客套幾句,他奉陪便是。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時間充足的很,就當打發打發時間得了。時間一到,這人自然就會說出他的來意了。


    若猜的不錯,十有八九是和那位被送去蒙越的容妃娘娘有關。


    他也聽說了,那容妃娘娘和嚴逸是表兄妹,更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


    蕭禮好奇的是,皇上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一個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自己獨寵的女人,近臣覬覦自己的愛妃,這事兒皇上是怎麽能忍的?


    倒也不是八卦,隻是這事過於奇葩了,讓人的求知欲大增……


    嚴逸搓了搓手,才把身子往前湊了湊,好像他現在說的話是什麽不能讓別人聽到的秘密。


    “我想拜托蕭城主一件事兒……”


    “嚴大人請講。”


    蕭禮早有預料,揚唇等著他的下文。


    “在下想請蕭城主與我一同前往蒙越,救出容妃娘娘。”


    這是嚴逸經過好幾個日夜考慮的結果。


    蕭禮此人,沉穩理智,有勇有謀,若是能得他相助,會大大增加救出蘇易寧的幾率。


    而且,嚴逸知道他一直為涼州城門下的事情感到羞愧,想要為皇上做些事情,以表明他的赤誠之心。


    救出蘇易寧,把她送迴雲封身邊,會是他戴罪立功的最好機會。


    蘇易寧的事情一旦解決,雲封就會少了很多顧慮,這也是在替天下百姓謀福祉,隻要他把這些都說給蕭禮聽聽,他覺得應該能說的動眼前的人。


    聽了嚴逸的一番剖析,蕭禮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看樣子他一時半會兒也決定不了,於是嚴逸便說:“蕭城主慢慢考慮,我三日後便動身前往蒙越。城主若是決定好了,願意與我一同前往,在城門下會麵便可。”


    說完,就和嚴宸一起離開了城主府,會嚴府去了。


    蕭禮坐在大堂上,仔細想了想嚴逸說的那番話,道理雖是如此,但把救了一個女子與國家大事聯係在一起,又讓他覺得實在是有些荒唐了。


    可皇上的心思,誰也猜不透。畢竟他為了蘇易寧,從一開始就違了祖製,力排眾議冊封她為妃,還賜了封號“容”,榮寵更是讓人咋舌,皇上可隻是臨幸了她一人,她還為皇室添了第一個龍嗣,雖說是個公主,但也已經足夠了……


    蕭禮再三權衡,最終下了決心。


    傍晚的時候帶著長生匆匆去了對麵的將軍府,去見他的叔父蕭風羽。


    梅思畫讓人領著他們二人去了書房。


    蕭風羽正在裏麵研讀古籍,並沒發覺有人過來。


    蕭禮在門外對長生說:“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與叔父說些事情。”


    長生應了是,早上見過了嚴家的少爺,自家公子的心情似乎就有些低沉……


    走到近前,他恭敬地行了禮,喊道:“叔父。”


    蕭風羽聞聲合上書,把它放迴有些陳舊的楠木書架上,然後才指著放在一邊的椅子道:“坐。”


    “這麽晚了,你是有什麽事,還特意過來找我?”


    蕭風羽想著恐怕是要緊事,不然自己這個侄子,都這個時辰了肯定不會特意跑過來看看他這叔父的。


    蕭禮迴道:“我過幾日想去蒙越一趟,不在涼州的這段時間,煩請叔父替我治理幾天。”


    說著就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刻章,說:“這個也先給你保管,小事你看著辦,有什麽大事情寫信給我便可。”


    蕭風羽把刻章接了過去,疑惑地問他:“怎麽突然決定要去蒙越,是有什麽事情麽?難道是皇上又給你派了什麽任務?”


    “隻是有些私人事情需要解決,用不了幾日便會迴來。”蕭禮避重就輕,把事情交代完之後起身欲走。


    卻被蕭風羽喊住了:“用了完善沒?”


    蕭禮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迴答道:“尚未用晚膳,不過……”


    家裏的下人已經把飯菜都做好了。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蕭風羽打斷了:“既然還沒用晚膳,今晚就在這兒吃吧,剛好嚐嚐你嬸嬸的手藝。”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自豪。


    “還有!”


    蕭禮身子一頓,還有什麽?


    “聽說你府上有位姑娘,人長得清秀。這都帶迴來了,也就別藏著掖著了,今晚上讓她也一塊過來吃口飯,也讓我和你嬸嬸看一看,是不是適合你。”


    蕭禮著實沒料到這麽一出,待反應過來,正想要開口解釋,卻見蕭風羽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這一次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他第一次覺得無奈又好笑。


    見蕭禮出來,長生迎了上去,蕭禮道:“去府裏把雲姑娘帶過來。”


    長生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把雲姑娘帶過來做什麽?


    蕭禮不知為何就有些暴躁,有些不耐地道:“快去把人帶過來,別那麽重的好奇心!”


    長生見他隱約有發火的跡象,趕緊迴去找雲采,把她給帶了過來。


    過來的時候飯菜已經端上了桌,一位看上去有些嚴肅的中年男子坐在最上麵,旁邊是一位風韻猶存的婦人,臉上帶著淺笑。


    蕭禮坐在中年男子的另一邊,臉色看上去好像不怎麽好。


    雲采一進門看見好幾個人,嚇了一跳,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像模像樣的給他們行了禮。


    梅思畫怕她不好意思,讓身邊的侍婢給她把椅子拉開,笑著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謹,隨便坐就好。”


    蕭禮一個眼神也沒給她,隻是偶爾餘光掃過,見她有些笨拙的迴應著嬸嬸的問話,小臉上帶著緊張的潮紅。


    見蕭禮的目光掠過自己,雲采就更覺得不自在,坐在椅子上局促地捏著放在腿上的手,梅思畫問一句,她便答一句。


    明明就是普通的一頓飯,卻吃的她心驚肉跳,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


    不過看那婦人的言語,雲采也大概明白了一些,這是把她當成了侄媳婦兒……


    走在迴去的路上,她用餘光打量身邊的這人,想著吃飯時梅思畫問自己的那一個問題。


    “雲姑娘覺得蕭禮如何?”


    但看皮相,不必多說,自然是長的極俊俏的少年郎,眼睛狹長,炯炯有神,瞳孔呈淺棕色,盯得久了,就會覺得這人還帶著一種似有若無的慵懶。


    論品性,她跟他接觸的時間不長,所以也不好亂下判斷。隻是從她聽說的一些事情來看,忠君愛國,正直清廉……


    這樣一想,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兒郎。


    蕭禮見身側的人時不時地就要瞄上自己一眼,便停了下來,對長生道:“你先迴去。”


    雲采見長生走了,也跟著他就要迴去,卻被蕭禮拉住了胳膊。


    “我有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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