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嚴逸餘光掃到樓上的身影,滯了一會兒,放下手的筷子,起身離座。


    張霖道:“嚴大人,這還沒吃完呢!你這是去哪兒?”


    鍾如意指了指樓上,他立刻就不做聲了。


    蘇易寧伸了個懶腰,沒注意到下麵聚成一堆的一群人。


    男人的聲音猝不及防路進她的耳朵裏,讓她有種陌生的不真實感。


    “阿寧。”他的聲音像是一片極輕極輕的羽毛,帶著不可言說的溫柔。


    蘇易寧緩緩轉過身,身後是長身玉立的溫潤男子。


    她喊了一聲:“嚴逸……表哥。”這樣一喊,立刻就叫他的表情有些落寞。


    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久不見,迴來就好!”


    嚴逸點點頭,問道:“皇上在哪兒?”


    她朝後麵的房間努了努嘴。


    張霖在下麵搖了搖頭,鍾如意撞了撞天青的肩膀,八卦地問道:“喂,你說這兩人到底誰更勝一籌?”


    天青搖搖頭,他怎麽知道,何況老板娘這個問題也不成立呀,蘇姑娘都已經嫁人了,這女子嫁了人難不成還能再嫁一次不成?


    這種事太複雜了,不適合老板娘和他來分析。


    張霖低聲道:“你問的是什麽問題!我家公子已經與夫人成婚,豈容你這樣戲謔!”


    他是真有些生氣,雖然嚴大人對蘇易寧的一片心意他也算是看在眼裏,但還是不希望別人在這件事上有什麽比較。畢竟蘇易寧已經嫁給自家主子了,這些事再說一遍也沒什麽意義,最後還惹得大家都不高興。


    憶華依然吃著菜,淡淡道:“小姐和公子已經在一起,這事你以後莫要再提了。”


    說完抬頭看樓上的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兩人時而麵露微笑,他又垂下頭,要是小姐假的人是嚴公子,如今就是完全的一番場景,但人生,實在是沒有那麽多的假設……


    他一說話,鍾如意就乖乖的閉上了嘴,她就是這樣問問,又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


    宋允也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衣服,打開窗,天氣似乎不錯,陽光有些刺眼,他微眯著眼,看著剛剛吐芽的從窗外伸展進來的樹枝,不經意的笑了笑,轉身走到門邊,推開門,就見雲封屋子前站著的兩人,蘇易寧微微仰著頭,說話的時候略帶著一些悅耳的笑意,聽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兩人聽見門扉開合的聲音,停了下來,蘇易寧偏過頭去看,宋允惺忪著雙眼,看上去應該是剛醒,見她迴頭,微微一笑,接著就“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留下怔愣在原地的一臉茫然的蘇易寧,這人什麽意思嗎……


    她還沒迴過頭,雲封也開了門,看見嚴逸,淡淡地掃了一眼,拉著她的胳膊就進了屋。


    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走到欄杆旁,雙手搭在欄杆上,仰著頭長歎了一口氣,明明是有事才來的,一見到她果然就亂了分寸。


    蘇易寧掙開雲封的手,有些生硬地說道:“你幹什麽!”


    “不許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你隻能和我在一起。”他把她抵在床側,沉著聲音,嘴唇離她隻有一寸之隔,卻叫蘇易寧胸腔裏的那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那昨天晚上你不是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憑什麽你可以這樣做,我就不行?”她狠狠地咬了他擱在一旁的胳膊,憤憤道。


    “你就為這事不高興?”他皺了皺眉,下口還真是狠。


    “不是!”她鑽出他的懷抱,“我隻是作了一個小小的比較,說明你這種態度是不對的。”


    他的臉瞬間就黑了。


    蘇易寧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這人是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這輩子恐怕還沒被人這樣直接地說過他錯了,看他的表情,是發怒的前兆。


    她咬了咬唇,還是不願意輕易就這樣跟他低頭,囁嚅道:“是你讓我說的,你可不要不高興……”


    話未說完,嘴又被他給堵上了,她隻能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反正掙脫不了,何況這事兒他也做的不少,不必白費力氣。


    見她不掙紮,他才放輕了力氣,半啃半啄,流連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蘇易寧皺著秀眉:“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樣子,總覺得自己永遠是對的,你是皇帝不錯,可是哪一個皇帝沒犯過錯?”


    他放開了她。


    蘇易寧停在門前,微微偏著頭。


    “我也不喜歡你這樣對我的方式,總是這樣讓人始料不及,讓我感覺隻是你泄憤的……工具。”


    最後兩個字把他釘在那兒,他知道自己是有些衝動,但怎麽會讓她有那樣的感覺……


    宋允聽見開門的聲音,迴過頭問道:“你和皇上沒事吧?”


    “沒事。”她擦掉臉上的淚水,迴頭朝屋裏看了一眼,對他道:“你進去吧。他就在裏麵。”


    說完就在他擔憂的目光裏急匆匆下了樓。


    鍾如意見狀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間裏,把她按在座椅上,道:“那人把你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事。”


    “倒是你,怎麽知道我在涼州這裏?還有,”她朝她曖昧的眨了眨眼睛,“怎麽和憶華碰上的?”


    鍾如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在旁邊坐了下來。


    “說來話長,有時間再跟你說說。”她喝了一口順手從廚房帶上來的熱茶,“不過你跟那人,真沒什麽事兒?”


    直來直去的懷疑態度。


    “沒什麽事兒。”她有些頭疼地按了按腦袋,鍾如意彎了彎唇角,跳到了另一個話題。


    “你究竟被抓到哪兒去了?”


    好奇心也是一點沒減。


    “離巫行山臥龍澗不遠的一個小山洞裏,不過我怎麽也沒想明白,誰會在那裏建一個地牢。”


    “除了你,還有誰被關在那兒?”她又問道。


    蘇易寧一拍腦袋,趕緊從座椅上站起來,往門外跑。


    鍾如意捧著熱茶,看著飄上去又沉下去的茶葉,嘟嚷道:“話都沒說完,急什麽……”


    房間裏的人正在說話,蘇易寧突然推開門闖進來,雲封的聲音一頓,接著就整個消失下去。


    “阿寧你有什麽事?”兩人對峙一樣的不說話,嚴逸隻好先開口。


    蘇易寧迴過神,對他道:“嚴老爺和嚴夫人也被他們抓去了。”


    嚴逸垂了垂眼,“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嗯?”她不解,他是怎麽知道的——她忘了他在替誰做事。


    “皇上,皇城侍衛兵的副統領江溯源再過一日就會帶著永京的全部精兵到達涼州,到時候,咱們再去跟他們會合,您看如何?”


    雲封點點頭,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跟她說。”


    “是。”他行了禮,離開的時候看了蘇易寧一眼。


    蘇易寧轉身欲走,雲封喊住了她,“寧寧,你過來……”


    她不用迴頭,都知道他肯定在向她招手,眼睛忽然就有些酸,以前他也總是這樣喊她……


    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她的聲音帶著壓抑著的微弱哭意,“喊我做什麽?”


    “我想跟你解釋,昨晚的人是來幫我的,她口裏的人指的也不是你,”他頓了頓,又道,“孩子長得健康,阿喜和歸雲在宮裏照顧她,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他說的越多,她眼裏的淚就越多。


    “什麽事?”


    “你先迴宮。”


    蘇易寧猛地轉過身,他在說什麽鬼話?


    “你再說一遍!”


    “你先迴宮。”他加重語氣又說了一次。


    “你怕我拖累你?”她走到前麵,盯著他的眼睛。


    雲封把她按到自己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迴道:“不是。”


    “那是為什麽?”


    “你聽我說,孩子在宮裏,她需要你。你在這裏,時刻都會有生命危險。等皇城侍衛兵到了這裏,大戰在即,你待在這戰火綿延之地,讓我怎麽放心。”


    “何況,阿喜和歸雲她們都甚是想念你,你且迴去,安心等我迴宮,好不好?”他抵著她的額頭,語氣懇切地想要說服她。


    但蘇易寧總覺得事情不是他說的這麽簡單,可不簡單在哪裏,她又說不上來。


    但她終於妥協,自己待在這裏確實沒有什麽用,上次本來說要來救嚴逸,結果人沒救到,還把自己和嚴府裏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都搭了進去。


    她頹廢地點了點頭,有些疲憊地靠在他懷裏,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雲封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說了一句什麽,蘇易寧沒聽清楚,隻是覺得他的神情很難過……難過到,好像就要失去她一樣。


    靠著他的懷抱,合上了眼。


    要是她一開始知道會是那樣的結局,她想,她一定不會聽他的話乖乖離開。


    第二日憶華就帶著蘇易寧和鍾如意騎馬迴永京城。


    鍾如意不滿地看著憶華,又看了看蘇易寧,道:“為什麽要讓我也迴永京?”


    天青在一旁小聲的插嘴道:“因為老板娘你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啊!而且還會添上一大堆的麻煩事呢……”


    她不服的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揚了揚拳頭,讓他收斂點。


    蘇易寧道:“那我就先迴去了,你們事事小心,我和如意會在永京等著你們迴來。”


    她的目光輕輕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定格在雲封身上。


    依然是一身玄色衣袍,和往常一樣,站在那兒,即使不說話,也能自成一道風景。


    這是她愛的人,她想要在離開之前,把他的樣子刻進腦海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慢慢迴想,就像天底下每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妻子,靠在窗柩上,等著未歸的夫君。


    宋允和嚴逸在一邊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就進了小酒樓。


    她跨上馬,迴頭望了他最後一眼,這一眼,就像此生的最後一眼,日後永不複相見。


    ……


    沐青雲看著地上顫顫發抖的兩個人,聲音像是浸在冰天雪地裏一樣冷冽。


    “誰把她帶走了?”


    兩個人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話。


    “不說話就直接去領罰吧。”他淡淡的拋出這句話,理了理有些皺的白袍。


    領罰?就是死也比去領罰好受一些。


    其中一個人終於開了口,嘴唇止不住的發抖:“啟……啟稟大人……小的們……小的們真的不知道是誰……誰救走了哪位姑娘,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


    “饒命?難不成養了你們這麽久,就是為了聽你們做錯事之後說一句饒命!”


    “來人!”


    帳篷外的人聽見聲音,立刻走了進來:“大人!”


    “押下去,極刑伺候。日後若再有犯此等大錯者,下場就如同他們一樣。”


    打了個寒戰,他們立即應是,把二人押了下去。


    牢房裏的人忽然聽見一聲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在一個房間裏的人都紛紛聚到一起,這平西王把他們抓到這裏,沒怎麽對他們用過刑,也就是把人關在這裏,今天突然聽見不知道是誰嚎了這麽一嗓子,才幡然醒悟過來,這裏是個牢房,那刑罰這東西,該來的時候總會來。


    嚴夫人正在小睡,聽見聲音也被驚醒了。


    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消失,又恢複了往日一樣幽寂的平靜,嚴夫人靠在冰冷的欄杆上聽了一會兒,確定沒有聲音了,才迴到她那張硬邦邦的石床上,歎了一口氣,一個人自言自語道:“這阿寧都去了那麽長時間了,怎麽還不迴來!”


    “這麽久不迴來,應該就是死了。”


    她望了望四周,看著蹲在牆角的年輕女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了一句:“剛剛是姑娘你在說話?”


    “不是我,那就是夫人你見鬼了。”


    低低地嗤笑一聲,她扶著牆站了起來。


    嚴夫人有些生氣,這姑娘,明明阿寧救了她的命,她幹嘛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意識到嚴夫人的不快,她喑啞著嗓子道:“我隻是實話實說,夫人你心裏想必也有數。”


    她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求老天保佑蘇易寧千萬不要出什麽事。


    雲采看著低聲祈禱的嚴夫人,嘴角掀起嘲諷的弧度,求人不如求己,這麽簡單的道理居然還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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