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實在是悲痛難耐,在殿前失儀,還請皇上責罰。”君長陽以袖掩麵,神情戚戚。他這副模樣其實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是唯一的兒子,就這樣無緣無故地丟了命,身為其父,一點兒不難過才叫人懷疑。當然,對那些被君央欺壓的百姓來說,卻變成了一件值得歡欣雀躍,拍手叫好之事。


    雲封神色冷峻,昨晚就做好了君長陽死咬不放的準備,看著跪在地上的黃新酒,這不,子期將背這鍋的人都替他找好了。


    他神色仍與平常無二,揮揮手,示意他們二人都站起來。


    “大將軍之事朕已經聽說了。”他說話的語氣毫無波瀾。


    “臣隻求皇上能將看護不力之人予以嚴懲,以告我兒在天之靈哪!”君長陽仍跪在地上,還連磕了好幾個頭。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讓雲封先處置了黃新酒。


    雲封麵上也是一副十分惋惜的神色:“君將軍是我大陳驍將,朕也十分痛心。尚書大可放心,朕一定會還他一個公道。”


    黃新酒也知道雲封說這麽多,隻是想先安撫住這老奸巨猾的君長陽,同時也不願早早定了他的罪,為了不讓他為難,黃新酒趁二人都沒有說話,將額頭貼在手背,語氣悲痛:“皇上,大將軍在去往滄州途中不幸身亡一事,責任在臣。還請皇上降罪!”


    君長陽看他這麽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道:“臣還以為黃大人這麽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呢!原來你還知道是你害了我兒性命!”若不是這黃新酒,他的央兒怎麽會殞命他鄉!一想到這件事,再看黃新酒安之若素的樣子,君長陽就恨不能親手殺了他!


    他悲憤到了極點,忘了自己正跪在禦龍殿,說的一番話在禦座上的那位聽來,更是別有深意。


    雲封的眸子暗了暗,聽起來是在說黃新酒手下的人沒用,實則是在怪罪他這個皇帝,要不是他的命令,君央自然也就不會被發配滄州,那也就沒了之後的這些事。


    一側的張霖忍不住,冷聲道:“君尚書!”


    “是要造反嗎!晚上自己去領罰。”雲封垂了眸,聲音聽上去十分平靜,但張霖跟了他這麽久,自然聽得出來那一絲寒意。這話既是對張霖說的,也是對君長陽說的。


    他退到一側,答了聲“是”,隨後立刻噤了聲。


    君長陽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竟說出這些不要命的渾話來,又忙不迭地向雲封請罪:“微臣失言。”


    “尚書確實是失言了。”雲封目光冰冷,摩挲著腰側的白玉,張霖在身後看著,便知道這一次,君尚書是真的惹惱了這個人。


    君長陽身子一抖,本來他也隻是做做場麵,可雲封卻斷了他的後路,直接地說他確實失言了!


    “皇上恕罪!”


    “朕體諒尚書的喪子之痛,”君長陽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他話鋒一轉,“朕要是追究,尚書也就不會有機會在這兒說話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在場之人都明白。君家再大,在帝王眼裏,什麽也算不上。


    抹了額頭上的冷汗,君長陽磕頭謝恩。


    “刑部侍郎黃新酒未盡其責,致使威武大將軍半途身亡,即刻押往天牢,待查明真相,再定其罪。”說完就看著君長陽問道:“這樣,尚書可還滿意?”


    跪在地上的人眼裏閃過一抹厲色,滿意?簡直可笑!可他的不滿現在還不能表現出來,隻作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微臣謝過皇上!”


    “皇上,微臣還有一個請求。”


    “說。”


    “請皇上派皇家侍衛兵找尋央兒遺體。客死他鄉已是憾事,還望皇上能讓他迴歸故土。”


    靜默了好一會兒,才對張霖說:“就按尚書說的做吧。”


    君長陽又謝了恩:“微臣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尚書就先迴去吧。還有些事要準備準備。”“是。”


    出了殿門,君長陽冷冷一笑,揮袖離開。


    黃新酒仍在殿中。


    星眉劍目的朗朗少年,黃新酒隻抬頭看了一眼,複又快速地低下了頭。低低歎了一口氣,人們所敬畏的高高在上的人,或許並不向往這種生活呀。


    雲封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殿中一片寂靜,毫無人聲。


    最終禦座上的黃袍天子說了一句:“這一次,就委屈黃大人了。”


    蘇易寧剛醒,常平就給她帶了一個十分震驚的消息。


    喝著阿喜剛給她煲的粥,她穿著幹淨的中衣半靠在床上,抬眼看了看常平,神色慵懶:“你剛剛說什麽?”君央被人殺了?她才睡了一覺,這個威武大將軍命就沒了,也忒快了吧。


    “玉人,奴才剛剛說,安佳人的哥哥,沒了!”常平說著又替她盛了一碗,蘇易寧吃的撐了,半眯著眼,像隻饜足的貓。


    “那他就該有事做了。”不會無聊到再來找她了。但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幻想。


    來人正是大太監長福。


    常平趕緊出去迎道:“公公,您這是?”長福伸出蘭花指點了點他的頭:“你小子,”朝屋裏努了努嘴,“跟了個好主子。好日子馬上就要來了。”


    他剛進宮,不大明白長福的意思,隻能連連點頭。長福問道:“玉人娘娘還沒起?”“正在穿衣。公公再等會兒。”


    這長風閣怕是小了!長福摸了摸拂塵,暗忖道。


    過了半刻鍾,蘇易寧在阿喜的幫助下才把繁雜的宮服給穿好了。本來她還想穿那一件素白的錦裙,可阿喜偏要讓她穿這件淡粉的錦繡描花宮裝,還在她的頭上插了一支出岫簪。


    將她家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阿喜拍拍手:“小姐雖然臉上有胎記,可在阿喜眼裏,是最最漂亮的。”


    蘇易寧才不理她,搭著她的手出去了。她實在不想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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