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封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真有你說的那麽好?”


    長福聽他這麽一說,似乎對這些剛進宮的貴女們頗有興趣,眉開眼笑地提著玉壺給他添了茶:“要不傳召君玉人,讓您好好瞧瞧?”


    雲封斜乜了長福一眼,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笑:“你是收了什麽好處?這樣替她說話!”


    長福嚇得冷汗直冒,趕緊跪下:“皇上恕罪,奴才說的全都是大實話呀!在您眼皮子底下做事,我哪敢收什麽好處!奴才是望皇上這幾日國事繁忙,怕您累壞了身體,奴才一片忠心,皇上明察啊!”


    雲封一腳踹過去,薄唇開合吐出幾個字:“滾下去。”想了想,又說道,“順便傳個旨,封君尚書之女為佳人,賜號“安”。”


    長福抹了頭上的汗,戰戰兢兢的叩了頭答了是,退出禦龍殿。


    榻上的人合了眼,那些老狐狸這次應該高興了吧……他還沒開口,就迫不及待把女兒送進來了。今晚,他可以睡個好覺了!


    他朝身後的人擺擺手,張霖會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合上了殿門。


    蘇易寧入選的消息不一會兒就傳遍了蘇府,下人們高興地隻要見是個人,都要說上幾句:他們家小姐進宮了!


    蘇老爺又悲又喜,寧寧的終身大事他現在是不用操心了,可總覺得哪兒不對。蘇夫人靠在他懷裏暗暗垂淚,他悵然若失地看著皇城的方向,也不知寧寧今晚能不能睡得好……


    “夫君,皇宮那兒就是個吃人的地方,也不知道寧寧一個人應付不應付得過來?”說著又低低抽泣起來。


    “夫人啊,萬般皆是命……”


    半點不由人!


    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涼州嚴府。彼時嚴逸正穿著青衫,手執一卷帛書,教習嚴傅雪最簡單的字。


    他鮮少有耐心,除了兩件事:一是在教這個年幼的妹妹讀書上,另外一件便是苦戀蘇易寧十年整。人家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他卻不然。


    他竊以為那些人之所以有這種偏見,不過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有才的女子究竟能有多迷人!


    就像蘇易寧一樣,在過去的很多年裏,她在那棵桃樹下撫琴吟詩的樣子,常常出現在他的夢裏,成為他藏在心底的最美好,不願與人共享的秘密。


    連帶著她不為人知的才情和那雙甚是明亮的眼睛,一度讓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即使她明確地拒絕了他,他仍堅信時間會告訴她,他就是她在等的,那個對的人。


    嚴宸從亭子另一頭急匆匆跑過來,可看見他家少爺,隻覺喉嚨一陣發澀,不知從何說起。


    嚴逸看他臉色難看,柔聲對蹙著眉認真認字的阿妹說道:“小雪,今天學的很好,哥哥就準你與溪秀去玩會兒。”對站在一旁的丫鬟說,“溪秀,帶小姐下去。”


    “是。”


    亭內隻剩下他們二人,嚴逸挑眉:“出了什麽事?”


    嚴宸醞釀好久,才說出口:“少爺,表小姐進宮了!”


    嚴逸理理耳邊碎發,淡淡迴了句“嗯”,說得甚是隨意淡定。


    嚴宸害怕他家少爺受了刺激,這會兒怕是還沒迴過神來,才答得這樣幹脆利落,忙擔心地問:“少爺,你沒事吧?”


    他勾起嘴角,他不知道結果怎麽會這樣,無論怎樣,他的阿寧終於嫁給了別人。


    已成定局。


    他很慶幸,她最美好的年紀裏有他的痕跡,盡管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是他的姑娘。


    他為她高興,為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釋然,今天過後,他日再見,怕是另一番情景。


    不過,那樣活潑機靈的姑娘,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一麵……


    嚴宸隻聽見一聲極輕極輕的歎息,在這個即將落幕的冬天,格外寂寥。


    蘇易寧入宮已經好幾天,她現在的心態很淡定。


    她眼下住的這地方名字不錯,叫長風閣。這兒的環境景色都很好,可她總覺得少了點煙火氣。大概是來這兒的人實在是太少的緣故:除了前幾日送床褥的宮女,就一個人也沒來過。


    幸好常平這個小太監,雖看上去傻頭傻腦的,但做起事來十分機靈,從他現在正與蘇易寧講著從浣衣園到芳華殿的瑣事,且事無巨細就可以看出他是個打探消息的好手。


    蘇易寧閑得無聊,很樂意聽他說這些事來打發時間,順便也把宮裏有哪些不能惹的主暗暗記在心中,將來遇見了,她躲著點就好了。


    阿喜進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常平繪聲繪色同蘇易寧講著宮裏趣事兒,她家小姐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常平正說到雲封給君雲書封佳人這事。蘇易寧聽得起勁,一臉好奇地問他:“那長福把聖旨送去之後發生了什麽?皇上召她侍寢了嗎?”


    常平故作神秘,吊足了她的胃口:“玉人你猜!”還對她拋了一個媚眼。


    蘇易寧狠狠地敲他的頭:“臭小子,接著說,不然,我今晚可就要罰你一個人守夜了!”


    常平連忙告饒。阿喜端著剛做好的梅花糕,道:“小姐你嚐嚐味道,這梅花是我從後麵的院子裏摘的,可新鮮了!”


    蘇易寧纖指撿起一塊,入口即化,絲絲梅香,沁人心脾。


    她吃的一臉滿足,常平在一旁直咽口水,阿喜嫌惡地用食指指了指他的腦袋:“你啊,就不要想吃我做的梅花糕了!我一個人幸幸苦苦搭了個灶台,你倒好,想吃白食呢?”


    常平異常委屈,低著頭反駁道:“明明是玉人讓我跟她講這些事兒的。”


    偷偷抬眼瞧她,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又忙不停地討好:“好姐姐,就讓我嚐一口吧!您大人有大量,決計不會這麽小氣,與我計較的。”


    阿喜一手拿著碟子,一手叉著腰,賊兮兮地笑:“不,你錯了。我就是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人。所以呢,你就老老實實,不要肖想了。”末了還加上一句,“要吃,行啊!自己去做。”


    蘇易寧看他倆鬥嘴,看得不亦樂乎,二人戰火愈燒愈烈,她才出言勸和:“阿喜,你就讓他嚐嚐吧!反正這麽多,我也吃不完不是?”秋目可憐兮兮的盯著她,仿佛她不答應,她就要落下淚來似的。


    阿喜憤憤的瞪了他一眼,瞧瞧,把她聰明睿智又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姐帶成什麽樣子了!


    “給你。”她越看他那張臉越覺得不順眼,索性轉過頭,一個眼神也不願給他。


    蘇易寧怕她把自己憋壞了,體貼地拍了拍她的肩:“阿喜,洗碟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阿喜對這樣的小姐頗有點無可奈何,端了被一洗而空的玉盤,一言不發的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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