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自述:


    我叫了二十年的顧廷燁,幾十年的白燁,迴顧這一生我還是更喜歡做白燁的後幾十年。


    我出生在汴京曾鼎盛一時的寧遠侯府,我的母親是父親的第二任妻子,所以我上頭還有一個嫡親大哥,我是長大後才知道原來一直照顧我的母親是父親的第三任妻子,我的生母在懷著我弟弟時難產去世了。


    知道這個事情我沒有多少不好的情緒,畢竟我身邊一直照顧我的母親很溫柔和善,事事都順著我為我好,就算是後來母親有了親生的弟弟我仍然覺得她最疼愛我。


    再大一些父親開始教我練武,大哥身體孱弱無法習武,我便繼承了父親的槍法。


    十幾歲去到揚州經曆了我人生中第一場大風險,在生生死死間我順利繼承了外祖的資產。


    後來迴到汴京,越長大我發現父親對我不如對兄長和弟弟好,他總是在不問緣由的指責我懲罰我,雖然有母親為我說話可每次父親都會大發雷霆一次次懲罰得更重。


    那時候我想時是不是我還有哪裏做的不好,亦或是我出身低微不得父親歡心,我一度陷入了自卑與迷茫。


    這些年父親越是責罰我我越是叛逆,已然成了名滿汴京的紈絝子弟,可我不在乎外麵的名聲,我隻想讓父親看到我的存在。


    此後我與父親的關係更加水火不容,我留戀煙花巷柳故作紈絝,被四房五房的人欺負也會打迴去,他扣在我頭上的罪名我總要坐實了才對得起他如此作態。


    離家求學那幾年是我覺得最輕鬆的日子,我遇到了曼娘,我以為她是與我一樣的可憐人便出手相救,卻在醉酒後與她有了夫妻之實。


    從前種種隻是紈絝,可成婚前便有了外室那是無論如何都洗刷不掉的汙點,可是想想她可憐的身世和父親的樣子,我還是把她留在身邊了。


    再次迴到汴京後我已經有了一兒一女,不出意外的又被父親打了一頓,雖然這頓打是我活該,可我還是不想和他低頭。


    我們的關係真正僵到底了。


    我自信滿滿的參加了科考,放榜之日那榜上卻沒有我的名字,在父親的打聽下才知道是因為我前幾年喝酒時為楊無端說了話 官家親自把我的名字從榜上劃了要我同楊無端一樣五十歲再考。


    這次挨打後我怒不可遏的衝到大哥院裏興師問罪,他不承認,可那些話我就隻同他說過,除了他還能有誰,可是父親不信,隻怪我狂妄不知收斂。


    我負氣出走住在外麵,與常嬤嬤,曼娘和孩子住在一起,這才是我想要的家的樣子。


    可是常嬤嬤的話和兗國公主的到來讓我這最後一點溫馨也破滅了。


    我知道了母親難產的真相,知道了母親生前在顧家遭受的一切不公。


    我知道了這些年我看重的家人到底是何嘴臉。


    原來他從來就沒真心愛重過我的母親,娶我母親隻是為了圖謀她那幾大船的嫁妝來填侯府的窟窿。


    原來我的出生並不是他期待的,我母親隻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棋子,而我這個鹽商的兒子,他自然是看不上的吧。


    揭開殘忍的真相後公主給了我一個機會,許給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這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從此就隻有白燁沒有顧廷燁了。


    我再一次踏足侯府,這次是為了辭別。


    那天我終於在父親臉上看到了憤怒、失望、責備以外的情緒,可我已經不想要了。


    我不知道他看著我離去的背影的是什麽心情,但我知道,那一刻我如釋重負,以後我就隻有常嬤嬤以及兩個孩子這三個親人了。


    那幾年可真辛苦啊,可除了身體上的疲憊和酸痛我心裏是暢快的,而且揚州到底有我的勢力,生活上還是很輕鬆的。


    常嬤嬤盡心盡力的幫我照顧兒女,如果我娘親還在她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我終於等到了。


    聽說邊關戰事起的消息我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這幾年和同僚相處,與公主通信,我能感覺到她的野心,所以這一仗一定能打起來。


    我會抓住這個機會,然後風風光光的迴去讓那些人看看,沒有侯府我依舊能闖出一片天地!


    果然,這場仗打了將近兩年終於把西夏滅了,潑天的功勞與富貴我自己掙到了。


    幾年不見父親老了很多,身體也不利落了,我那繼母依舊是一副慈愛溫柔的模樣,我能看到她眼底的野心。


    我好像已經不怪她了,又好像還有些耿耿於懷,不過都沒關係了,以後我們不會再有關係。


    論功封賞,賜府別居,父母和離,為母請封誥命,我做到了,我終於把母親從那個地方帶出來了。


    離開的這幾年汴京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攝政公主做到了大權在握,我那好兄弟的妹妹竟然自己遠行遊曆了兩三年,不僅帶迴了新培育的糧種、棉花,還在一些地方推行了新學、女學,以自身之力被封為新皇登基後第一個冊封的郡主。


    那當真是與攝政公主如出一轍的奇女子,雖然很多人還不覺得她的行為會帶來多大的影響,可我很早就知道了公主殿下的野心,這隻是她們邁出的小小一步。


    果然不出我所料,短短幾年的時間大宋就出現了更多高產的糧食、農作物,甚至還有海上貿易。


    經濟農業提升後下一步必然是訓練軍隊,我骨子裏的熱血被激發了,有生之年我想帶著軍隊收複燕雲十六州,想看看大宋的疆土能有多大。


    我沒有娶妻,有這兩個孩子就夠了,我不想再試探人心,也不想耽誤好姑娘。


    我從正三品一直到從二品、正二品,從一品,官家不像史書上的大多數皇帝那樣猜忌、打壓功臣,也不搞文武製衡那一套。


    當今的眼界心胸之寬闊,文治武功之卓越令我欽佩不已,在做兒子這一塊我大概是失敗的,但是遇到這樣聖明的陛下我會做一個成功的臣子。


    很多沿用至先帝的祖宗禮法被廢除進行了大力改革,這是一個真正蒸蒸日上的大宋。


    當我的嫻姐兒長大後朝中已經有女子的身影了,十年前的那位明安郡主,如今已經是站在前列的人物了。


    戎馬半生我已站在武將之首,曾經的前輩如今已經在家裏含飴弄孫了,後起之秀還在源源不斷的為這個時代注入新鮮活力。


    前二十年我渾渾噩噩,時而清醒時而醉,有怨恨有辛酸,有自棄有自助,後麵幾十年,我稱得上一句不負此生。


    娘,兒子過得很好,您不要擔心不要放不下,今生親緣淺薄來世再續。


    父親,我不恨你,我也曾感謝你教我武藝讓我有這條出路,我也不會成為你那樣的丈夫、父親,此生足矣,你我父子不必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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