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恩的父親,左副都禦使烏雅大人救了科爾沁草原來的沐郡王,聽說烏雅大人的腿被生生砍去了,沐郡王感激的不得了,原說要抬舉烏雅府的人,烏雅大人卻說,最惦記的人是宮裏頭的纖恩。”


    如姍看著宛瑤:“這件事情,你可別攔著,科爾沁草原的人,便是太上皇都看重。”


    宛瑤挪了個位置,單臂支著下巴,露出一截肉乎乎的胳膊來,說道:“纖恩倒也罷了,給她個妃位都扶不起來,蠢得沒邊了,又管不住她那張嘴,便是我不收拾她,她也長久不了。”


    “但你架不住她運道好,眼瞅著就要入了冷宮了,卻突然攀上這麽一門親戚,有科爾沁的沐郡王撐腰,一年之內,誰也動不得她。”如姍明媚的眼眸一撇,“我若是有這麽一門親戚,哪裏還用費這樣的心思。”


    景馨拿起宛瑤扔在針線簍子裏的繡繃子,見是個不打眼的帕子,便抿了針線,繼續往下繡,一邊說道:“這事兒倒也同樣是有利有弊的,太上皇與皇上倒是都看重科爾沁,可你瞧瞧這兩朝,哪兒還有科爾沁來的妃嬪?”


    如姍點頭說道:“這倒是,這是防著她們科爾沁做大呢,若是烏雅府的人真的仗著科爾沁的勢,太上皇不一定能容下他。”


    宛瑤吃了許多五香瓜子,口渴的很,抿了兩口杏仁茶,說道:“烏雅大人可不像是蠢的,他求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纖恩,後宮裏的女人再怎麽折騰,也翻不出後宮去,烏雅府這是求的長久的恩寵,不過……”


    宛瑤與如姍,景馨相視一笑:“不過架不住自己有個作死的格格。”


    “娘娘,膳食擺好了。”碧溪在外間守著,聽得三人的笑聲,這才撩開軟簾,福身稟道。


    三人一道挪到花間去用膳,宛瑤方才吃了許多的小食,不是容嬤嬤的手藝,她還有點看不上了,因而也沒指望著禦膳房能弄來什麽好東西,哪知道還沒到花間,便聞到熏肉的香氣:“這是點了什麽?”


    碧溪笑盈盈的服侍三人淨手:“純嬪娘娘聞到的味道是禦膳房新上的菜式,奴婢自作主張點了來,名為富貴牡丹。”


    宛瑤隻當自己沒問,禦膳房總愛取這種華而不實的名兒。到了近前一看,正中央擺著的那碟子,有普通盤子三倍大,用祥雲,如意,蓮花三種不同的銀簽子擺了三圈,大小適中,一口一個,底下鋪了翠綠的葉子,最外圍滾了一圈花瓣,倒真是個牡丹花樣。


    三人落座,分別嚐了,原來這三層是三種味道,鹹香的,糖醋的,孜然的,宛瑤每樣吃了兩塊,不一會兒,身邊的碟子裏就一小撮銀簽子。


    碧溪見宛瑤喜歡,微微鬆了口氣,這道菜其實就是牙簽肉,隻是這樣的名字,放到宮裏不夠雅致,這才換了個名。


    宛瑤吃著酥香可口,隻恨自己方才沒留多少肚子,羊肉吃多了,不好克化,景馨示意碧阮給宛瑤盛了一小碗湯,湯是白菜粉絲豆腐湯,放在砂鍋裏咕嘟著,一直都是燙口的,宛瑤吃著倒是鮮香的很。


    “沒想到禦膳房的手藝精進了不少。”宛瑤抱著肚子稱讚不已,景馨略吃了幾口,就撂下了,怕自己胖,如姍已經下定決心,不將心思費在顒琰身上,倒也不忌諱什麽,慢條斯理的吃,竟是比宛瑤用的還多些。


    三人用過午膳,怕存了食,也沒立刻睡下,拉著碧溪,碧阮一道玩牌,一邊埋怨道:“要是紫菡在,必定比現在還要熱鬧些。”


    如姍扒拉了一張八萬,扔出去道:“紫菡性子比你還衝動些,又沒有皇上護著她,讓她長長記性也好,別旁人說什麽就信什麽,腦子都不轉一下。”


    宛瑤想想如今的形勢,胖乎乎的手,拿了如姍的那張八萬,笑盈盈的說了句“吃”,又扔了個五萬出去,道:“說的也是,要是纖恩真的晉位,怕是第一個與紫菡過不去,紫菡躲一躲也好。”


    纖恩倒是瞧宛瑤最不順眼,但也不至於傻到敢動宛瑤,誰讓宛瑤現在是顒琰的心尖尖呢。


    景馨抓了個七筒,掃了眼,打出去,補充道:“我瞧著纖恩倒還好一些,喜怒都在臉上,手段也不過那些,倒是那個霞答應,我一直忌諱著。”


    宛瑤甜甜一笑,指著景馨的那張七筒說道:“胡了。”


    如姍睨了眼宛瑤的牌,用指尖不客氣的戳宛瑤的額頭:“說你笨吧,你這一心二用的,倒還能這麽快的胡了牌。”


    “運道好,沒辦法,快給銀子。”宛瑤攤開胖乎乎的掌心,笑得跟個小貓兒是的,如姍忍不住又去捏了捏宛瑤的臉蛋:“不行,趁著婉太妃落勢,我得讓人給我抱個貓來養,要不然無聊死了。”


    景馨怕這些貓兒狗兒的,也不多話,讓碧阮拿了銀子出來。


    碧阮一邊分銀子,一邊說道:“奴婢也覺得我家小主說的不錯,碧霞原是我們當中資曆最淺的,但是極善鑽營,本來要分來伺候新晉妃嬪的人,不是她,臨到最後一日,她才冒出來的。”


    碧溪也點頭應和:“是這麽迴事,先前我們都不知道她是在哪兒伺候的,而且……”


    碧溪看了如姍一眼,見如姍微微頷首,才敢繼續張口:“奴婢幾個私底下碰頭,都懷疑是碧霞把凝碧小主吊死的,凝碧小主若是活著,她一個貼身宮女要被抬舉起來,除非凝碧小主也極得寵,但凝碧小主顯見不得皇上歡喜,都走通了敬事房的路子,抬去毓慶宮了,皇上也不要她。”


    宛瑤三人對視一眼,這個猜測,她們早就有的,但這件事情沒有證據,花嬤嬤背地裏去瞧過凝碧的屍身,脖子上的傷痕是吊死的,不是勒死,宛瑤事後想,凝碧那般耳根子軟,說不得是碧霞攛掇著的,但當時靜觀齋隻有凝碧,碧霞兩個,怎麽說,還不是由著碧霞嗎?這就是件無頭公案。


    “心裏有數就行,這件事情,以後不可再提。”如姍看了碧溪,碧阮一眼,叮嚀道:“她現在再不濟,也是個答應,若讓人將這樣的話傳出去,她定不會放過你們。”


    碧溪,碧阮應下,幾人又開始一道玩牌,玩了兩圈,看著時辰不早了,如姍與景馨怕顒琰過來,便提前告辭離去。


    景馨與如姍都沒有乘轎,兩人攜手同行,景馨抱著纏枝花卉的手爐,輕聲歎息:“太上皇這次處置了婉太妃,宛瑤姐姐愈發的在風口浪尖上了,以後的算計,怕少不了。”


    如姍攏了攏身上的明粉色鬥篷,輕聲道:“不怕,她瞧著蠢笨,其實她事事看得通透,大智若愚,大抵說的就是她了,她運道也不差,不必她爭搶什麽,皇上便捧到她眼門前了。我倒是羨慕她,不必費腦子,免得落得滿臉滿心的算計,失了本性。”


    景馨聽如姍說的隨意,忍不住張口道:“姐姐還說不擔心,剛剛迴了宮,也不是誰急急的派了碧溪過來,讓她跟著我一道過來瞧宛瑤姐姐,生怕宛瑤姐姐吃虧的。”


    如姍死鴨子嘴硬,哪裏會承認,沒好氣的說道:“我還不是怕她犯蠢?脾氣急起來,她連菜刀都敢抄,她要是真砍了郡王福晉,太上皇能饒得了她?”


    景馨輕笑著嘀咕道:“剛姐姐還說宛瑤姐姐聰慧呢。”


    如姍接不上來,擺擺手道:“我要去寧壽宮了,你先迴去吧。”說完,踩著花盆底,急急的走上了一條岔路,惹得景馨在後麵掩帕輕笑。


    “我也不急著迴去,不如去景仁宮瞧瞧賢妃娘娘。”景馨說是去瞧賢妃,不過是去瞧紫菡的,隻是紫菡如今在禁足,不能直言罷了。


    景馨,如姍走後不久,顒琰果然擺駕翊坤宮,花嬤嬤的藥效好得很,不過小半日,幾人都消了腫,各忙各的了。


    鄂羅哩在顒琰身後,吭哧吭哧的抱著兩個壇子,聞著便酒香撲鼻的。


    宛瑤正坐在炕上逗元寶呢,拿著個午膳剩的羊骨頭,用小個兒的玉如意係了翡翠色絲絛,跟挑燈籠是的挑著,顒琰沒讓人通稟,徑直走進去,就見一人一狗盯著肉骨頭打轉,都快成鬥雞眼了。


    顒琰看著沒心沒肺的宛瑤,無奈的搖了搖頭,讓鄂羅哩把酒壇子撂下,打發了人出去。


    “元寶,來。”宛瑤趴在炕上,將羊骨頭放得離元寶近了些,元寶流著哈喇子,往前奔,宛瑤一提玉如意,羊骨頭就比小幾子高了一大截,元寶有心要夠,奈何腿短身子圓,扒扯半天也沒夠著羊腿渣。


    宛瑤在炕上笑得前仰後合,隻差打滾了,顒琰愣是被一條狗奪了寵,見自己站了一盞茶功夫,也沒被發現,終於怒了:“這狗的名字太俗氣,換個名,叫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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