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今日可不可以給我講一講你在長安的故事?”


    自從遇上山寒之後,小年兒每日都纏著沈寒,叫她給自己說有關長安的故事。


    “長安?”沈寒自幼就是在長安城長大,從來不覺得長安與其他地方有什麽不同。


    “長安城,有梨園,有食肆,常下雨。”沈寒用自己貧瘠的語言在說著自己對長安印象。


    原以為這樣的一句話,會斷了這小姑娘對長安的念想,誰知道,卻叫她更加憧憬了。


    “梨園,是什麽樣子的?長安的食肆是不是很多,很大,東西也很好吃?長安下雨是不是很美?我們這兒不常下雨,偶爾下雨也很小。”小年兒拉著沈寒,問了好半天。


    後來,沈寒一得空,就給她講長安城的故事,講長安的風土人情。


    這時候,守在大漠的將士已經和這兒的百姓很熟識了。


    自從上次不曾拿到軍晌之後,在這兒的大漠將士再也不曾等到屬於他們的糧草。


    百姓瞧他們這樣,也實在是不忍心叫他們餓死了,常常送來吃食。


    那領兵大人原先是死活也不願意收下,畢竟軍中,規矩嚴明,不能收百姓一星半點。


    隻是眼看著那些將士們,一個個麵黃肌瘦,實在是過不下去了,總不能活生生看著他們餓死。


    無奈,他隻能收下那些糧食,又派人把他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送過去了。


    隻是,那些個居民死活都不願意收下這些財物。


    “你們每日在這裏守護我們這些百姓,這樣辛苦,我們這些尋常百姓能幫助上一些就幫助一些,怎麽敢要你們的銀子?”


    那些居民死活不要這些銀子,甚至那些大娘都曾不高興了,這才叫那領兵大人收了這些銀子。


    還有位年紀稍長的嬸嬸,格外喜歡沈寒,總是給她送吃的,送衣裳什麽的。


    “若是我家女兒還在,怕是和你一樣大了。”


    那大嬸這樣說。


    沈寒後來才聽說,那嬸嬸從前有個女兒,在戰亂時候,被敵軍殺死了。據說那姑娘模樣很好看,也乖巧,和沈寒有些相似。


    沈寒雖說不願意收那些東西,但一想到她也是可憐人,隻是借著自己寄托相思,不由得生出來些許同病相憐之感。


    她何嚐不也是需要寄托這樣的相思。


    “謝謝嬸嬸。”


    沈寒到底還是收下來了。


    在大漠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身邊人也是極好。


    不過,沈寒還是會總是想起來那人,總是會在沙丘上坐著飲酒,瞧月亮,念長安。


    “怎麽,還是不習慣?還是思念家裏嗎?”一位年少將軍過來安慰沈寒道。


    自從沈寒過來這兒以後,這位少年將軍總是過來看她,寬慰她。


    這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名叫趙申,皮膚黝黑,五官端正,氣宇軒昂,功夫也是軍中頭籌,聽說是家中得罪了達官貴人,才被貶來了此處。


    “不是,隻是,在想一個人。”沈寒還是在飲酒,笑著迴答道。


    沈寒何嚐不知道這趙申對她的心思,那樣瞧她的眼神,沈寒熟悉的很。


    隻是沈寒心中早就有了另一位少年郎,自然是不能再耽誤他。她想著,還是要和趙申說清楚,不能總是拖著他。


    此時,不就是最好時機嗎?


    趁他對自己隻是稍稍心動時候就說清楚,總是好過日後情根深種,那樣煎熬。


    ”什麽人?“趙申眼神明顯變了,遲疑起來,說話吞吐起來。


    ”心上人。“沈寒舉起酒壺,對著明月,笑了。


    趙申低下頭,開始擺弄自己衣角:”原來,你有心上人了。“


    “對啊。”沈寒轉頭看了一眼趙申,“他是個極好的人,我的武功就是他教我的,那時候,他還說過要來我家提親。”


    迴憶此事時候,沈寒麵帶微笑,似乎沉浸其中。


    趙申隻失落了一會兒,就恢複了平常模樣:“那後來怎樣了?”


    “後來,我爹戰死沙場,我家被安上了一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罪名,被流放了。”沈寒說的輕描淡寫,可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她的指甲都嵌入了肉中,生生掐出來幾道紅痕。


    “一將功成萬骨枯。阿寒節哀。”趙申說不出什麽話來安慰她,隻能這樣不鹹不淡說兩句,這樣的事情,旁人安慰都是沒用的,隻能是自己想通了。


    過了一會兒,沈寒漸漸鬆開了自己的手,強扯起來嘴角,繼續飲酒。


    “更深露重,大漠風寒,在下先迴去了。”


    趙申明白這時候,大約該叫她自己冷靜冷靜,便離開了。


    自此之後,趙申再也不曾朝沈寒表露出那樣心思,反倒是當真把她當作是妹妹對待了。


    隻是那晚閑談之後,沈寒夢見了韓江城。


    夢到他倆一同在竹林習武,一同賞月。


    夢到兩人一同說理想時候,夢到韓江城笑著對沈寒說,說等到兩人長大以後,要一同去看蒼山洱海,看潮起潮落,看草長鶯飛,看白堤垂柳。


    那時候年少,無憂無慮,眼中心頭隻是彼此,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就連勾勒的往後餘生,都有對方,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分離。


    誰知道夢醒時候,沈寒雀發覺隻有自己一人。


    自此一夢之後,沈寒哪裏還能睡得著?


    想著醒著也是醒著,倒不如起來走一走。


    等到穿好衣裳起身時候,卻發現下雨了。


    大漠極少下雨的,沈寒很少有用傘的機會。


    她帶過來的那一把雨傘,還是韓江城送她的,據說是韓夫人親手做的。


    傘麵上是水墨暈染顏色,很好看,還畫了個月亮。


    今夜總歸是有機會撐傘了。


    夜裏時候,人總是會多愁善感一些,沈寒看著手中那把雨傘,不由得又開始迴想起來與韓江城的初遇。


    初遇於總角之時,誰知道這一晃眼,就過了這樣多年了。


    迴想起來在長安時節,沈寒喜歡下雨,常常拉著韓江城躲在屋簷下聽雨,聽雨時候還不讓他說話。


    那時候的日子總是那樣,雖說平淡,但迴想起來確實無比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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