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的。”韓江景點點頭,忽而笑了,“我該走了,你們繼續聊。”


    韓江景懶得在這兒聽這兩人閑聊,想著還是走了吧,不然總是在這兒,耽誤兩人閑聊。


    韓江景順著那小窗子爬迴了唐柔的屋子,卻發現李羅安拿著那原先紙張在看著。


    “你怎樣?不過去?”韓江景拍拍那椅子上的灰塵,坐下來,接過李羅安手上那張紙,“在這兒看什麽?”


    “倒是沒什麽,不過是一些她多年搜集來的有關時家的證據,倒是有用,今日我就帶迴去,上交給父皇。”李羅安笑了,“就有了這一些便好了,明日給那些老頑固看一看,時家怕是會翻不了身了。”


    “那最好。”韓江景明白了此事,也是不想說其他什麽的,她著急想要離開此處。


    “走了?”李羅安問道。


    韓江景還未開口迴答,就聽見了外麵那明月姑娘開口了。


    “若要離開,出了門一直向左走,瞧見一石梯子,順著走,上去就是了。”


    “謝姑娘。”


    李羅安道謝了一聲,帶著韓江景離去了。


    韓江城聽著那腳步聲,過了好大一會兒,大約聽見他們走遠了,才開口。


    “怎麽,不攔著他們?”韓江城笑了,開口問了沈寒一句。


    “等到他把這東西送上去,差不多,也能叫時家死上一迴了。”明月姑娘答道。


    “想不到,原來阿寒如今已經有這樣的算計水平了。”


    幸而這一迴,沈寒要對付的是時家,韓江城不想插手去管,若是等到日後,她要對皇家下手,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那樣冷淡對待。


    畢竟,皇家那小子,還是不錯,對阿景也極好。


    隻是迴過神,若真是她,又怎樣能夠不怨恨皇家。


    “我再同你說最後一次,我不是什麽阿寒。還有,如今已經不早了,公子可以走了。”


    “這就要趕走我了?”


    “我不認得公子,煩請公子離我遠一些,我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公子現在也看清楚了,既然看清楚了,就別再作繭自縛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我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壞人,殺人不眨眼,你最好離我遠一些,別再來煩我了。”明月姑娘這一番話,就是明明白白說給韓江城聽的。


    她知道自己錯的厲害了,明明知道不應當招惹韓江城,迴來以後就是應當離他千裏萬裏,別再見他。


    不過隻不過隻是理所應當,隻是道理而已了,其實若是當真見到了她,還是會舍不得,還是會一心就想著他,想他過得好不好,想他到底現在是什麽模樣。


    結果就是這樣一念之差,到底還是叫他看見了,瞧他見自己那一刹,似乎是感慨萬分。


    見到一次後,就更加想見了,明明說了,千千萬萬不能再見,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兩次,三次,其實每次他要過來,沈寒都是有理由拒絕他的,隻是,後來卻總是能找到些什麽借口,說服了自己,應當要去見這個人。


    後來,就總是忍不住要見麵,不過見麵以後,沈寒就會開始後悔,後悔自己怎麽那時候還是去見了那人。


    不過等到再有想見機會時候,又開始了新的一輪迴循環。


    沈寒就這樣,總是放縱著自己要去見他,放縱著自己想他,卻等到清醒時候,又開始後悔了。


    自己何必要去見他,就讓他當自己死了,不好嗎?


    說不定再過上幾年,他就會忘記了,然後再找到一個與他家世樣貌相當的女子,然後好好過完這一生。


    對啊,隻是合適,千萬別是喜歡。


    沈寒私心裏,還是希望韓江城這一生隻喜歡她一個人,別再喜歡誰了。


    隻可惜,自己還是那樣自私,就是因為想他,就便生要來見他了。


    若是不見他的話,就能免去了他日後的苦痛。


    沈寒心裏明白極了,自己與他,一定是不會有什麽美好結局了,沈寒早就算好了,等她報仇了,就下去找那些弟兄們,陪他們走一遭黃泉路。


    隻是,一想到自己離去後,她的韓大哥,怕是會痛苦極了。


    她經曆過那樣多生死,何嚐不知道,死去的人,不過是撒手人寰,轉眼就湮滅了,再也不會為浮生其餘煩惱,而活著的人,卻要日日夜夜受苦。


    說到底,被丟在世上的人,才是最最痛苦的,沈寒舍不得再讓韓江城受到那樣的痛苦。


    隻是,她不得不死。


    她知道自己壞事做盡了,若是不死,對不起這無辜的百姓,對不起那些因為她一念之差,戰死沙場的東國將士,對不起那些被拿來試藥的那些無辜的百姓。


    這一生罪孽深重,無可辯解。


    不過她不後悔。


    那些達官貴人的命是命,那些和她一同保家衛國的三千將士的性命就不是了?


    自從迴來之後,沈寒總是會被夢境驚醒,夢裏都是自己在邊疆那些年的點點滴滴。


    不知道,那個心心念念要來長安的小年兒,現在是不是投胎來了長安?那個一輩子娶不到娘子的裴大哥,是不是已經在黃泉遇上了這一世的命中注定。那個受了一生苦,卻還心地善良,吃齋念佛的官大娘,這一世,是不是投身到富貴人家了。


    沈寒明明沒喝酒的,不知道怎麽卻醉了。


    韓江城早就走了,幸而他走了。


    不然看見沈寒這樣脆弱的模樣,一定會要心疼了。


    現在迴想起來那些在大漠的快樂時光,都像是有一層飄渺的霧氣籠罩著,根本看不清楚,隻有最後那一戰,沈寒曆曆在目。


    那些人流出來的鮮血,那些人痛苦的慘叫,那些婦孺孩童流下的淚水,沈寒覺得現在伸手還能觸碰到。


    每次沈寒要狠心不下的時候,就要開始強迫自己迴憶現在這樣一段,就會忽然有了動力了。


    這故事,很長,很叫人痛苦,卻是無關風月。


    隻有大漠無邊無際的黃沙,嘶鳴戰馬,和一杯不知是什麽年代的濁酒。


    還有一個被長安城中韓家那位少年公子,念了千遍萬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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