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韓江景也想到了賭坊,李羅安絲毫不意外,但他還是裝作不明白的模樣,不敢讓韓江景看出來。


    “怎麽突然想去查賭坊?”


    韓江景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笑著搖了搖頭:“羅大哥,你少來了,我都看出來了,你還能不知道?”


    李羅安原先搶不到酒壺,實在渴得厲害,隻能拿桌上剩的烏梅糖水喝了幾口。


    聽了韓江景的反問,無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笑道:“阿景果然是了解我啊,什麽都瞞不過你。不逗你了。”


    說罷,李羅安放下了杯子,正色道:“如今是月初,剛剛宋敏兒說了,周知元是每月末去拿月錢。”


    韓江景接過話茬:“所以周知元前幾日應該是迴去拿了銀子,身上的舊傷就是證明,所以這幾日他身上應該有銀子。那他這幾日為什麽要迴去?再看他今日言語中對周府諸多不滿,肯定不會平白無故迴周府去。但我前幾日迴家時在街上遇見他的那次,看方向,他應該是迴家了去,今日看他手臂上留下的新傷,便更加確認了。”


    “你遇上他那次,正好是他失蹤那一日。”李羅安順著韓江景的話接下去,“今日他身上的傷,就是那次迴家被打的。”


    “那他既然迴了家,為什麽會被說是失蹤?白鹿書院發現學子不見了的話,應該也會找家裏人詢問,不會如此草率。”韓江景剛剛在聽宋敏兒說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隻是剛才不大方便問。


    李羅安搖了搖頭:“不是,那日他忽然不見,本來應該是件大事,但白鹿書院學官因為前幾日六閣失蹤事件,並太把此事放在心上,隻派人去和周府人說了一聲,隨意讓幾個學生去找了找。後來待他迴來了,得知此事,便跟學官告了假,好讓他迴去和家裏人說一聲。”


    “所以我遇到他的時候,並不是他失蹤的時候,而是他迴去跟周府報平安的時候。”韓江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那也不對啊,照他今日所說,周府人都不大喜歡他,他失蹤周府上下應該也不會多焦急啊,他為什麽要特意迴去說一聲,差人迴去說就是了,白鹿書院應該不缺報信小廝。”


    “他要是迴去,還會被打。”李羅安不迴答韓江景的問題,隻是附和道。


    “所以他迴去,應該是去要銀子吧。否則沒必要親自迴去,也不會被莫名其妙打,我看他新的傷口,比那些舊疤痕看起來深了很多。照理說他月末去要的銀子,就算時間差了一些,傷口也不會好的這麽快。”


    “所以,這次失蹤,應該和銀子有關係。”李羅安長歎了一口氣,“因為他月末才拿了銀子,月初就又去要,周夫人一時生氣,打他更狠也不是沒可能。”


    “你說的對。”韓江景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但現在我們所有的推論,都建立在周知元今日所說都是真話的基礎上。”


    “雖然我也覺得他這個人不簡單,但他說得應該是真話,並且是故意讓我們兩人聽見。”


    “他和宋敏兒,應該有什麽計劃,可我現在看不透。”


    “宋敏兒,真的不簡單。”李羅安拿起手中的茶杯晃了晃,“我前幾日派人去查了,發現她是太醫院宋太醫的女兒。”


    “宋太醫?”韓江景沒聽說過此人。


    “此人醫術還不錯,但在太醫院就顯得平庸了。不過聽說為人敦厚老實,在太醫院人緣很是不錯。”


    “宋敏兒和她爹,應該不大一樣,但她應該不是個壞人。”


    李羅安想起前幾日韓江景被石崇生氣了半死的事情,不由得打趣道:“在韓大小姐眼裏,什麽叫壞人?不去賭坊的?”


    韓江景無奈笑道:“我那日的確是片麵了,我這幾日問了幾個學子,都說石崇生為人不錯,慷慨大方,也好相處,我隻說看他出入賭坊就如此評價他,實在是有些過分。一個人隻要不是作奸犯科,殺人放火,都不能說是壞人的。”


    “人間千千萬萬人,哪裏是好壞二字能評價完的?”


    “是啊。”韓江景也感慨了起來。


    有人樂善好施,卻嗜賭如命,有人懸壺濟世,卻整日借酒消愁,世間千千萬萬人,哪裏又是真的非黑即白呢?


    “其實,周知元也是個可憐人。”


    親生母親早亡,又不得父親喜愛,家裏麵也沒有人真心待她,弟弟怪他搶去長子地位,祖母也不喜歡他,他在周府這些年,過得很是不易。


    “是啊。”李羅安附和道。


    可周知元的不幸畢竟是周府家事,哪裏能管的了。


    況且世上可憐人何止這一個兩個,捫心自問,他們二人能幫得了幾個?


    無能為力。


    李羅安看韓江景有些悵然,心中有些愧疚。畢竟是他挑起的話題,還得讓他把這一頁揭過去。


    “好了,不說了,去查賭坊吧,老在這裏做這些無謂的慨歎也是沒有用的。”李羅安站起身來。


    “我覺得,他不像是會出入賭坊之人。”


    “可是我們現在能找到,與失蹤人有關又與錢財有關的線索,隻有那家賭坊。”李羅安把掛在屋內的鬥篷取了下來,“走了。”


    “這麽晚了,外麵又這麽冷,明日再去不行嗎?”韓江景還是擔心李羅安。


    “夜裏,才是賭坊最熱鬧的時候。”李羅安衝韓江景眨了眨眼,笑道,“這種事情,你們這些乖乖呆在府上的大小姐是不會明白的。”


    “我可不是什麽乖乖呆在府上的大小姐,你可不要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哪兒。”韓江景吐了吐舌頭。


    李羅安第一反應是宮中宴會那次,還思忖了片刻,後來才意識到韓江景說的是青樓。


    “對對對,是愛好逛青樓的大家閨秀,才不是什麽乖乖呆在府上的大小姐。”李羅安打趣道。


    “知道就好。”跟李羅安見過的其他姑娘都不大一樣,韓江景絲毫不因為這樣的小事害羞。


    李羅安自小在宮裏長大,見過的姑娘屈指可數,大概就他的幾個妹妹和平日照料的宮女。


    雖然他想象中的大家閨秀應該不是韓江景這個模樣,可他隻喜歡韓江景這樣的。


    或者說,他隻喜歡韓江景。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現在應該去賭坊,幹正事了。


    “不鬧了,我走了。好好幹活,可不要辜負白老先生美意。”


    “我當然知道,你自己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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