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漪西洲走到雲安娘跟前,小聲說:“鑒品居很安全,你不必擔心會有世家的人盯著。我就先走了,等會雲深來了,你和雲深好好說說話。”


    雲安娘點點頭,感激道:“這輩子大約我都沒想過還能見到雲深一麵,西洲,謝謝你。”


    漪西洲淡淡笑了笑,拍了拍雲安娘的肩膀,同初言一起離開了後院。


    二人走了沒有多久,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雲深站在那片紅梅下,寬敞的鬥篷遮住他的臉龐,隻露出一雙鳳眸閃閃發亮,在黑夜散發出一種冷寂的光芒。


    “阿姐。”


    他輕喚出聲,一眨眼便已到了雲安娘跟前。


    雲安娘撫摸上雲深的臉龐,兩年未見,她的弟弟沒了當初的青澀稚嫩,瘦了,也長高了,卻不愛笑了,眉眼總是帶著兩分憂愁,成熟了很多,眼裏再也沒有當初那種炙熱的玩世不恭。


    “雲深,阿姐好想你。”


    二人相擁而泣,久違的親情思念讓她們既開心,又酸澀不已。


    同在涼亭坐下,雲深看著周圍的景象,皺了眉頭:“阿姐,你怎麽會在鑒品居?”


    “是西洲救我出來的。”


    雲安娘便將昨日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雲深,末了,她想到君帷幕告訴她的那番話,眼眶還是忍不住紅了。


    夫妻一場,雖說是假情假意,好歹同床共枕多日,那人竟是連一點情分都不顧,那般侮辱她。


    這事她沒告訴雲深,覺得太難堪了,無論說給誰聽,她都難以開口。


    雲深思索片刻,大約已經猜到漪西洲去皇宮做什麽了。


    能如此大費周章的潛入皇宮,除了無痕書,大概她們也沒什麽可圖的了。


    隻是所有事聯想到一塊兒,他幾乎認定落日軒那場爆炸就是漪西洲故意製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脫離君帷幕,不讓他發現她們進入皇宮目的,也有可能純屬為了他阿姐,想救阿姐脫離苦海。


    “如今阿姐遠離皇宮也好,在外麵還有我,雖說我們境地不好,但也總比在皇宮裏強,最起碼你我相互有個照應。”他笑了下。


    之前漪西洲已經告訴了她雲深的處境,可是如今見到雲深這般滄桑,雲安娘心裏著實不是滋味兒:“雲深,爹爹和錦年……”


    雲深好不容易拉扯上去的笑意一僵,抿唇片刻,他道:“爹爹的屍首之前是被掛在武林大會的殿堂之上,被灑了毒藥,又有許多人把手,我多次想要奪取都失敗了。前段日子,我再去殿堂看的時候,爹爹的屍首已經被挪走了,我也不清楚去了哪裏。至於錦年……她被肖長客藏起來了。”


    繞是有準備,此刻親耳聽到爹爹的慘狀,雲安娘心中鈍痛,捂住嘴巴強行將那些多餘的哭泣壓下。


    “肖長客,他不是與你是好兄弟嗎,怎的也不見他幫幫你?”


    “他……”雲深緘口了會兒,釋然道:“大約是覺得兄弟情比不上那些權力重要吧。”


    雲安娘稍微失落了會兒,便也對肖長客的倒戈看開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為世家,她們自小便有這個覺悟。


    無非是覺得有些可惜,畢竟印象裏肖長客與雲深關係真的不錯,二人同事桀驁之人,得此知己,人生樂事。


    “小深,你現在,怎樣?”


    “就那樣,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雲深眼裏露出一絲殺氣:“曾經那些同爹爹交好的,平日裏一口一個伯父叫著,現在看我雲家沒落,紛紛落盡下石,有了玄家支持,爭著要殺了我。”


    雲安娘張了張口,一些話到了嘴邊說不出口。她遠離紛爭這兩年,江湖早就變了個樣子,完全不像從前那般。


    “究竟是怎麽迴事,爹爹縱然做過一些事,但曆代武林盟主又有誰的手是幹淨的,為何偏偏會是爹爹鬧得如此滿城風雨。”


    武林大會縱覽英雄俠客,高手強者數不勝數,要從中勝出,成為武林至尊,武功高強是一方麵,有謀略也是十分重要的。一般內部人員都會使些手段,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不知道了。手腳不幹淨的何止一個雲遊至,沒想到高潮會在這裏爆發。


    “阿姐,我說了,你可要有心理準備。”雲深看了眼雲安娘,慢道“西洲的娘親是天越朝的聖女宮宮主漪顏,而西洲則是天越朝的聖女,除了皇帝下,最尊貴的人。爹爹的事……我想多半是聖女宮的人知道我們對西洲做的那些事,故而報複。”


    雲安娘身子一軟,她呆呆的望著燈火闌珊的小池流水,心裏一片麻木。


    那日見到涼川歸來,一旁她的丈夫漪慕言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漪西洲這兩年仿佛脫胎換骨,容貌氣質都有變化,比起之前簡直是雲泥之別。她便猜測到了漪西洲背後身份不簡單。隻是沒想到,這麽巧的會是天越朝聖女宮的人。


    “如此,算不算因果報應。”


    她淒慘一笑,沒有對漪西洲半點怨恨。


    當初雲深要取漪西洲眼睛去救錦年,而她和爹爹為了自己不用去皇宮服侍那個老男人,便想著把漪西洲送進宮裏,斷送她的一生。她們一步步走來,想著念著的都是如何利用漪西洲,在自己遇到困境,如何放大漪西洲的利用價值。說是拿她當做朋友知己愛人,可所作所為,哪裏有一點是為漪西洲考慮的。


    雲深抿唇不言,對雲安娘說的不置可否。


    他這輩子鮮少有過後悔的事情,即便是當初錦年中毒身死,他也不曾後悔過踏進那片領域,得到夢寐以求的長生。隻是如今成了這番田地,午夜夢迴,他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初沒有自私的利用過漪西洲,現在他們或許還是好朋友,知己,可能還會成為愛人。當初漪西洲對他的心動,他看在眼裏,卻平衡親情以後將其拋棄。


    二人靜默了會兒,雲安娘輕喘了口氣,伸手捂住嘴巴,白皙的手掌中間灘著一片血漬。


    “阿姐……”


    雲安娘搖搖頭:“無事,被君帷幕打斷一根肋骨,養個十天半個月就好了,無礙。”


    雲深十指緊握:“又是君帷幕,他強加在我們身上的痛苦,日後我定千百倍償還。”


    “小深,別讓自己太累了。”雲安娘平息好氣息,勸道:“阿姐隻希望你平安無憂,深仇大恨,能報則報,報不得也莫要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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