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以後,天氣變冷就變得非常理所應當。夜裏覺得天寒加上兩件衣服,到了第二天就再也脫不下來了。


    空氣變得越來越幹燥,端著一杯冒著水汽的熱水,放在嘴邊,溫暖而濕潤的感覺立刻撲麵而來,讓人感覺到冬日是那樣的真切。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展著。


    蘭汀墜樓的女孩醒了,陳萬鑫卸任了公司的一切職務,在看守所等待法院進行判決。


    同時,警方順藤摸瓜。但其背後到底還有多複雜的利益關係,想要理清楚還有待時日。


    馮義被捕以後,柯氏地下網絡遭到毀滅性打擊,除了柯興洋和柯延振還暫時能夠保全自己,其他團夥頭目,不是已經被拘捕了,就是在逃。


    柯興洋本以為,隻要他們下手夠快,就算馮義口不嚴,警方也不可能掌握這麽多證據。盡管事實已經擺在了他眼前,這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他還是想不通。


    相應的,柯氏集團大量的非法資產遭到警方凍結。剩下的那一部分清白的產業也好不到哪裏去,遭到了盛景和雲昭瑞華的雙重打擊。


    秦晉被捕入獄,秦臻臻從醫院迴來以後,沈景行直接把她帶迴了家。她休息了一個星期,然後,正常返校上課,沒有讓自己成為又一個因為心理問題而辜負導師退學的脆弱研究生。


    沈景行送她去學校的時候,仍是不放心她,“你確定以後住校,不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秦臻臻答道:“沒必要。誰都一樣,心裏再傷痕累累,也還是要平平淡淡地過日常生活。不用擔心我。”


    “有任何事,隨時找我。”


    “好。”秦臻臻嘴上這樣答著。


    “那我走了。”沈景行知道,自己沒理由留下她。


    秦臻臻低頭說道:“謝謝。”


    “不必......”


    秦臻臻打斷道:“要的。”


    自那以後,兩人各自忙碌,見麵的次數明顯沒之前那麽頻繁了,關係也總是這樣不遠不近的。


    今後的日子如何,大概要一天一天過出來,在事件發生之前,誰也沒有辦法預知未來。


    沒有既定的現實,沒有扭曲的幻想。


    秦臻臻倒是覺得,這樣,也好。


    在不知不覺中,時間一天一天,一個月一個月地迅速逝去。


    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也悄然而至。


    宋汐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孩子一切正常,隻不過,她還是固執地堅持著不結婚。


    沈景遇習慣了和她這樣的相處模式,倒也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缺憾,全心全意地守候著小生命的到來。


    隻不過,為了他們的正常生活不受到打擾,他還是會刻意讓宋汐避開媒體。


    宋家人勸說無果,見他們生活美滿,便也不再堅持了。


    另一邊,白筠安兩周前正式從天臨辭職了,和易坤創立了新的工作室,臨走前,順便讓挖走了李暮月、梁顥一幹人等。


    她去喻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唐寧和蔣瑛還是一如既往地和善,喻樟雖然心裏多少還有芥蒂,可也不是針對白筠安的,見喻子琛工作一點點走上正軌,喻樟對她說話的語氣也親和了不少。


    天涼了,eleven也變得懶憊了起來,這倒是有一點好處:它每天早上來打擾他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在那些美滿的日子裏,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溜走,年底下了幾場雪,這一年,就這麽過去了。


    到了新的一年,春節就讓人感覺近在咫尺了。


    這個春節,是白筠安家最後一個不團圓的春節。她既希望它快點來,也希望她快點走。


    終於等到了除夕,看著街麵上的店鋪關了,又開了,冷清了,又熱鬧起來,這個春節,也就匆匆溜走了。


    暮春三月,白承建刑滿釋放了。


    白筠諾開學比較晚,一直待在家裏。


    白筠安由喻子琛陪著,提前了一天迴來,晚上也迴家和弟弟一起陪母親。


    李天樺幾乎一夜無眠,在床上躺了一兩個小時,睡不著,又翻身起來,打開了床頭的台燈,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眼睛裏有激動、有彷徨、有喜悅、有恐慌。


    白筠安也不曾安眠,本想起床喝口水,看到了母親房中的燈光,便走了過去。


    “媽,你還不睡嗎?這樣,明天精神會不好的。”


    李天樺略有些遲緩地抬頭過來看她,過了好一陣子才說道:“哦,我睡不著,沒事,你不用管我,自己早點睡吧!”


    白筠安沒有聽她的,卻是直接走進了房間,在床邊坐下,“媽,你別多想了。”


    “筠安,你覺得這些年,你們姐弟倆過的好嗎?”李天樺認真地問道,她轉頭看向白筠安,神情懇切,似乎急於得到一個答案。


    白筠安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媽,你怎麽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我們不都是挺好的嗎?”


    李天樺歎了一口氣,“有些事,你們當時小,沒告訴你們,瞞著瞞著,後來也不想說了。現在你爸爸要迴來了,我就怕他到時候覺得,我沒有照顧好你們。”


    白筠安勸道:“媽,爸都缺席這麽久了,再怎麽樣他都應該感謝您才是。再說了,這些年,我和筠諾確實過的挺好的,你也已經特別辛苦了,別再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擔,我們也都成年了,不需要您再費盡心思地來照顧了。”


    “你真的這麽想嗎?”李天樺問道,“當初,我毀了你一次婚事,之前,還差點又毀了你一次,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白筠安低下了頭,“肖晗那件事,不能怪您,是他母親咄咄逼人,您要是再不說些什麽,我們家豈不是任她欺負?至於喻子琛,您有您的顧慮,我能理解。”


    “我是真的擔心,我怕你以後如果真的嫁給他,會矛盾連連。”


    白筠安果斷地答道:“您別多想了,這是我的選擇,有什麽後果,我自己扛。”


    說完這句話,母女倆又是一陣無言。


    許久之後,李天樺突然問道:“筠安,你恨過你爸嗎?”


    “沒辦法恨,我不能乞求他事事做得完美。”說完,白筠安轉過頭去看向李天樺,卻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媽,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李天樺聽了卻是止不住的歎氣,許久之後,她終於開口道:“其實,你父親,沒有罪,他是為了你們才進去坐牢的。”


    “您這是什麽意思?”白筠安聽到這話一下慌了神,“他,是替柯延振頂罪?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李天樺也是一驚,她沒有想到白筠安會把細節猜到這麽詳細,“你知道?”


    “我以前不知道,是喻子琛查了之後發現有疑點告訴我的,後來我發現,肖晗家也知道。媽,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難道這件事就隻有我和筠諾被瞞在鼓裏?”


    李天樺麵對白筠安的質問,露出了著急的神情,“我不是故意想瞞著你們的,那個時候你們還太小,我怕你們衝動。”


    白筠安喊道:“可我不明白!爸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李天樺露出了極為複雜的神色,“他不想你們受到傷害,他救下的那個柯延振,他的生父當時真的是一手遮天,你父親當時也是沒有辦法,他想保全你們。你說我們這樣一個普通的家庭,有什麽能力去跟人家鬥?”


    “我不想你和肖晗在一起,也不希望你和喻子琛在一起,也是出於這個考慮。筠安,你也別怪我瞞著你,這一件事情,裏麵盤根錯節太複雜了,不是一兩句簡單的道理就能講得清楚的。”


    冰冷冷的事實擺在眼前,白筠安覺得這有些荒唐,卻又覺得有些無奈。這就麵對黑惡勢力的時候,人的無能為力。


    白筠安:“子琛一直在查這件事情,手上已經拿到一部分證據了,他想等爸出來了,問清楚他的意見,給他翻案。”


    聽到女兒這一番話,李天樺表現出來的,仍然是深深的擔憂:“筠安,不管怎麽樣,你爸他都已經要出來了,他已經承擔了這個責任了,再去翻案,又能怎麽樣呢?這些年,你爸受到的傷害、我們家受到的傷害,不是一個罪名沒有了就能解決的。”


    “還有,他這樣幫你,是你欠他的。我們家和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了,你再這樣欠他人情,就算以後你們倆結婚了,你也會永遠處於弱勢。我真的不希望你這樣,你爸他也不會希望這樣的。”


    白筠安低聲道:“他已經這麽做了,就算中途停下來,還是我欠他的。媽,事已至此,就不要計較的太清楚了。”


    李天樺撇過頭去,苦口婆心地說道:“他願意對你好,你也敢接受,我沒辦法替你評價是非。但是,生活做每一筆饋贈都是要還的,你要做好準備。”


    白筠安笑了笑,“我知道,你早點睡吧!”


    關了燈,白筠安迴到房間內,心想,她已經做了這麽多選擇了,現在,麵前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她不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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