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琛沉默著,似乎是在思考白筠安話語的可信度。


    他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和她計較這個問題,一點價值都沒有,隻會給他徒增煩惱。就算她把她自己視為一個演員,把所有的社會活動視為表演,隻要她能配合他演戲,也沒必要去追本溯源地去問她內心真實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真實往往是相對的,複雜的,有時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把人的靈魂肢解了去窺視那所謂的真實,結果往往隻是片麵的,不具有多大的參考價值。


    “你還在公司嗎?”白筠安問道。


    “嗯,明天就是中秋了,不能讓員工加班,所以要爭取十二點之前結束。”不知為何,喻子琛居然能把加班這麽殘忍的事情說得這麽有人情味。


    “也對,你明天放假,要和你家人待在一起吧?”她就是隨口問一句,絕對不是想他了。


    喻子琛說道:“是。你要是無家可歸的話,要不來我家過節?”


    “我哪裏無家可歸了!”白筠安爭辯道,“明天等我媽氣消了,我再迴家勸勸她。”


    “那今天呢?要是我不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打算在外麵流浪?”


    白筠安矢口否認,“沒有,我就隨便出來走走,吵完架一個人在封閉的房子裏帶著,不利於排解負麵情緒。”


    “那你現在也走了這麽久了,打算迴去了嗎?”


    白筠安有些心虛地說道:“正準備迴去呢!”


    “那好,我也很快就迴來。”


    她心中暗罵,這個喻子琛,在公司三心二意的不認真工作,居然還想著迴來查她的崗。


    雖然心裏這樣想著,但白筠安還是小媳婦一樣的迅速結了帳,打車迴含吟居。


    路上,她接到了弟弟打來的電話。


    “姐,媽那邊我解釋過了,她不好意思打電話給你,讓我打給你,表達一下她對你的歉意。”


    “真的假的?”在白筠安的印象裏,李天樺是個格外倔強的人,哪有這麽容易承認自己的錯誤。


    “當然是真的,你弟我出馬,哪有不成的事?你就放心吧。對了,明天,你迴來過嗎?”


    “媽願意我迴來?”


    “再怎麽吵,明天是中秋節,不讓你迴家也說不過去。”


    “知道了,我明早迴來,中午多少點飯,給我留一碗。”


    節日背後文化的內涵對人的影響總是潛移默化的,再深的執念,在象征著團圓的節日麵前,也會慢慢消散。


    不一會兒,車已經開到了含吟居。


    天空中飄著綿綿密密的雨,伴著夜晚的寒風,著實有些刺骨。白筠安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急匆匆地跑進樓裏,卻在背後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穿著高跟鞋還走得這麽快做什麽,也不怕摔倒。”


    白筠安辨認出對方的聲音,是喻子琛。


    冷風灌了白筠安的衣服,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喻子琛的手輕輕覆在了她的肩膀上,傳遞過來一絲溫熱。


    “你怎麽這麽快?工作做完了?”白筠安問道。


    喻子琛淡淡地說道:“工作永遠都做不完,該停的時候就得停。”


    兩人進了電梯,周圍一片安靜,幾聲咳嗽聲顯得是那樣突兀。


    白筠安看了眼喻子琛身上單薄的衣衫,皺著眉說道:“穿得這麽少,也不披一件外套,很容易感冒的。”


    “嗯,明天加一件。”喻子琛說完,又沉悶地咳了兩聲。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估計是病了,自己也不注意一點。”


    “嗯,下次注意。”


    出了電梯,白筠安拉著他進門,此時才發覺他的手異常的燙。


    換好鞋子,她本能地伸手去探他額頭,驚唿道:“這麽燙,你不會是發燒了吧?過來坐好,量一下體溫。”


    白筠安不由分說地將喻子琛按在了沙發上,自己去拿溫度計。


    片刻之後,她拿了紅外線溫度計迴來,在他額頭一測,溫度計便發出了“嘀嘀嘀”的警報聲。


    “37.9度,算低燒了!”白筠安一臉憂愁地說道。


    “沒事,沒到38度,喝點開水就好了,都不用吃藥。”


    白筠安喋喋不休道:“現在是秋天,讓你不及時增減衣物,現在發燒了吧!辦公室裏空調開著就不以為意,到了室外,很容易受涼的。你迴頭公司裏空調別開了,好好通風。今天早點睡,明天起來要是還是這個溫度,趕緊請醫生來看一看,不能拖著。沙發上的毯子你趕緊蓋到身上去,我去給你倒杯熱水。”


    喻子琛一言不發地聽著,等她說完,左手一伸,將毯子扯了過來,默默披到了自己身上,顯露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


    白筠安將水遞給他,在他身旁坐下,看著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輕聲道:“怎麽,我說的太多,嫌我煩了?”


    “沒有。”喻子琛目視前方,眼神空洞。


    此時,喻子琛心裏所想是:他明明是來質問白筠安為什麽有膽量夜不歸宿的,怎麽因為體溫高了點就迅速變成弱勢的一方了?可白筠安講的似乎都很有道理,被她照顧的感覺也很不錯,他還要不要提了?


    “你到底在想什麽?”白筠安問道。


    喻子琛轉頭看向她,想好的說辭一句也沒有用上,而是說道:“你母親那邊,你一個人解釋得了嗎?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


    “別,你病了就別折騰,好好休息兩天。”白筠安道,“再說了,你現在過去,她也未必想見你,等她鬆口了再說吧。不然讓你不明不白地被她指責,我心裏過意不去。”


    “下次遇到事情,你不想我幫你可以,至少和我說一聲。”


    白筠安小聲迴道:“知道了。”


    “筠安,你有動過離開我的念頭嗎?”喻子琛突然問道。


    白筠安果斷地迴答道:“沒有。”


    “有也別讓我知道。”


    頓了頓,喻子琛又道:“你會因為喜歡上別人拋棄我嗎?”


    “絕對不可能!”


    “那你覺得我會嗎?”


    白筠安沉默了。


    “你自己都不會做的事情,為什麽覺得我會做?”


    白筠安怔怔地看著他,發覺此人近日愈發有套路了。


    當晚,喻子琛怕傳染給白筠安,兩人隻能分房而眠。


    夜涼如水,有著對團圓的期盼,便算不得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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