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到了五點半,壽星蔣瑛才在喻樟的攙扶下走進了宴會廳。


    他們一過來,客人便停止了閑聊,自覺地排成兩排,把中間的道路空出來,在他們走過的時候依次問好。


    “蔣老師,喻先生!”


    “喻總,老夫人!”


    “蔣奶奶,喻叔!”


    白筠安默默隱藏在人群中,看著眼前熱鬧的場麵,突然對接下來的活動有了幾分緊張。


    唐寧和這個時候開始招唿大家入座,喻宛和她丈夫在裏麵安排坐席,而莫瑤此時已經走到了老太太身邊,幫著喻樟攙扶蔣瑛。


    一下子沒看見喻子琛,白筠安下意識地左顧右盼了一陣子,卻聽見後麵有個聲音在說:“你在找我嗎?”


    白筠安轉過頭去,發現喻子琛一臉漠然地目視前方,裝出一副沒有在跟她說話樣子,仿佛剛才那是她的幻聽。


    白筠安怕被人看出異常,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小聲說道:“你能離我遠一點,不跟我說話嗎?人都到齊了,你不去招唿,在這邊站著幹嘛?”


    “你至於嗎?”喻子琛笑著說道。


    白筠安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你走,你不走我走了。”


    “好好好,我走,你上桌了別坐的離我太遠。”


    “知道了,快走。”


    宋汐在一旁默默聽著他倆的對話,倒是覺得很有意思,笑道:“筠安,我保證,你到時候會後悔現在趕走他的。”


    “到時候再說。”


    進了宴會廳,二人在主桌左下方、梁氏兄弟旁邊坐下。白筠安的位置正好麵朝主桌,縱覽全局,視角極好。


    “筠安姐,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哥,梁雲斌。”梁雲洲熟稔地介紹道。


    “您好。”梁雲斌五官緊緊地擰在了一起,麵部輪廓剛硬,每一條線都像是用鋒利的筆觸雕刻出來的一般,讓人看了望而生畏。白筠安心裏生出一個想法來:抗拒從嚴;坦白,卻不一定從寬。


    “您好,我叫白筠安。”她用了很大的勇氣才讓自己無視了他兇神惡煞的表情。


    梁雲洲打趣道:“呃,筠安姐,我大哥麵部肌肉不夠發達,沒有表情管理的能力,平時就這樣,你別介意。”


    白筠安聽到梁雲洲如此作死的迴答,尷尬地笑了笑,心裏默默為他捏了把冷汗。


    果不其然,梁雲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起手做出了秀肌肉的動作,低沉地說道:“確實沒有我手部肌肉發達,你要不要試一試。”


    梁雲洲頓時覺得渾身發抖,他清楚梁雲斌的意思:再多嘴,小心我迴去揍你。


    梁雲洲趕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推著讓他把手放下,嘴裏說道:“不需要,不需要,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就不需要證明了。再說了,警民一家親嘛,我也沒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梁警官能不能大度一點?威懾固然重要,親和力也必不可少。筠安姐,你說是吧!”


    白筠安不打算參與他們兄弟倆的內部鬥爭,禮貌性地“嗬嗬”了兩聲,當做迴複。


    冷盤已經上桌,客人陸續就坐,民樂團開始演奏,宴會廳內彌漫著濃濃的中式慶典氣息。裝飾品以明黃為主色調,配以銅金色和大紅色,明亮之餘多了一份厚重。


    喻樟上台致謝賓客到場,蔣瑛在莫瑤的幫助下象征性地在蛋糕上切下了第一刀,並宣布開席。接下來,服務生會工工整整地分好蛋糕,遞送給每一位賓客。關係較近的賓客會親自到主桌給蔣瑛賀壽,並在這個時候送上準備好的賀禮,比如梁氏兄弟。至於宋汐這種來蹭吃蹭喝的,見過唐寧就算夠了,本身蔣瑛並不認識她,沒必要去給她老人家增加應酬的負擔。


    白筠安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覺得自己應該去,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去,猶猶豫豫地遲疑了好久,還是想不出個答案來。就在她舉棋不定之時,有那麽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蔣瑛的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對之際,宋汐提醒道:“他們那一桌人,好像都在看你。”


    “是嗎?”白筠安嘴上這麽說著,但她心裏明白,這絕對不是錯覺。


    “要不,你還是去見一見吧?”宋汐建議道。


    梁氏兄弟這個時候也已經歸座,聽到兩人的對話,梁雲洲附和道:“是啊,筠安姐,你還是去打個招唿吧。老太太已經鎖定你了,就等你過去了。”


    “難道你不是在忽悠我?”白筠安並不覺得梁雲洲的話可信。本來剛剛燃起的一點想過去的欲望,反而被他這句話給熄滅了。


    幾人繼續觀察著蔣瑛那邊的動向,這個時候,一個身著裸色v領薄紗的年輕女子走了過去。


    他們聽不清對麵在說什麽,隻看到那女子從盒子裏拿出一卷畫,在蔣瑛麵前緩緩打開。老太太表情很是欣喜,喻宛起身道謝,替她收下了這副畫。


    隨後,女子又拿起空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和桌上的眾人碰杯,最後緩緩飲下。


    “筠安姐,你看那邊那個女人!”梁雲洲敏銳地發現異常。


    白筠安配合地望了過去,發表了一句評價,“她禮服看起來不錯,立體裁剪的效果很好。”


    梁雲洲伸過手來在白筠安桌前拍了拍,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不是說她衣服,我怎麽覺得?姑娘一直偷偷在看子琛哥啊?”


    白筠安淡定地迴道:“是嗎?我沒覺得角度問題吧!”


    “宋小姐,你覺得呢?”梁雲洲開始尋求隊友。


    宋汐很是配合的說道:“從我這個角度看,好像也是。我就說了,筠安,你剛才叫他走開,現在肯定會後悔的。你看看,你不在,馬上就有人想去搶你的位子了吧。”


    “對吧?”梁雲洲非常滿意,“誒,你看你看,她怎麽還坐了下來?要坐就坐,她坐阿瑤身邊不行嗎?怎麽非得做子琛哥那邊?事情不妙啊!”


    白筠安瞥了一眼,不為所動,“梁醫生,上新菜了,你再看,菜就要被人夾完了。”


    梁雲洲依然目不轉睛地那女子的一舉一動,卻是推了推他身邊的梁雲斌,“大哥,有什麽菜幫我夾點,放碗裏,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原本在好好吃飯的梁雲斌被他這麽一推,有些煩躁地抬起了頭,看著他那專注的神情,實在不好反駁什麽,便給他夾了一筷子,然後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她是誰?你認識嗎?”梁雲斌有些疑惑地問道。


    梁雲洲搖了搖頭,“不認識,就因為不認識才覺得可怕。誒!子琛哥怎麽還給她倒酒了?你看他們倆在聊什麽?還有說有笑的。筠安姐,大度也總得有點限度吧?這我都忍不了,你還忍得下去?”


    白筠安邊吃邊說:“你要忍不了,要不你再去祝一次壽,然後也順便留在那一桌?你要覺得還不夠,就讓子琛幫你倒杯酒,再給你夾點菜?”


    “算了算了,我還是好好吃飯吧!”


    梁雲斌此時已經吃了個半飽,自然不像弟弟一樣還能一門心思撲在食物上麵,閑著也是閑著,也開始跟的白筠安聊起了天。


    “白小姐,我和你說,喻子琛這人,從小就毛病特別多,你別看他見誰都和顏悅色的,心裏陰得很,誰知道這小子天天悶著到底在想什麽?”


    “哦?是嗎?”比起弟弟的捕風捉影,顯然哥哥的話題更能吸引白筠安。


    “他小時候去我們家,自己看個個棋盤能看一整天,叫他出來玩也不理人。你看他家庭和睦、童年幸福,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裏受了刺激。還有,你是不是覺得他總是很有耐心?根本不是這樣,這人就是反應慢,遇到事了沒辦法及時處理。再然後,你覺不覺得他做事有點過於謹慎了?這是缺乏自信的表現。還有,他這人很偏執,想好了的事就一定要做,不達目的不罷休。這種性格看看還好,相處起來不知道有多累。”


    “唉!”說到這,梁雲斌歎了口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理論,每個人都有積極陽光的一麵和不為人知的陰暗麵,你看喻子琛人前這樣平和,誰知道背後有多暴躁?不過你說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等你看清他了,還來得及嗎?來不及,早就晚了。”


    梁雲斌語氣嚴肅而沉穩,聽起來煞有其事。


    “大哥,你都多久沒和他見麵了?怎麽會對他這麽了如指掌?”梁雲洲用質疑的語氣問道。


    “你懂什麽?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的性格養成了,就很難再有大的變化。沒見麵,怎麽了?妨礙我了解他嗎?”


    “不妨礙,不妨礙。”


    梁雲洲心裏默默感歎:喻子琛到底是哪裏得罪梁雲斌了,居然被他這麽損。


    要知道,他這大哥雖然是個錙銖必報的性格,可總得積累到一定程度才會發作。看他這不遺餘力地損人的樣子,梁雲洲暗想,自己以後可千萬不能招惹他。要不然等以後自己有了女朋友,結果梁雲斌來這一番實力勸退,結果怎樣,梁雲洲實在不敢想象。


    一輪公示結束,梁雲斌誌得意滿的問道:“怎麽樣?要不要喝點酒?”


    白筠安脫口而出:“不了,子琛不讓我喝。”


    “哈哈哈哈哈!”梁雲洲一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我說大哥,你這不行啊!說了這麽多,對人家一點影響都沒有。你看吧,真愛,你撼動不了!”


    梁雲斌黑著臉給弟弟夾了一筷子塞到他嘴裏,“閉嘴,你給我好好吃菜。”


    在眾人吵鬧之際,宋汐偷偷給喻子琛發了條信息:“你們那桌什麽情況?剛才怎麽都朝白筠安看過來?還有,你宴會前見前女友,現在又和旁邊那位說說笑笑,不怕你女朋友看了生氣呀?你今天人品不行啊!梁雲斌都開始數落你了,你還不采取點措施?”


    在消息發出去的時候,宋汐清楚地看到喻子琛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緊接著,他湊過去看了幾秒消息。


    然而,看完之後,喻子琛又關了屏幕繼續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仿佛沒看見消息一樣。


    宋汐瞥了眼白筠安,她現在徹底不往那邊看了,那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和喻子琛就像是複製出來的。宋汐心裏感歎,這一對情侶的心思,實在是難以捉摸。


    隨著梁雲洲風卷殘雲般吃完一道又一道的菜,宴席也到了尾聲。逐漸有人過來和主人道別,然後三三兩兩的離去。


    “白小姐,宋小姐,時間差不多了,晚上還有事,我們就先走了。”梁雲斌說道。


    “您慢走!”白筠安應到。


    宋汐也朝二人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蔣瑛估計是有些乏了,被喻宛扶去休息了。莫瑤和她父親不久後也走了。等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喻樟和唐寧這對夫婦也離場了。不過,似乎所有人走之前,都神秘兮兮的朝喻子琛笑了笑,好像在暗示什麽。


    然而喻子琛還是穩如泰山般坐在座位上和鄰座的女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白筠安這個時候開始有些焦急地頻繁查看手機,卻發現上麵並沒有喻子琛發來的消息。好在宋汐依然不離不棄。


    “我這下是看出來了,他故意激你過去是吧?”宋汐義憤填膺地說道,“有客人在的時候演演戲就算了,人都快走光了還在這邊氣你,他這也太過分了吧?”


    “宋汐,你在說誰?”


    這聲音,赫然是沈景遇。


    “你怎麽來了?”宋汐驚訝地問道。


    “看時間差不多了,來接你迴家。”沈景遇說道。


    “那我們就先走了。”宋汐看向白筠安。


    白筠安點了點頭。


    沈景遇看向宋汐說道:“走吧!去和喻子琛道別。”


    聽到這,白筠安突然叫住了他們,“沈總,方便順路送我迴去嗎?”


    沈景遇愣了愣,然後開口,“樂意至極。”


    於是乎,三人就這樣走向了主桌。


    沈景遇:“喻總,我帶宋汐迴去了。”


    白筠安:“子琛,我也走了,沈總順路送我迴家。”


    喻子琛臉色變了變,卻強顏歡笑地說:“好,一路順風。”


    三人轉身離去。


    一步、兩步、三步。


    白筠安突然被從身後抱住。


    喻子琛低聲湊在她耳邊說道:“怕了你了,還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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