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點半,結束了與汪逸文的會麵,白筠安便立即讓司機將她送到了和魏楠約定的地點。


    去得早,走得遲,這樣他就不會發現自己腳上有傷,自己在氣勢上也不至於被比了下去。


    十二點過一刻,魏楠到了。


    魏楠人到中年,平時不注意鍛煉,啤酒肚什麽的都出來了,穿再修身的衣服都掩蓋不住。


    “喲,到的這麽早?”魏楠笑著扶著兩側的扶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魏總監,好久不見。”白筠安調整了坐姿,臉上掛上了一層淺淺的笑意。


    “怕您過來等太久,菜我已經點了一些,很快就上,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您看一下要添什麽?”白筠安客氣地將菜單遞了過去。


    餐廳挑的是白筠安自己喜歡的,點的菜也是,至於合不合魏楠的胃口,她當然沒有想過。


    魏楠接過,卻是沒有翻開,隻是放到一旁。


    他淡淡地說:“不必看了,你點的菜我自然喜歡,就像我欣賞你一樣。”


    許久不見,魏楠還是這麽油膩。


    “那我怕是要辜負您的厚愛了。”她仍舊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怎麽說?”魏楠一臉迷茫地看著她。


    顯然,他不是個爽快的人,都約出來了還要和人“打太極”。


    “哦?達雅最近起訴天臨抄襲,順便還起訴我,您不知道嗎?”和他繞下去也沒意思,不如攤開了講。他們各自提條件就是了,看誰的籌碼壓得過誰。


    “這怕是有什麽誤會吧?”魏楠一臉驚訝地說道,“我迴去一定好好問問。”


    “沒有誤會,我和餘繁的設計稿一模一樣,就是抄襲。”白筠安十分幹脆地點了出來,卻故意沒有說誰抄誰。


    然後,魏楠非常敬業地開始演戲了。


    他裝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十分著急地說道:“筠安呀,你說說看你,怎麽能夠做這種事呢?其實吧,我也懂,誰沒有個靈感枯竭的時候,要時時刻刻保持精力充沛不容易的。可,你這......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說你要是還在達雅,我肯定體諒你們年輕人,盡力幫你一次,誰還沒有個犯錯的時候;可你現在都走了,你要我怎麽幫你?”


    她心裏一驚,這個魏楠,明明對此事一清二楚,卻還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她要是小個十歲,說不定就信了他的虛情假意了,現在正在為自己極力辯白呢!


    白筠安不緊不慢地說道:“您不知道,這事一出,我在天臨的日子可就呆不下去了,現在正在停職反省。”


    魏楠安慰道:“你還年輕,想開一點,事情總還是有轉機的。”


    “是啊,所以我這不是找您來了。”白筠安一臉誠懇地說道。


    這個時候,服務員開始陸陸續續地上菜,可對這兩人而言,菜哪有他們之間的對話更為吸引人,於是誰都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你別急,我一定替你想辦法。”魏楠說道,“誒?我記得餘繁不是和你關係挺好的嗎?你有沒有辦法和她談談,就說是聯合創作?這樣多少能挽迴一點名聲,對你以後的事業也總好一點。”


    見他上鉤了,白筠安故意順著他的意思答道:“要我還在達雅也還好說,可我在天臨,這行不通的。公司規定不允許的。”


    “唉!要是你們在一家公司就好了。”魏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眉頭皺成了川字。


    “魏總監,其實我今天找您來,就是想問一下您,能不能看在我們共事一場的份上,讓達雅撤訴吧!”白筠安裝出一副很柔弱的樣子。


    “你這......我也很難辦啊!”魏楠擺出很為難的表情。


    白筠安沒有說話,靜靜地等他開口。


    沉默了一會兒,魏楠繼續說道:“要不這樣,反正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辭職迴達雅來,都是一家人了,也沒什麽告不告的了,我盡量勸他們撤訴。這樣一來,天臨那邊你可能說不過去,但總比把事情鬧僵好得多,你說是不是。”


    看來,讓她迴達雅就是他的條件。


    好一個魏楠,這樣一來,眼前的危機是解決了,可白筠安和天臨從此算是結下梁子了,今後哪家公司敢要她。她除了依附於達雅,再無處可去。而留在達雅,必然擺脫不了在魏楠手下累死累活的命運。他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倒是真好。


    套到了他的話,白筠安也便不再和他周旋了,直接出擊。


    她笑盈盈的說道:“魏總監,其實您也知道,抄襲這個事情,哪有這麽好界定的,現在天臨還在準備替我反訴,我這個時候辭職,不就是認了自己抄襲了嗎?”


    魏楠眼見著她開始轉變說辭了,急忙勸說道:“筠安啊!你也是個聰明人,怎麽這種時候拎不清楚?這種事情出了,你以前又是我們的人,你覺得他們會怎麽看你?你現在在天臨呀,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我這是給你機會,你要是再抓不住,在這行可就混不下去了。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白筠安低下頭,淺笑著說道:“您這麽說,是不願意幫我了?”


    魏楠急了,“關鍵時候你怎麽這麽不懂事!抄襲這種事情,大家心裏都清楚,你這樣強撐著,對你也沒好處。”


    “好一個心裏清楚,魏總監,餘繁抄襲我的稿子,恐怕是你慫恿的吧?”


    “白筠安,我好心幫你,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魏楠聲音顫抖地迴道。


    “魏總監,您帶我入行,也確實教會了我很多,有些事不需要點破的吧?”


    白筠安之前一直想不通,就算餘繁對她有意見,也不至於幹出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憑借她對餘繁的了解,剛接到任務,餘繁肯定會親自試著去畫。可如果後來魏楠一直不滿意,審核稿件的時候又順便提到了白筠安,餘繁點再難安下心來工作了。


    白筠安雖然不清楚餘繁和魏楠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斷然不會像他們表現的那樣平淡。


    看到魏楠這死不認賬的態度,她剛開始的時候有些奇怪,現在卻也想明白了。魏楠,從來就不是個敢做敢當的人,出了事兒也喜歡躲在幕後旁觀。但隻怕有一點他沒有告訴餘繁,魏楠這麽做,一方麵是通過打壓天臨提高自己的名聲,另一方麵,他是真的想白筠安迴去。


    一個設計部,不缺抄襲的人,不缺勾心鬥角的人,不缺沒有創意的人,就缺白筠安這樣一個做事任勞任怨,效率和品質還出奇高的人。如果能將白筠安綁在達雅,魏楠不知道要省心多少。


    “你這次叫我來,不就是想讓我幫你嗎?你靜下心來和我和好好談談,何必說這種話。”魏楠道。


    白筠安冷淡的迴複道:“魏總監,我之前離職的時候,有些話就一直沒說,本來我也不打算提了,可您要是這麽不鬆口,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也不得不和您理理清楚了。”


    “你什麽意思?”魏楠一臉疑惑的看向白筠安。


    她含笑說道:“不知道您記不記得,我剛入職的時候給您交過一筆稿件,您當時說是能力測評,我便挑了這些年最滿意的作品交給您了,後來,他們成了您的作品。”


    “白筠安,今天你叫我來是想我幫你的,你這話可不能亂說。”魏楠有些急了,他顯然沒有料到白筠安會突然提這件事。


    “魏總監,這件事情有沒有你心裏清楚。”白筠安道,“說實話,我當時也奇怪,您怎麽一筆都不帶改的?”


    當時白筠安剛入職,首要的事情是保住工作,魏楠幹起這種事情來當然肆無忌憚,他哪裏會想到白筠安當時不說,卻把事情放到現在來講。


    “你這麽說,有什麽證據嗎?”魏楠頭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我說您慫恿餘繁抄襲確實拿不出證據,可我剛入職給您的稿件不一樣,絕大多數確實公開過的,你要證據,手機搜一搜就有,很方便的。搜我名字,或者搜作品名字都可以。”


    魏楠自知理虧,連打開手機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記得後來那批作品銷量不錯,您說我如果想告您,是不是可以申請多一點的賠償?”


    魏楠不敢再答話了。


    其實說實在的,這種事情魏楠早就做習慣了。隻是學生好應付,稍微打壓一下,再給點錢,有大把的人願意當槍手。他哪裏會想到,白筠安這麽一個當時才剛入職的學生,會留這麽一手。


    知道這件事情躲不開了,魏楠幹脆的打起了感情牌:“抄襲你的可是餘繁,你跟她不是關係最好了嗎?鬧大了對你和她都不好,依我看,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讓他們馬上撤訴,你看怎麽樣?”


    “這麽不明不白的撤訴了,我還是說不清楚。而且達雅用輿論狠狠的敲詐了天臨一筆,怎麽算都是賺的,魏總監好計謀。”


    “難道你就想一口咬死餘繁嗎?你忍心嗎?我以為你不會是這麽絕情的人。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魏楠倒是聰明,把所有責任往餘繁身上一推,自己撇的幹淨。


    “魏總監,如果我告了您,您在這個行業恐怕混不下去了吧?”


    “年輕人做事能不能冷靜一點?你這麽做,對你沒有一點好處,我在這行呆得久了,人脈網比你廣得多,你不要自討苦吃。”魏楠想用資曆來壓人。


    “是啊,可每個行業都有不能觸碰的高壓線。”抄襲不是最致命的,可是魏楠,被迫讓大量學生當槍手,這一曝光出來,他的名聲便毀了。


    當然,以他目前積累的資源,他不至於在這個行業混不下去,可要想保持現在的地位、薪資,也是斷斷不可能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魏楠現在才意識到白筠安的可怕。


    “達雅不止s市一家公司,也不隻有服裝一個業務,它的毛巾業務就不錯,這幾年國外給的配額高,出口業務特別好。魏總監有沒有想過,換個事業部可能會更適合您?”白筠安不會趕盡殺絕,卻斷斷不想再見到魏楠這樣的人了。


    “你別太過分了!我不好過,你在這行也別想混下去。”魏楠威脅道。


    “那您想怎樣?一次誣告抄襲不夠,再來一次?我覺得無所謂了,反正抄襲說不清楚,不會致人於死地,不然您早就轉行了,我也不會遇見您。”


    “白筠安啊白筠安!我竟沒想到你心機這麽重!”


    “過獎,這怕是您縱容的。你要是不抄襲,我也沒有這些籌碼。”白筠安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那餘繁呢?你就這麽放過她了?”


    “達雅一撤訴,您一走,她自然會受到影響,用不著我出手。”親手動餘繁,總是難免讓她心情不好。


    “看來是我低估你了!”魏楠惡狠狠的說道。


    白筠安開始反思,放在以前,就算他手上真的有籌碼也做不出這種事來,看來是和喻子琛呆久了,受到這個人的陰險狡詐的影響了。


    “我讓他們撤訴,下個月我會主動申請調值,你想辦法把那些證據刪掉。”


    “您覺得我會這麽做嗎?”一旦放棄了手上的籌碼,魏楠隨時可能迴來。


    魏楠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經答應你的要求了,你還想怎麽樣?”


    “您別動怒,我既然現在不動你,以後也不會,您不必擔心。”


    魏楠一時無言以對,現在的情況下,是他要求著白筠安,確實沒資格談條件。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下午就迴去,讓他們撤訴。我手上還有一個定製的單子要做,在家呆久了怕耽誤,讓客戶等急了。”白筠安繼續給他施壓。


    魏楠無奈的說道:“我會盡快。”


    “我的客戶可能沒什麽耐心。”


    “我知道,我現在迴去處理。”魏楠說著起身便要走。


    白筠安笑著問道:“來都來了,您不吃完飯再走?我請客。”


    “不吃了,趕迴去上班。”


    說完,魏楠便氣急敗壞地離開了。


    見到此事順利解決,白筠安也鬆了口氣,她本來也沒打算和魏楠共用午餐。但不得不說,用這種方式威脅別人,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感覺格外舒暢。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講理是講不清的,隻有抓住人的軟肋,才能一擊必勝。


    魏楠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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