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喻子琛的迴憶,在腦海裏仔細檢索,她還能翻出了許多。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由於年少時候那段日子實在過得鮮衣怒馬、幸福恣意,她實在印象深刻。


    說起來,她第一次來s市,還是和喻子琛一起的。


    那是2009年3月,他們一行七人來參加img大賽的項目展示活動。


    初春時節,天氣由寒轉暖,伴隨少量陰雨。


    他們學校有好幾個團隊,比賽時間不同。指導老師很早就趕過去了,因而沒能和他們一起出發。一行人周五下課後坐公交車趕到火車站,再坐火車到s市,最後乘地鐵到旅館。那天晚上,含著離家的興奮和比賽的緊張,眾人熱熱鬧鬧地聊到了淩晨兩三點。喻子琛不怎麽發言,卻一直饒有興致地聽著。


    聽著他們從某個特立獨行的老師聊到年級裏風雲人物的情感糾葛,從國內政策形勢聊到人生理想誌願,從時事熱點聊到世界政策格局,從各國風土人情聊到曆史文化傳承。


    那個時候的少年人,心很大,夢很遠;雖有些不切實際,卻懷著滿腔熱忱。


    前一天聊到太晚的直接結果,是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於是,趕時間的他們不得不提著行李箱,穿梭於高峰時期擁擠的地鐵站裏。


    項目展示要求身著正裝,白筠安為了配套,特地還穿了高跟鞋。


    “你跑得動嗎?我幫你拉箱子。”喻子琛關切的說道。


    “沒事!”她特別爽朗地說道,“心意我領了,但你拉兩個箱子不方便。”


    白筠安穿著高跟鞋健步如飛的技術,就是在那個時候練成的。


    至於後麵項目展示的過程,她已經不太記得清了。隻記得在開始前兩分鍾趕到時,大家稚氣未脫的臉上那一點不加掩飾的欣慰的笑。


    那天晚上,還有組委組織的社交晚會。要內容概括總結一下就是吃點心、半自願半強製節目表演、交誼舞。


    最後那個環節,讓白筠安這種羞澀的年輕小姑娘實在覺得膽怯。但對於在場的國際學校的、外國語學校的學生,還有喻子琛這種出國黨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


    “筠安,我帶你?”他看出了她臉上的怯色,體貼地問道。


    還有,這是他第一次不帶姓氏的叫她“筠安”。


    “還是算了吧,我有點餓,再去吃點蛋糕。”她雖然已經換好了裙子,可在他向她發出邀請的那一刻,還是膽怯了。


    “夜宵可以迴去吃,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我總不能讓你舞會的時候在旁邊站著。”


    說著,他後退兩步,微微彎腰,左手放在背後,右手向前攤開,向白筠安發出了正式的邀請。


    “筠安,願意陪我跳一支舞嗎?”


    他抬頭看她,笑容溫和,神情誠懇。


    白筠安迎上他的目光,心裏小鹿亂撞。猶豫著,終於還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


    手指觸碰到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抓緊。


    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和一個異性靠得如此接近。


    也她第一次意識到,她對他,動心了。


    暗戀是種奇怪且沒有什麽道理的情感,不用對方迴應。這是那個人的存在便能讓人興奮很久。從對方的一個眼生、一個動作中都能幻想出千萬個關於未來的美好的可能。


    然而,迴去後不到一個星期,白筠安發現,喻子琛不見了。


    白筠安有夜跑的習慣,正常情況下,晚自修下課她都會去操場跑兩三圈。她總能在起點處碰到喻子琛。他和她打招唿,然後,跑在前麵,消失在夜色裏。


    而這幾天,她像往常一樣一下課就到操場來,卻再沒有看到過他。


    終於,她借著幫秦楓哲給他送東西的機會去了他教室。


    “您好,能幫我叫一下喻子琛學長嗎?”她站在教室的後門邊,朝最靠近門的學長說道。


    “你找喻子琛?他很多天沒來了。”


    “啊?那他什麽時候迴來?”


    “不知道啊,我幫你問問。”他說著便朝那角喊道,“任嘉,又來一個問喻子琛消息的,你再來解答一下?”


    白筠安聽到“又來”那兩個字,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


    那名叫“任嘉”的男子很是迅速地走了來,公事公辦地說道:“他出國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我們社長讓我把東西給他。”


    “哦,給我吧,我幫你轉交。”他說著便接過了白筠安手裏的袋子。


    “他,會迴來嗎?”


    “沒事,他不迴來我可以送到他家裏。”


    聽到這個答案,白筠安眼裏頓時落寞了許多。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好告訴他。”


    “我叫白筠安。”


    白筠安!


    聽到這個名字,任嘉眼裏閃出了一絲詭異的光,然後補充道:“他最近有點忙,但學妹你放心,他逮到機會就會溜迴來。我一定把你給的東西交到他手上。”


    “哦,那謝謝你了。”


    “不客氣,應該的。”


    她不知道的是,關於喻子琛還會不會迴校這件事,任嘉早就準備了對不同人說的兩套說辭。一套是:估計以後不會再迴來了。另一套是:很快就會迴來。


    那半個月下來見不到他的日子裏,她對他的思念就那樣肆無忌憚地生長著。


    一方麵,她期盼著他能夠早日迴來,她能悄悄地多看他幾次;另一方麵,她也愈發清晰地意識到,不論她偷偷看他多少眼,他最終還是要離開的。


    她曾經想過,如果自己也能出國,是不是就有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呢?然而,就算忽略所得客觀條件,她首先就沒有正當的理由說服自己的父母。


    白筠安家屬於典型的小康之家,父母都是正直敬業的人民教師。他們家不欠房貸、無人重病、不欠高利貸,也沒有什麽經濟危機。如果沒有父親的那場意外的話,白筠安的生活可能會一直這麽多姿多彩下去,就算是無望的暗戀也是苦中帶甜的。


    可在她高二的下半學期,她父親白承建出事了。


    她父親是一名高中的語文教師。那年,他有一個學生遭到一些社會人士圍毆,正巧被路過的白承建看到了,他便上前阻止。


    誰知那夥人中的一個竟然拿出了刀。


    白承建想也沒想便上去奪刀,剛一搶過來,哪知後麵幾人分分拿出了刀,眼見著就想向他學生揮去。他雖然是個見過世麵的中年人了,可也到底還是個讀書人,見到這種場麵也會慌。他下意識地揮刀想去保護他的學生。


    那場事故的細節白筠安並不清楚,她知道,後來其中有一個小混混死了,包括他父親在內的其他人都受了重傷。


    再後來,白承建因為故意殺人被判了9年。他們家也因為付死亡賠償金去了一大筆錢。


    她母親因為流言蜚語太多而從單位辭職了,開了家小飯店養活他們姐弟倆。


    這件事,是白筠安心裏永遠的痛,是她走不出來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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