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帆船離開碼頭後,航向偏左20分進入渤海主航道,航行的目的地並不是高東島。蔫諸葛他們心裏也清楚,高東島距離海岸線太近,港口的水位低,不適合停泊大型船隻,尤其是像寧海號這樣吃水較深的軍用船舶。


    鐵觀音的海軍基地,位於渤海和黃海交界處不遠的懷中島,那裏有常年不凍得深水港,適合停靠各種噸位的大型船舶,平時隻是為了保密起見,才說鐵觀音的海軍在高東島上。


    機帆船的航速很快,大概能達到25節(海航計程單位,折合時速45公裏),隻是大海上缺少參照物,也沒有什麽風浪,所以大家隻是感到柴油機馬達的轟鳴聲分外刺耳,並沒有風馳電掣的感覺。


    機帆船足足的航行了三個多小時。長五月,短十月,這個季節真是日照時間最長的時候,早晨剛5點多一點,海麵上的紅日就噴薄而出。機帆船上鬱悶的氣氛,也隨著日出稍稍衝淡了一些。


    蔫諸葛和宋春茂並肩站在船頭,已經隱約可見懷中島的模糊輪廓。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機帆船才靠近懷中島,碼頭上已站滿了人。看到宋春茂,人群中頓時爆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馨兒滿身重孝,在付貴玉和那芳的攙扶下泣不成聲。


    宋春茂緩步下了船,早有人送過孝衣替他穿戴完畢,薑立柱他們幾個和宋春茂曾經義結金蘭,也跟在宋春茂身後,身披重孝。鐵觀音他們也都在脖子上掛了五尺孝布,哭得傷心欲絕。蔫諸葛和石英算是平輩,他捏了一頂三角孝帽頂在頭上,分開人群,在碼頭貨場上,停放著石英的棺槨。


    侯輔臣來到蔫諸葛身旁,在他耳邊輕輕的道:“石司令炸的屍骨無存,棺材裏隻是他生前穿過的幾件衣物”。


    蔫諸葛輕輕的點了點頭,本來思想上有些準備,可見到石英生前做海軍司令時的戎裝照,音容宛在,香燭繚繞的靈牌上的墨跡未幹:故xx民國海軍司令諱英石公之靈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半月前兩個人還暢談國事,沒找到數日未見,如今竟天人永隔,怎不教本就多愁善感的蔫諸葛痛不欲生。


    蔫諸葛正傷心時,侯輔臣悄悄的拉了拉他衣袖,小聲的道:“別難過了,今天的主角到了”。


    宋春茂在薑立柱和三國浦誌的攙扶下,腳步蹣跚的來到石英靈前,噗通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四個響頭,然後抬起頭來放聲大哭道:“爹,你老人家慢走,我一定給你報仇雪恨”。


    一陣海風吹過,靈前的蠟燭火苗搖擺不定,堪堪就要熄滅,蔫諸葛急忙用身子遮住燭火,對宋春茂道:“你嶽父正看著你呢,要讓你明心見性”。


    宋春茂一愣,蔫諸葛道:“你忘了石司令留給你的遺書了嗎”?


    宋春茂這才恍然大悟,又磕了一個


    響頭,然後站起身來,一字一板的道:“爹,我向你發誓,從今往後,宋春茂投身海軍,生是海軍的人,死是海軍的鬼,今生今世,為振興海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宋春茂發過誓,靈前的燭火停止了晃動,又安然如故。


    不遠處卻響起不合時宜的掌聲,鍾曆文從棺槨後走出來,來到宋春茂麵前,仔細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好孩子,石英有婿如此,死而無憾”。


    蔫諸葛在一旁勸慰道:“鍾先生節哀順變”。


    鍾曆文道:“大將軍浴血沙場,馬革裹屍,我們做海軍的以身殉國,魂歸大海,百死無悔”。話雖這麽說,可周圍的人還是看到,鍾曆文厚厚的近視鏡片下,流出兩滴渾濁的淚水。


    本來按照鐵觀音的計劃,要風風光光的發送石英,可鍾曆文卻認為沒有這個必要,做海軍的生死看淡,沒必要弄那些花裏胡哨、掩人耳目的俗禮。事事都有定數,既然大家都是行伍之人,不必計較太多,既然今天上午大家都見過石英最後一麵,下午就紮花船,送石英上路。


    鐵觀音悄悄的問候七道:“這姓鍾的老家夥說的花船是什麽”?


    候七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且看這姓鍾的老……”突然候七意識到喊鍾曆文老家夥對他有不敬之嫌,於是改口道:“且聽聽鍾老前輩怎麽安排”。


    鍾曆文口中所謂的花船,就是用薄木板做一艘簡易的小船,船的連接處不用釘子,隻用白乳膠粘合,把石英的棺槨抬上小船,然後澆上火油(煤油),再在船上堆滿紙糊的紮彩,然後用大船把小船拖進大海深處,把小船點燃就一了百了。


    鍾曆文說的輕描淡寫,可準備起來也耽誤不少時間,另外宋春茂還提出來,石英在留給他的遺書中,讓宋春茂多給他燒點紙錢,好讓他在那邊有錢造船造炮,繼續和那些已經做了鬼的鬼子大戰到底。


    對這種事,鐵觀音、候七她們分外熱心,鍾曆文再博學,也沒想到石英還留了這麽一手。石英在那邊使用什麽樣的貨幣,鍾曆文一竅不通,這種事隻能交給蔫諸葛來打理。


    蔫諸葛也不清楚該給石英送什麽樣的錢,最後他自作主張,做了360令草紙的紙錢,可是花船太小,根本放不下這麽多紙錢,蔫諸葛又創造性的弄了一艘大船,也用火油漆了,上麵堆滿了紙錢。


    鍾曆文覺得用這麽大一艘船給石英陪葬太奢侈,蔫諸葛悄悄的告訴他,這話千萬不要對鐵觀音說,否則任性的女司令非的找一艘更大的船為石英殉葬不可。


    “候七號”鋼體船拖著一大一小兩艘花船離開碼頭,為了避免不必要麻煩,就由蔫諸葛和邢忠厚帶人送石英最後一程,這種事宋春茂一定要跟著,可其他堂客,哪怕是石英的親生女兒馨兒,也被留在碼頭上。


    明明知道花船上隻是裝了石英衣物的空棺,可馨兒還是哭得昏死過去,鐵觀音等人也是嚎啕大哭。


    鐵觀音的部隊中,最好的海軍司令就這麽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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