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增援的炮艦,並沒有馬上投入戰鬥。也許他們覺得在夜裏作戰,達不到全殲守軍的效果。日本人在長江北岸構築了臨時宿營地,運兵船上的鬼子都上岸露天宿營。剛剛趕到的12艘炮艦,擺出一個半圓形的工事,進可攻,退可守。


    環形工事中有一部分是鬼子的運兵,大多數還是鬼子從附近征調的民用船隻,看來鬼子還有增兵計劃,否則不會征用大批的民用船隻。


    本來計劃晚上12點鍾,對長江北岸的鬼子陣地進行炮襲,但一切都準備就緒,隻待鍾偉一聲令下,105**炮的炮彈就如同寒鴉付水,雨點般的砸向敵人的陣地。鍾偉卻出人意料的下達了“暫緩攻擊”的命令,他的意思是既然鬼子還有援兵,就等他們到齊了再說。


    在另一側的正麵陣地上,無論是進攻的鬼子,還是積極防禦的新四軍,依舊處於膠著狀態。日本人沒有發動新的攻勢,新四軍對突圍表現的也不太積極,敵我雙方都相信,對手中了自己的緩兵之計。


    在迴龍灣對岸的金山陣地上,28團副團長王鬆坐臥不寧,金山寺的僧人,都去了觀音洞躲避戰火,偌大的千年古寺,駐紮著28團一個加強營的兵力。這個營的戰鬥力在28團首屈一指,好鋼用在刀刃上,這個營被鍾偉命令在金山集結待命,是整個戰區的總預備隊。王鬆是副團長,也是預備隊隊長,戰鬥打響後,需要預備隊增援時,他更是突擊隊隊長。


    王鬆斜靠著一塊巨石,沒有一絲睡意,這可能是他今生最後一個夜晚,“突擊隊長”這個職位,被戰友們戲稱為“**的奔跑者”。這個粗俗的稱唿卻暗藏玄機,它出自另一位曾經的突擊隊長之口。


    那個年代的知識分子都浪漫而又執著,平時言談舉止都講究追求真理,而有一個古羅馬詩人賀拉斯說:真理”和“謊言”是一對孿生姐妹,她們去河邊洗澡,“謊言”先出水,發現“真理”的衣服很漂亮,就穿走了“真理”的衣服。清高的“真理”上岸後,恥於穿上“謊言”的冒牌衣服,**裸的光著身子走了,因此被知識分子們戲稱為**裸的真理。


    不知有多少人在追求、找尋她,據說掌握她行蹤的是一個姓馬的德國老頭兒。要見到這個德國人,最快的途徑,就是參加突擊隊,擔任突擊隊長的效果最佳。


    王鬆還不到30歲,不符合二六八團條件(年齡26歲,八年黨齡,團職以上幹部),所以還沒有成家。白天時去焦山陣地領任務,意外的發現那裏竟然有一群美麗的姑娘,雖然隻是驚鴻一瞥,卻也讓這個多情的年輕人怦然心動。也許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已進入倒計時狀態,卻沒有轟轟烈烈的談上一場戀愛,甚至連一個年輕姑娘的手都沒有牽過,這讓王鬆心中有些小小的遺憾。


    一群美麗的姑娘,**裸的真理,這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竟被王鬆聯想在一起,他覺得臉有些發燒,這個想法太齷齪了,有些褻瀆心中的女神。


    正胡思亂想間,一個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邊,手裏捧著信號燈,想迴龍灣對岸發出燈語。這種古老的聯係方式,簡單而又有效,日本鬼子有先進的監聽設備,無論是電話還是電報,隻要處於開啟狀態,都會被日本人發現。


    對方馬上用燈語迴複,繼續等待。捧著信號燈的人長歎了一口氣,把信號燈收起來,沒走幾步,被斜靠在黑影中的王鬆嚇得驚叫了一聲。


    王鬆認識這個人,個子不高,麵目清秀的像個大姑娘,槍頭子準得嚇死人,他和白天見過的那些姑娘是一夥的。


    三國浦誌從最剛才的慌亂中平靜下來,和王鬆相互道了歉。他剛才的叫聲已經驚動了大家,宋春茂虎著一張臉,殺氣騰騰的走過來,幾個一起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跟在身後。三國浦誌迎上去,跟弟兄們小聲解釋了幾句,宋春茂看了一眼王鬆,有些不滿的問道:“大半夜的不休息,躲在這裏裝神弄鬼,這是碰上了三國,要是碰到其他幾個使暗器的,兄弟你就麻煩了”。


    宋春茂的話沒有錯,無論是薑立柱,還是花六郎,在半夜裏遇到危險時,都是先用暗器招唿。


    王鬆對宋春茂的好意並不太領情,突擊隊長在戰場上犧牲的比例有多高,隻要打過仗的人心裏都清楚。死都不怕,還怕你大話唬人。


    王鬆的冷漠被弟兄們認為是不識抬舉,別人還老成持重,常慶虹早就一馬當先的站出來,伸出他的巨靈神掌,去抓王鬆的脖子。


    王鬆看上去文質彬彬,但打仗很有兩下子,否則也沒資格擔任突擊隊長,對常慶虹的挑釁,王鬆一閃身,輕易的避開了,還沒等常慶虹反應過來,王鬆的快慢機已頂在傻小子的胸膛。


    如果別人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有些驚慌,但常慶虹頭腦簡單,悍不畏死,在這種時候依舊抓住了王鬆的衣領的衣領。王鬆的本意是讓常慶虹知難而退,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兩敗俱傷的場麵。他長歎一聲,把槍丟在地上。


    常慶虹一招得勢,把王鬆高高舉過頭頂,就要往剛才他棲身的巨石上摔下去。宋春茂和幾個弟兄急忙出聲製止,剛才的情形大家都能看的很清楚,如果王鬆選擇開槍,常慶虹根本沒有獲勝的機會。


    王鬆被放下來,麵色坦然,這份膽識、胸襟讓弟兄們肅然起敬。


    宋春茂拱了拱手道:“我這個兄弟適才行事魯莽,多有得罪,我代他向你賠禮道歉”。


    王鬆對常慶虹道:“小兄弟天生神力,在你這種大力士麵前,我苦練數年的武功,竟毫無還手之力,說來讓人感到慚愧”。


    常慶虹受到誇獎,臉上頓時堆起一片笑容,覺得剛才這個對手,實在是個不錯的好人,他彪唿唿的問:“大半夜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王鬆對這個胸無城府的大個子也心存好感,笑著道:“天亮後,我是突擊隊長,晚上睡不著,這是膽怯的表現,叫弟兄們見笑了”。


    常慶虹道:“突擊隊好啊,我最喜歡參加突擊隊,抓住小鬼子,扯住他們的羅圈腿,哢嚓一聲撕作兩份”。


    王鬆不由得打個冷戰,用這種方式在戰場上殺人,雖然很血腥,但會給鬼子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宋春茂等人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更知道突擊隊的危險性,眼前這個人,居然還能表現的如此淡定,超強的心理素質,著實讓人欽佩。


    宋春茂打定主意,天亮後帶著弟兄們一起參加突擊隊,決不能讓眼前這個年輕人有半點閃失。


    王鬆不知宋春茂心裏有什麽打算,他望著對岸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的道:“為什麽還不開炮,到底在幹什麽”?


    宋春茂道:“鬼子搜集了大批的民船,證明他們還有許多的援軍沒有到位,等增援的鬼子都上了船,再用炮轟,會取得更大的戰果”。


    王鬆是副團長,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委,但戰機稍縱即逝,萬一鬼子隻是用疑兵計,並沒有什麽援軍,大家豈不白等一夜,坐失戰機。況且周圍百公裏以內的鬼子,都被抽調到這裏來了,百公裏以外的日軍,也不可能在一夜時間內趕到戰場。


    王鬆對這種按兵不動的戰法提出質疑,卻沒想到常慶虹給出一個難以反駁的答案:鬼子騎馬急行軍,都無法在今夜到達戰區,但如果他們乘火車來,就另當別論了。


    常慶虹的話並非全無道理,增援的鬼子乘火車到南京浦口,然後沿江邊公路東進,有六七個小時,就能到達戰區。


    大家正商議間,突然看到長江北岸燈火通明,沿江公路上,運載鬼子的汽車排成一條長龍,一眼望不到頭。大家頓時覺得精神一振,各自迴到自己的崗位,靜等鍾偉發出炮擊命令。


    增援的鬼子來自於徐州,出色的機動能力,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大批生力軍投入到戰場。來增援的鬼子是駐徐州的港田正雄混成旅團,除了五個步兵大隊,還有炮兵隊、通訊隊、工兵隊、輜重隊,這是一支守備部隊,具有小規模野戰能力,平時並不被日軍大本營看重,今天實在是無可用之兵,才不得不把這支守備部隊調到前線。


    在焦山陣地上,石英也驚得滿頭冷汗,如果按照他先前製定的作戰計劃,部隊渡江後西進,正好和這支增援部隊狹路相逢,新四軍連日作戰,已經是強弩之末,而對方正是生力軍,鋒芒正盛,一旦雙方交手,新四軍非吃大虧不可,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鍾偉的耐心終於得到迴報,但他並沒有急於發布進攻的命令,敵人遠道而來,人困馬乏,他們現在需要宿營恢複精力,日本人要發動全麵進攻前,大概需要休息六個小時,等敵人都休息了,再發動突然襲擊,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眼睜睜看著對岸鬼子越聚越多,每一分鍾的等待都是痛苦的煎熬。在取得勝利前,指揮員的能力會受到每一個參戰人員的質疑,隻有他自己,不受外來力量的幹擾,堅持自己的理念,用最小的代價,攫取最大的收獲。


    對岸終於安靜下來,守備部隊的戰鬥力不強,士兵作風懶散,所轄炮兵隊轄一個山炮中隊和二個野炮中隊,炮衣都沒脫,一字長蛇停靠在沿江公路上。機槍中隊(四挺重機槍)也沒有構築機槍工事,架設在汽車頂上,看上去威風凜凜,但機槍射手都東倒西歪的睡著了,竟然沒有布置崗哨。


    淩晨四點鍾,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對岸閃爍的燈光就是炮兵最佳的靶子。鍾偉立在幾個彈藥箱壘成的辦公桌前整整七個小時,他眼睛緊盯著那份作戰地圖,並不時的掏出從黃師長那裏借來的懷表查看時間,淩晨4:10分,指揮部傳來炮火準備的命令。


    陣地上響起吱吱呀呀的聲音,那些萬裏迢迢從德國運來的**炮,第一次昂起炮口。克勞斯在陣地上跑來跑去,設定炮擊諸元,修正瞄準參數,教給戰士們分清強力炮彈、***和***的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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