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天資聰穎,學貫中西,又不像有些讀書人那樣自命清高,眼高於頂。在鐵觀音這支隊伍中,素來平易近人,而贏得大家的尊重。


    她充分繼承了父親出色的經濟頭腦,為抗日隊伍斂財的手段五花八門,是鐵觀音手下不可或缺的大管家。她主持發行的紙幣,在許多地區,被老百姓奉若至寶,購買力比四眼票(華北老百姓對日元的蔑稱)靠譜的多。至於蔣委員長發行的金圓券,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可惜寸有所長,尺有所短,七小姐斂財是把好手,但運籌帷幄,決戰沙場實在不是她的長項,此時戰事吃緊,麵對鐵觀音的期許,七小姐顧左右而言他,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了邢慧傑。


    邢大小姐倒是文武全才,能進燕京大學讀書,足以說明她文化底蘊還是很深厚的,但她過度癡迷武學,一個大姑娘家家的,每天就是琢磨和人切磋過招,被她打傷的人不計其數,被燕京大學附近的流氓混混懼稱為“女霸王”。邢大姑娘的父親在世時,也總是對人感歎,自己這閨女怕是投錯了胎,整天瘋瘋癲癲的到處找架打,比那些嘎小子還野。


    隨著這些年的年歲見長,好鬥的性格已經收斂了很多,近來更是跟隨夫君,在高東島醫院潛心醫學。按她夫君“小華佗”邱國營的話講:邢大小姐這是一條龍服務,即能打得殘你,又能治得好你。


    可鐵觀音現在需要她出謀劃策,指揮大兵團作戰,就有些勉為其難了。邢慧傑對此也心知肚明,指著侯七的鼻子笑罵道:“我看你是皮癢了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就我這暴脾氣,頭幾年非把你打的滿地找牙不可”。


    七小姐得便宜賣乖,一頭紮進邢慧傑的懷中,連聲道:“有本事你打呀,你打呀”。


    邢慧傑無奈,苦笑的把她推在一旁,笑罵道:“惹不起你,無賴的家夥”。


    候七道:“惹不起我,你就快拿個主意,免得咱們司令妹子上火”。


    邢慧傑道:“你這是放著真神不拜,到處給野鬼燒香,要說通曉兵法,除了咱們馬娘娘,更無第二人選”。


    馬鈺端莊秀麗,那些好色之徒給她起的外號車載鬥量,什麽燕大第一美女,馬娘娘,玉觀音等等一大堆的。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馬娘娘和玉觀音兩個綽號,馬鈺對第二個綽號不置可否,對馬娘娘這個稱唿深惡痛絕,聲稱誰要再敢當麵提起,不用考慮立刻絕交。


    但這條禁令隻對別人有效,候七和邢慧傑還有她,同是燕京大學的校友。自從馬鈺繃著小臉,說出這條禁令後,開始還有點約束力,可時間一長,候七和邢慧傑故態複萌,把“馬娘娘”這個綽號喊得更加響亮。馬鈺雖然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馬玨喜好軍事,在燕大讀書時,就把圖書館中的中外軍事名著,統統找來研讀一番。沒進部隊時,也常自詡是半個軍事家,隻恨生就是女兒身,不能縱橫捭闔,決戰沙場。可自從進了部隊以後,馬姑娘才知道,現實和理論上的差距有天壤之別。


    開始時,她對大字不識的鐵觀音難免有輕視之心,但時間久了,馬鈺將心比心,如果她和鐵觀音異位而處,根本無法在錯綜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來。於是狂傲之心漸去,根據所學兵法和現實戰例比對,愈發覺得鐵觀音的成功,絕非運氣可以解釋。自己終歸不過是一個隻能紙上談兵的酸丁而已,最近跟宋老大苦修玄學,學識達到新的境界,把名利心看得更淡了。


    這次戰鬥一開始,馬鈺就對這著一份軍事地圖苦思冥想,卻始終找不到一個萬全之策。她輕輕揉著有些疼痛的太陽穴,微闔著雙目,心思卻飛到千裏外的延安,如果林師長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能從容應對。想到這裏,馬姑娘忍不住長歎一聲,對候七和邢慧傑對她的調侃,充耳不聞。


    這三位燕大才女,是鐵觀音的智囊,現在她們集體啞火,鐵觀音也焦躁起來,衝到那麵震天鼓前,從筋疲力盡的付貴玉手中接過鼓槌,把震天鼓又擂得驚天動地。


    就在此時,戰場上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從南京東進的鬼子,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已然到達戰區邊緣,和擔任阻擊任務的新四軍三師一部接上了火。而長江主航道,更是鬼子增援部隊的高速公路,在鎮江碼頭登陸的日軍還沒有消滅幹淨,從南京和上海增援的日本三艘炮艦也到達戰區,並開始炮擊八路軍的陣地。而上海陸路增援的鬼子,距離新四軍的防線,也不足兩小時的路程。四架日軍轟炸機,開始對守軍陣地投下成串的重磅**。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在前線指揮戰鬥的黃師長和龍書金,也變得不再淡定,他們一麵指揮部隊收縮陣地,避開長江航道上炮艦的轟擊,把鬼子放上岸來的。一麵組織著轉運傷員,在鬼子完成合圍之前,把傷員迅速的轉移到山裏。


    把這一切都安排妥當,他們在宋春茂等人的陪同下,一起來到擂鼓台,找尋鐵觀音商議下一步突圍的事宜。


    和鐵觀音的焦躁不同,黃師長和龍書金都久經戰陣,臨危不亂,在擂鼓台的斷崖下,組成以鐵觀音為首的前線指揮部。電令新四軍第三師第十旅二十八團團長鍾偉,構築阻擊陣地,掩護大部隊向紫金山方向突圍。


    鍾偉年歲不大,和龍書金是舊相識,個子不高,兩隻眼睛神采煥發。新四軍二十八團,是整個三師,乃至整個新四軍中戰鬥力最強的,黃師長用他來打阻擊,足見戰場形勢之嚴峻。


    鍾偉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緊張,他一登上擂鼓台,先出其不易的給了龍書金一拳,嘴裏不幹不淨的罵道:“老天爺不開眼啊,讓你小子掛了個八路軍主力的名號,天天在山東和小鬼子周旋,居然才報廢了一隻胳膊,真是沒有天理”。


    龍書金的反擊也毫不示弱:“你倒是全頭全尾兒,掛了個新四軍第一主力團的名號,卻躲在山溝裏,跟個娘們兒一樣繡花織布,等哪天老天爺開了眼,把你的娘們兒團跟我龍書金的隊伍放一起,你們就可以放心繡花織布了”。


    鍾偉顯然被激怒了,他一把扯掉身上破破爛爛的軍裝,露出身上斑斑駁駁的傷痕,大聲吼道:“老子身上有41個槍眼,其中有28個是小鬼子打的,老子難道是用刺刀繡花織布不成”?


    龍書金道:“別拿一身癩蛤蟆疙瘩惡心我,誰知它們是讓哪個日本娘們啃出來的”。


    鍾偉憤怒了,指著龍書金的鼻子罵道:“龍書金,你小子血口噴人,給你臉了是不是,不服咱到外麵過兩招,不把你打的跪在地上求饒,我不姓鍾”。


    龍書金畢竟少了一條臂膀,真要交起手來,肯定要吃虧,但被擠兌到這份上,也隻能硬著頭皮道:“你姓不姓鍾跟我有什麽關係,反正你輸了也不會姓龍”。


    龍書金和鍾偉都曾是黃師長的部下,眼見兩名虎將要赤膊上陣,黃師長上前二話不說,每人屁股上踹了一腳,大聲嗬斥道:“大敵當前,不想怎麽打鬼子,淨扯些沒用的,再鬧,我讓軍法處把你們軍法處置”。


    龍書金本來就沒勝利的把握,借坡下驢道:“黃部長(黃師長曾任八路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老部下都稱唿他部長)怕你在自己的地盤上被我打敗,丟了麵子,我客隨主便,且饒過你這一迴”。


    鍾偉道:“言不由衷,心口不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鍾偉外粗內細,曾上過幾年私塾,隻要不吵架,說話還是文縐縐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龍書金雖然表麵上占了上風,實際上無論文武,都略遜鍾偉一籌。


    黃師長見手下兩員大將不再爭吵,便開始下達作戰命令。麵對鬼子的全方位進攻,新四軍決定避其鋒芒,實行戰術轉移。新四軍二十八團擔任掩護任務,首先鐵司令的人先走,龍書金的八路軍跟進,最後新四軍三師主力緊隨八路軍,撤入山區。


    黃師長下達完任務,隻字沒提二十八團最後如何突圍。對這樣的安排,大家也心知肚明,關鍵時候這是丟車保帥,二十八團戰鬥力最強,隻有犧牲他們,才能換得大部隊的安全撤離。


    黃師長這樣安排,鍾偉沒什麽反應,龍書金卻道:“憑什麽阻擊任務要交給28團,這種任務要交給戰鬥力最強的部隊,我覺得我的隊伍,比鍾偉更能勝任這個任務”。


    鍾偉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懷好意的笑道:“老弟,我承認你的部隊,比我戰鬥力更勝一籌,但你打腫臉,帶的人充其量不過一百多人,現在要三麵防禦,請問你是不是學會了撒豆成兵”?


    龍書記一時語塞,鍾偉繼續火上澆油道:“不服是不是,那麽咱倆先打一架,誰輸了,誰就乖乖的帶著隊伍,躲到深山裏織布繡花好不好”。


    龍書金怒道:“比就比,還怕了你不成”。


    說著晃獨臂就向外走,就連黃師長都勸不住。這倒給鍾偉出了一個大難題,他知道龍書金比武不是自己的對手,可出手擊敗一個一條胳膊的人,那也是勝之不武。


    龍書金意氣用事,自然有人替他擔心,鐵觀音對這個義兄還是很看重的。她搶前兩步,攔住龍書金的去路,然後很不友好的打量了鍾偉兩眼,滿臉不屑的道:“我義兄少了條胳膊,跟你交手難免要吃虧,這事還是由我代勞吧”。


    龍書金急忙道:“義妹,此事與你無關,我還不信他姓鍾的有三頭六臂,今天非要和他見個真章”。


    鍾偉根本沒把鐵觀音放在眼中,嬉皮笑臉的道:“你們也別爭了,兄妹二人一起上,我要是輸了,就任憑你們發落”。


    龍書記還沒表態,鐵觀音已經擼起袖子,大聲道:“恭敬不如從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在這種時候,候七總比別人反應快的多,她跟邢慧傑耳語幾句,邢大小姐就走到鐵觀音麵前道:“司令妹子,好久沒打架了,我來教訓一下這個狂妄之徒,免得讓人說咱以多勝少”。


    和鍾偉過招,鐵觀音也沒必勝把握,她狠狠的瞪了鍾偉一眼道:“那就有勞姐姐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砒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湖探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湖探花並收藏砒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