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七臘八,凍死叫花。海島上的氣候,更是冷得讓人發狂。一輪新月斜掛在西天上,半夜九點多,大海漲潮了。


    渤海地形特殊,屬於一個內海,三麵被陸地包圍,喇叭口朝南一直延伸到黃海,和外界海水的熱量交換相對較少,外部暖流難以北上到達渤海,因此海麵上結了厚厚一層冰。潮水在冰麵下湧動著,冰層發出瘮人的連綿不絕的斷裂聲。


    宋老大身披八卦仙衣,盤坐在四輪車上,雙手合十,嘴裏默默念動咒語。


    馬鈺溫婉睿智,孫瑞良精明強幹,他二人速來和大家交好,誰也不願他們有個三長兩短,因此在這滴水成冰的季節,大家都佇立在凜冽的寒風中,等待著奇跡的出現。就連素來不好熱鬧的林師長,也因為關心馬鈺的安危,早早的來到這裏,跟大家一起等候。


    無底洞中突然閃出耀眼的光明,新月的清輝,在它的映襯下,顯得暗然無光。兩朵冰雕的雪蓮花,從無底洞下緩緩升起。左邊一朵雪蓮花,馬鈺和孫瑞良麵目安詳的並臥在中間,雙目微闔,似乎是睡熟了。


    奇跡,絕對是奇跡!大家誰也不敢出聲,生怕把麵前的一切化作幻影。直到宋春茂帶兄弟們把兩個人從雪蓮花上抬下來,大家才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宋春茂沒有停止工作,他又帶人去到另一朵雪蓮花上。直到現在大家才注意到,右邊的一朵雪蓮花上,還橫臥著三個素不相識的人。


    宋春茂剛把人都抬下來,雪蓮花慢慢的落入無底洞中,光芒漸斂,慢慢的又恢複了正常。


    跳下去兩個,卻營救出五個人,大家莫名的興奮又緊張。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林師長臉色潮紅,似乎把肺都咳裂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適應這樣寒冷的環境。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從無底洞救出來的人送進客廳裏,又安排林師長早點休息,可他執意不肯,因為宋老大表現出來的奇特技藝,深深吸引了林師長,他也跟隨大家到了客廳,想看到最後的結果。


    是親三分向,不親就兩樣。孫瑞良和馬鈺被鐵觀音安排在兩張軟床上,身下鋪了厚厚的褥子,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就這樣,鐵觀音還怕他們凍著,又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蓋在馬鈺身上。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既然司令都這麽幹了,別人焉有不效仿的道理,於是大家紛紛解衣相助,轉眼之間,馬鈺和孫瑞良身上堆起一座各種皮襖的小山。要不是宋老大瞪著眼睛訓斥:“你們是想把他倆悶死嗎”?大家還會把更多的衣服蓋上去。卻對躺在旁邊兒條凳上的三個人,視而不見。


    鐵觀音又命人熬了薑絲糖汁,撬開馬鈺和孫瑞良緊閉的牙關,慢慢的給他們喂了下去。時間不大,孫瑞良喉嚨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驀地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圍在他身邊的弟兄們,突然坐了起來,蓋在身上的衣物,唿啦啦掉落一地。


    剛剛蘇醒的孫瑞良,一把抓住宋春茂的手,激動地問:“大哥,馬姐姐呢”?


    宋春茂還沒有迴答,身後傳來馬玉悠悠的聲音:“九郎,我在這裏呢,你不用擔心”。


    原來馬鈺早就醒了過來,隻是壓在她身上的衣物太多,馬姑娘可沒有把這些衣服都掀落地上的本事。


    眼見他們兩個都安然無恙,大家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轉眼想到孫瑞良這小子見色忘義,居然一醒過來先問媳婦,轉而變得對他惱怒起來。


    姑娘們都還圍在馬鈺床邊噓寒問暖。孫瑞良的旁邊,隻剩下花六郎一個,其他的弟兄們,都湊到那三個陌生人近前,去觀察他們到底是什麽來路。


    有了搶救孫瑞良和馬鈺的經驗,這三個人就照方抓藥,給他們灌下薑糖汁就是了。這三個人都是漁民打扮,衣服破舊不堪,腳上也沒有穿靴子,臉上、手上、腳上都是被風吹裂的傷口。看來他們在沒有遮攔的漁船上,已經度過了好長時間了。


    薑糖汁灌下去好久,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可這三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家有些著急了,俏三娘是高東島的保護神,正是由於他的存在,馬鈺和孫瑞良才得以生還。俏三娘在救他倆的同時,又附帶上三個陌生人,此中大有深意。稍微的疏忽,可能就辜負了俏三娘的一片好意,於是宋老大又被大家請了過來。


    宋老大給他們診了診脈,又翻開眼皮,仔細看了看。然後微皺著眉頭道:“營養不良,風寒入骨,再加上有滿腹的怨氣,所以一時半會兒還醒不過來”。


    “宋伯伯,有什麽辦法能讓他們早點醒過來,這三個人幫了我和鈺兒的大忙。”才片刻工夫,孫瑞良已經能隨便行走了,現在又開始央求宋老大,搶救這三個素不相識的人。


    宋老大道:“要救他們不難,隻是要多費些周折”。


    所有的女人都被請了出去,男人也隻留了宋春茂和他的幾個兄弟。宋老大又派人把邱國營和田念德兩位醫生找來幫忙。


    客廳外升起一堆篝火,火上炙烤著幾十塊黑曜石,待黑曜石隱隱發出暗紅色,宋老大才開口道:“可以了,開始吧”!


    宋春茂把幾塊黑曜石,用鐵鍬端進客廳,放進一個鐵桶中。薑立柱把一瓢涼水澆到黑曜石上,頃刻間,客廳中彌漫起一層白色的霧氣。


    宋春茂不停地把燒熱的黑曜石端進屋中,然後把冷卻下來的石頭再送進火堆,薑立柱則不停地把水,一瓢一瓢均勻的灑在燒紅的黑曜石上。


    客廳中的溫度越來越高,到最後熱的大家都隻穿著單衣,唿吸都感覺有些不暢時,宋老大才開口道:“可以了,把這三個人的衣服都扒光,然後輕輕的拍打他們的每個關節,直到皮膚發紅,關節間沁出汗水後,在進行下一個”。


    田念德和邱國瑩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這個島上,宋老大的話就是聖旨,他們不敢不聽,因此每個人都走到一個病人麵前,按宋老大的指示,開始行動。


    宋春茂也撿了一個離他父親最近的位置,把病人的衣服扒光。宋老大說話了:“茂兒,一邊兒歇會去。這個病人我來伺候。”


    宋春茂道:“爹,你這麽大年紀,我怕你有些吃不消”。


    “醫者父母心,你年紀輕,性情急躁,萬一耽誤了人家的性命,那可是百死莫贖的罪過。”宋老大道。


    宋春茂知道父親的脾氣,因此也不再堅持,又開始了自己運送石頭的工作。


    宋老大和邱國營已經開始動手了,客廳裏響起啪啪啪的拍打聲。


    田念德因為新來乍到,對宋老大的威信還是有點兒懷疑。因此他歲數最年輕,行動卻是最慢的。他皺著眉頭,厭惡的解開病人的扣袢,一陣刺鼻的魚腥味兒和汗臭味兒,撲麵而來,讓田醫生更是連連作嘔。


    給病人脫衣服,都是護士們幹的工作,讓一個主治醫生親自動手,田醫生心裏很不高興。費了挺大的勁兒,總算把外麵那件破爛的衣衫扒了下來。出人意料的是,破衣服下麵竟是一件蔥綠色的綢布夾襖。


    一個臭打魚的,居然還穿這麽好的衣服,真是不自量力?田念德心道。等把夾襖脫下來,一個鮮紅的繡著劉海戲金蟾的肚兜兒呈現在田醫生麵前。肚兜兩側露出來的肌光勝雪,田念德心裏怦怦直跳,心道:這個人長得麵目粗糙,卻有著一身好肌膚,簡直跟大姑娘似的。


    解開肚兜兒,那個人的胸口上居然還纏著厚厚幾層棉布。田醫生忍不住暗暗發笑:麵前這個人,長的瘦弱不堪,偏偏要冒充孔武有力,居然弄了塊布條纏在胸上,這個樣子看上去可能是顯得更健壯一些吧?


    那個棉布條又窄又長,每打開一層,都讓田醫生後悔自己長了個鼻子。他側過頭去,僅憑感覺把棉布條一層一層的打開,終於那條看似長長的沒有盡頭的棉布條被田醫生拋到地上。他過頭來,眼前的景象讓他咽了一口唾沫,刹那間覺得嗓子發幹,忍不住輕輕的叫了出來。


    這個橫臥在田醫生麵前的人,頭發短而淩亂,麵容憔悴且滿是灰塵,衣衫襤褸赤著雙足的漁民,胸前兩隻如玉兔般晶瑩的**,傲然地挺立著。


    田醫生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渾身散發著魚腥味兒和汗臭味兒,自己為之寬衣解帶的,竟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田醫生的驚唿聲引得大家轉過頭來。隻見他低著頭,麵色赤紅,雙手不安地在衣服上蹭來蹭去。再看到橫臥在他麵前裸露著上身的女人,大家一時也愣住了。


    男女授受不親,雖說有病不避醫,可這畢竟不是尋常的病人。讓一個大男人,在一個不著寸縷的黃花大閨女身上,把全身都拍打一個遍,這事兒要傳出去,這個女孩子這輩子就不要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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