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負責訓練的日本人大唿小叫,要求那些試圖突圍的土匪馬上迴來死守待援。驚慌失措的土匪哪還顧得上這個,兵隨將轉草隨風,越來越多的土匪湧出城去。急了眼的鬼子開槍了,幾個忙著逃命的土匪栽倒在地。漢奸們一邊詛咒著,一邊迴頭向牆頭射擊。


    漫天都是電光彈的痕跡,終於一個巨大的隆隆聲響傳了過來,這是坦克碾壓地麵的聲音。同時,幾顆照明彈升上天空,明亮的光線照的城門口那些匪徒猶如鬼魅。這迴敵人徹底崩潰了,他們像瘋女人般的尖叫著四散奔逃。


    騎馬的敵人跑的快,再快也沒有坦克的威力大。坦克手打開大燈,暗夜中一道光柱射出去多遠,受驚的馬匹隻會順著燈光奔跑。坦克手很注重比賽的公平性,現在他們絕不會開槍,更不用說炮了。他們要和戰馬比耐力、比速度。


    一匹匹戰馬跑的氣喘籲籲,汗水順著馬鬃往下直淌。從開始的翻踢亮掌,到後來步履蹣跚,最後幹脆倒臥在地上,鼻孔熱氣直噴,還夾雜著屢屢血絲,這是把肺跑炸了。


    坦克手毫不憐憫,一加油門,坦克在馬背上軋了過去,戰馬和它背上的土匪頃刻間變成了一堆肉泥。戰爭的殘酷超出了土匪心裏承受能力,逃出城外的土匪麵對一灘灘血肉模糊的肉泥,精神頃刻間崩潰了。


    再也沒有人能約束他們,猶如一盤散沙,四散奔逃。這些屠殺老百姓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土匪,這迴可輪到他們了,那些偽裝出來的強悍是那麽的不堪一擊,醜態百出。


    炮彈如雨點般砸在古皮城門口,伴隨著漫天飛舞的血肉殘肢,生生在蜂擁而出的匪徒中間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沒有出城的土匪退了迴去,他們關閉了城門,爬上城頭,驚恐萬狀。眼睜睜的看著城外,看著自己的同僚被坦克碾壓,被炮彈撕碎,被稀疏卻準的要命的子彈擊倒在塵埃。


    宋春茂撤出戰鬥,副團長邢忠厚接替了他的位置,這個曾經最年輕的族長,經過幾年戰火的洗禮,早已成為一名出色的指揮員。


    消滅了突出城外地敵人,邢忠厚沒有乘勝追擊,更沒有攻城,他的兵力隻有一百多人,被困在城內的敵人差不多是他的十倍,他利用敵人膽怯的心裏,故布疑兵,使敵人不敢突圍。如果讓敵人發現圍城的部隊隻不過區區百十人,就不是敢不敢突圍的問題了,弄不好,就會把邢忠厚這支小部隊給吃掉。


    用疑兵圍住了古皮城的土匪,宋春茂帶人興衝衝的返迴柳王城,在這裏他要精心準備,遠程襲擊偏坡營,幹掉丁大眼,上演一出虎口拔牙的好戲。


    柳王廟裏燈火通明,王彥開的塑像,笑眯眯的盯著下麵,忙忙碌碌曾經的戰友們。


    候七和馬鈺一見宋春茂迴來了,馬上迎上去,告訴他計劃有變:丁大眼增援古皮城的部隊已經出發,鬼子偷襲司令部的隊伍也已集結完畢,預計鬼子等丁大眼的增援部隊和我們結上火後,鬼子也該行動了。


    可司令部兵力不足,鬼子趁虛而入,我們非吃大虧不可。鬼子若占領了司令部,那時彭鐵成的部隊已和丁大眼的增援部隊拚的筋疲力盡,如果鬼子再趁火打劫,消滅了彭鐵成,會發兵高東島。


    宋春茂聽完候七一番話,脊梁骨兒一陣陣發涼。好毒的計策,可他琢磨了半天,也還是想不出破解的辦法。讓彭鐵成保衛司令部,任丁大眼的部隊過去增援,本來就人單勢孤,邢忠厚非全軍覆沒不可。到那時候,丁大眼和日本鬼子兩下夾擊,司令部還是保不住。準備了一桌子酒菜,來了兩撥客人,這仗可怎麽打?宋春茂又陷入了沉思。


    “要不這樣,”宋春茂道,:“讓軍師帶著司令部人員先到高東島避避風頭。”


    候七道:“這事我問過了,軍師不同意,他說當日司令撂下話,隻要有鐵觀音一日,決不許鬼子碰一下她身後的鄉親。現在司令在養傷,軍師說,司令的命令他無條件遵從。”


    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軍師這樣做不是固執,而是一種取信於民的信念。過了半晌,馬鈺說話了,:“咱們在這兒也商量不出個頭緒,不如先迴司令部,見到軍師後再商量一個穩妥的辦法?”


    宋春茂點頭,道:“也隻有如此了。”


    蔫諸葛的壓力一點兒不比宋春茂輕。當他得知岡村寧次正調集兵力,齊聚滄州時,老蔫就敏銳的意識到這群鬼子是奔司令部來的。


    彭鐵成的部隊被調了迴來,阻擊丁大眼匪兵的任務交給了兩個縣大隊。土匪跑到家門口撒野,人生地不熟,我們占有地勢上的優勢。各部兵力都不足,真打起仗來,可能自顧不暇,哪來時間奢談勝利啊。


    蔫諸葛見馬鈺一直沒有說話,故作輕鬆的笑著問:“馬姑娘熟讀兵書,對現在的形勢有什麽獨到的看法?”


    馬鈺微一沉吟,道:“我剛才一直在想,這兩路敵人互不熟悉,又都是遠離老巢,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從中間穿針引線,讓鬼子和土匪先打一場,這漁翁之利由我們來得。”


    蔫諸葛道:“此計甚好,可怎麽才能讓兩家敵人都上當呢?”


    馬鈺經過長時間思考,早已心有成竹,:“兩路敵人的目標不一致,一個為了救出被圍的同僚,一個趁虛而入偷襲我們,他們兩路兵馬有一個共同的弱點,都是人生地不熟。我們讓敵人必經之路的老百姓先全部撤離,堅壁清野。讓敵人找不到帶路的向導,我們再派出得力的人手,作敵人進攻的向導,引誘他們。先相互殘殺一番,丁大眼肯定要吃虧。待敵人筋疲力盡之時,彭團長,和幾個縣大隊一齊攻擊。鬼子摸不清我們的虛實,指定逃走。”


    “丁大眼的部隊有不少日本鬼子。要是被他們識破了怎麽辦?”


    “那就挑逗他們自相殘殺,戰鬥最好能選在夜裏,鬼子和土匪要碰上麵時,我們從中間向兩邊開火,炮火越猛烈越好,最好殺的他們紅了眼。最後就是有人發覺中了計,也控製不了這些殺紅眼的士兵們。”


    蔫諸葛一麵派人通知鄉親們撤退,一麵發電報召迴彭鐵成一起商量下一步怎麽走。天不知不覺亮了,蔫諸葛他們一夜未合眼,推演一迴如果有了意外如何應對。隻剩下最後一個難題了,那就是讓誰來擔任誘敵的向導?本來這差事大家都沒考慮,像這種冒險的營生自然有爪牙隊的弟兄們來幹。可馬鈺堅決不同意,開始大家以為這差事九死一生,是馬鈺私心不願意孫瑞良去冒這個險。


    蔫諸葛淡淡的道:“馬姑娘文武雙全,是不可對的的人才,理應由人來專門保護才是,孫兄弟,這個護花使者的差事非你莫屬。”


    孫瑞良急的臉通紅,他既不敢不聽軍師的話,又怕傷了弟兄們的心,更怕馬鈺惱了自己,所以吱吱嗚嗚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馬鈺見大家會錯了意,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道:“我不是怕九郎有危險,才不讓你們去當這個向導的。你看看你們有哪一點兒像莊稼人的氣質?鬼子和土匪也不傻,他們難道看不出破綻?”


    大家麵麵相覷,愧疚寫在每個人的臉上。這些人整日穿梭在槍林彈雨中,身上確實一點兒莊稼漢的影子也沒了。


    賀玉仙提著食盒給大家來送早餐,她怯生生的對蔫諸葛道:“軍師,你要相信俺,就讓俺去吧,那條路俺最熟。”


    賀玉仙的臉上沒有一絲風霜的影子,自己獨居在家廟,一切活計都要自己動手來做,兩隻手因常年劈柴,生火,早已不複少女的柔嫩、白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雙飽經風霜的手。


    聽了賀玉仙的話,蔫諸葛有些遲疑,道:“賀姑娘,這件事非同小可,九死一生,我們怎麽忍心讓你單獨冒此奇險。”


    賀玉仙慘然一笑,道:“軍師,難得大家體貼俺,照顧俺,把俺當人看,俺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可你們幹的都是大事,俺幫不上忙。今天好不容易有個報答大家的機會,軍師,你就成全俺吧。”


    賀玉仙的這番話說的大家鼻子一酸,都不禁低下頭來。蔫諸葛眼中含淚,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賀玉仙的請求。


    “另一路鬼子的道兒就讓我來領吧。”說話的是常家明,他身後是常莊村常氏老族長常洪來。


    常慶虹見自己的親叔叔來了,高興地一蹦多高,跑過去抱起常家明輪起來轉了幾個圈兒,歡喜的表情溢於言外。


    蔫諸葛趕忙迎上去,握著常洪來的手,道:“老族長,大老遠的,你怎麽來了?”


    “我來半天了,軍師正和這個姑娘說話,沒敢打攪你們。”


    “是我失禮了,讓老先生在門口站了這麽久。”蔫諸葛說著把常洪來讓進客廳,獻了茶,才迴過頭和常家明打招唿。


    “軍師讓咱們撤退,堅壁清野,我偌大年紀也無處可去,正好家明說來看看侄兒,老朽湊熱鬧,也跟著不請自到了。”


    常洪來精神好得很,全不似上次見麵時,脫個光膀子,後背幾根藤條,臉塗得像戲文裏包公的落魄樣子。


    蔫諸葛又客套了幾句,常家明又把適才的話講述了一遍。蔫諸葛不知此人底細,宋春茂卻知常家明心思縝密。上次搶救壯丁時,他是出了大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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