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茂暗自著急,平日裏過於托大,隻喜好帶短槍,碰上這種情況就隻能幹瞪眼了。匪徒們從最初遭受的打擊中緩過神來,他們已經發覺了三國浦誌和薑立柱的射擊位置。他們的馬槍一起開火,壓製住對方的火力,然後擺出衝鋒陣形,一些人持槍射擊,另一部分高舉馬刀,向著薑立柱的藏身地馳奔過來。


    衝鋒的馬隊擋住了掩護火力的射界,敵人的壓製火力弱了許多,三國浦誌和薑立柱抓住時機,連開數槍,擔任掩護的土匪又有幾個人掉下馬來。這麽近的距離,敵人的馬隊轉眼就到了眼前,終於輪到宋春茂解恨了,十多支駁殼槍構成的火力網,打了敵人馬隊一個措手不及。


    一馬當先的匪徒首先丟掉了性命,失去控製的馬匹圍在原地打轉兒。身後的馬隊收不住腳,幾匹馬撞在了一起。其餘的匪徒見勢不妙,紛紛調轉馬頭,他們唿號一聲,散去柏樹林間隱藏的小路,頃刻間逃的幹幹淨淨。隻留下滿地死傷的匪徒和幾匹斷了腿的馬臥在地上哀鳴。


    弟兄們在打掃戰場,給受傷的匪徒迎頭補上一槍。撿起他們丟在地上的刀和槍,從家廟兩側迂迴到門口,珍妮的子彈不認人,要是傷在這個笨丫頭手中這輩子都會成為弟兄們的笑柄。


    宋春茂貓著腰幾步就到了門前,抬腿踹門,厚重的廟門紋絲不動,門被從裏麵栓住了。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從廟門的窗欞中飛出,穿透糊在窗欞上的桑皮紙,貼著宋春茂的頭皮飛了出去。他驚出一身冷汗,心突突跳個不停。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匪徒隻在廣場上耀武揚威,卻不敢強攻,他們要抓活的,就不敢透過窗戶把手**丟進去,這道門就成了功不破的天塹。


    宋春茂躲在門旁邊,對著廟中大聲喊道:“珍妮,我是宋大哥,快把門打開”。過了良久,裏麵沒有迴音。宋春茂不甘心,又喊了一遍,廟裏還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宋春茂還要再喊,薑立柱拉了他一下,低聲道:“大哥,你這樣就是喊破喉嚨也不管用,先看我的”。


    宋春茂還未答應,這小子已經開了口,:“洋妹子,別開槍,你宋哥哥找你來了。我是你薑哥哥,快點兒把門打開”。薑立柱唱戲的出身,聲音既宏亮又清晰。話音未落,便聽得家廟內門栓響動,大門吱呀一聲,慢慢從裏邊打開了。


    珍妮蓬頭垢麵,滿身的血跡,一手提了支駁殼槍,另一支手裏拎著一把牛耳尖刀,如果不是她那雙藍色的大眼睛,大家還以為碰到了女屠夫。


    她冷漠的看著大家,一句話也不說。天真無邪的美國女孩兒一夜之間長大成熟了。宋春茂低低的聲音問道:“珍妮,我來接你們迴家”。


    所有的強悍都是偽裝,珍妮看到宋春茂,先是咧咧嘴,繼而眼淚流下來,她突然丟下手中的武器,一頭撲進宋春茂懷裏,放聲嚎啕起來。宋春茂撫摸著她金黃色的長發,不時摘去她頭上的草葉。


    宋春茂輕輕推開懷中的珍妮,他強忍眼淚,邁步進了大門。廟堂中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珍妮跟在宋春茂身後,小聲的啜泣。


    宋春茂剛掏出手電筒,突然一點火花閃過,供桌上一支蠟燭被人點燃了。宋春茂對突至的光線還不太適應,他急忙用一支手遮在眼前,另一支手順勢打開手電筒,向點燃蠟燭的人晃去。


    一個黑衣女子坐在供桌前的蒲團上,可能被手電筒晃了眼,正拚命的揉眼睛。她麵前擺了一張床,宋春茂一眼就看出那是用供桌將就成的一張床。姚金霞和劉秀茹並肩躺在供桌上,臉色蒼白,唿吸急促,劉秀茹的臉更是口眼青腫,樣子很是可怖。


    她們還活著,宋春茂心頭一熱,快步來到供桌前,跪倒在地,仔細的端詳著兩位重傷的妻子。“霞妹,老伴兒,你們睜開眼看看,我是宋春茂,我來接你們迴家”。


    宋春茂變成了一個怨婦,嘴裏絮絮叨叨,這個鐵打的漢子眼淚像開閘的河水流個不停。弟兄們擔心匪徒去而複來,在廟門外拉起警戒線,隻有薑立柱跟進門來,他緊盯著那個黑衣女人,問道:“你是什麽人,在這裏幹什麽”?


    “這裏是我的家,你說我是什麽人”。那個女人毫不示弱。


    “沒有女人能住在家廟中”。薑立柱咄咄逼人。


    “你算老幾,我住那裏你管不著”。女人的聲音拔高了幾度。


    外麵一陣嘈雜,鐵觀音風風火火的闖進門來,看到死多活少的兩個姐妹,“啊”了一聲,拳頭堵在嘴上,眼淚從大眼睛裏撲簌簌往下直落,絲毫沒注意那個黑衣女人仇恨的目光。


    蔫諸葛隨後也趕到了,他一邊吩咐準備好車輛,一邊把傷員連床抬起,安放在汽車中。三國浦誌駕車直奔高東島方向,邱國營在柳王廟作好了準備,傷員一到馬上就開始手術。


    宋春茂的兩位夫人受傷,他的弟兄們想去湊熱鬧,被軍師狠狠訓斥了一頓這才罷休。宋春茂隻帶了珍妮隨車保護。


    黑衣女人的一舉一動沒有逃過薑立柱的眼光,送走了宋春茂,他又暗地裏派人把這個女人帶到了司令部。薑立柱私自抓了個女人迴來,這事兒能瞞過蔫諸葛和鐵觀音,卻瞞不過侯七的眼睛。


    七小姐因為撮合宋春茂和珍妮,弟兄們惱她多事兒,基本上都和她絕交了,就連她被姚金霞和劉秀茹綁架大家都幸災樂禍,說她咎由自取。


    七小姐表麵上依舊樂樂嗬嗬,可心裏很不是滋味。尤其知道姚金霞和劉秀茹身受重傷,生死未卜,更是愧疚的不得了,恨不得自己替她倆死了,也省的受這些小子們的白眼窩囊氣。


    沒有的總想有,得到的還盼望,薑立柱越是懶得搭理侯七,她就偏願意往他們跟前湊,結果正發現薑立柱帶人把個黑衣女子私自關押起來。侯七心裏翻了鍋,薑立柱是鐵觀音的心上人,要是這小子金屋藏嬌,做了對不起鐵觀音的事兒,鐵觀音的癡情可就白費了。侯七已經得罪了宋春茂,大不了再把他的兄弟全得罪,也不能讓司令吃虧。拿定了主意,侯七一刻也沒停留,立馬去找蔫諸葛來抓奸。


    蔫諸葛開始並不相信,可禁不住侯七信誓旦旦。心道:這個玩笑可開不得。他和侯七來到爪牙隊的住處。就在當地一所比較大的宅院裏,門口常慶虹和孔秀才正在站崗。蔫諸葛不由得又信了三分,常慶虹為人實在,孔秀才雖說也在爪牙隊,可畢竟不是親信,把這兩個人打發出來站崗,院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見軍師來了,常慶虹剛要進去稟告,蔫諸葛製止了他,示意他們不要說話。自己和侯七躡足潛蹤,悄悄溜進門去。沒有宋春茂,薑立柱就是爪牙隊的老大,剛轉過影背,他大唿小叫的聲音就傳進耳朵裏。“說,誰派你來加害我們司令”?


    一個女人的聲音不卑不亢,道:“你們司令,狗屁,一個不要臉的戲子,相好的讓鬼子鍘了,勾引幾個不三不四的男人濫殺無辜,也佩稱什麽司令”?


    蔫諸葛心道:剛才這話要讓鐵觀音聽了,非活剝了她的皮不可。但鐵觀音殺的人太多,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得罪這厲害女人。


    薑立柱道:“別以為我不認識你,漢奸隊隊長張法利的小老婆,侯浦臣家養的戲子”。蔫諸葛聞言一驚,低聲吩咐侯七把鐵觀音和孫瑞玲請過來。


    那個女人被揭穿了身份,沉吟半晌,侯七剛出門,她又說道:“是又怎樣,鐵觀音殺了我丈夫,我要殺了她報仇雪恨”。


    薑立柱勃然大怒,大聲訓斥,那女人毫不畏懼,不停的反駁,聲音越來越高。最後薑立柱怒不可遏,大叫:“大狗熊,把這個女人作了,下手利索點兒,別讓軍師和司令發現了”。


    克勞斯應了一聲。那女人破口大罵,突然沒了聲音,可能嘴裏被塞了東西。蔫諸葛暗叫:要遭。喊一聲:“且慢”。快步向薑立柱的臨時審判廳走去,在門口正碰上克勞斯肩抗著拚命掙紮的女人向外走。


    蔫諸葛低喝一聲:“把人放下”。


    克勞斯迴頭看看薑立柱,這小子聽說軍師來了,早從剛才坐的桌子上溜了下來。蔫諸葛又好氣又好笑。他拉出堵在女人口中的破布,賠笑道:“兄弟們不懂事,讓姑娘受驚了”。


    那女人驚嚇過度,墜了氣勢,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蔫諸葛對她不再理睬,上前幾步拉出躲在桌子下的薑立柱。這小子羞澀的抬起頭,嬉皮笑臉道“軍師大哥,你來了”?


    蔫諸葛臉色鐵青,哼了一聲。薑立柱掙脫身往外就走,蔫諸葛喝道:“站住”!


    “軍師還有什麽吩咐”?


    “你私設公堂,濫殺無辜,該當何罪”?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薑立柱邊說邊偷眼觀瞧蔫諸葛。


    “重打十軍棍,領刑去吧”,蔫諸葛這話說的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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