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了,馮玉祥惦記著與另外兩路參與進攻的部隊首長會麵。他自重身份,說什麽也不屑屈尊下山,隻是在萬仙樓中擺下酒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刻也站不住腳,深怕對方不給麵子前來赴約。


    宋春茂和候七也惴惴不安,他們站在萬仙樓門口張望著,終於有幾個身影出現在視野中,稍微看清模樣,宋春茂心頭一熱,急忙快步迎上前去。


    龍書金和彭鐵成並肩走過來,看到宋春茂兩人相視一笑,吩咐警衛戰士,去告訴鐵司令,她要找的人現在好好地,還活著,不用費勁兒在死人隊裏扒拉了。


    宋春茂把彭鐵成和龍書金讓進萬仙樓,給馮玉祥稍作引薦,便和候七匆匆地出門,去迎接鐵觀音。


    龍書金和彭鐵成早聞馮玉祥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需傳。人的名,樹的影,龍書金和彭鐵成二人雖然不凡,但和馮玉祥比還差的很遠。


    三人都是行伍出身,自然一見如故。有美酒佳肴,龍書金和彭鐵成二人也不客套,和馮玉祥推杯換盞,忙得不亦樂乎。


    宋春茂和候七心情激動,一陣風似的跑下山來,遠遠看到石階上,薑立柱等人正圍站在一起。宋春茂不知出了什麽意外,不敢驚動大家,和候七慢慢走到他們身後。負責警戒的戰士看到他倆平安歸來,會心一笑,也沒有說話。


    人群中傳出鐵觀音的怒斥聲:“姑奶奶為了找他們,把軍師也得罪了,跑出這麽遠來打仗,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讓我上山去見他們。真是反了他們了,去找個人告訴兩個白眼兒狼,就說姑奶奶迴滄州了。”


    又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宋大哥肯定有什麽事兒絆住了腳,否則他不會不過來迎接司令的。”姚金霞也在這裏。


    “你宋大哥放個屁也是香的,那好,你留在這裏等他,我先走。”鐵觀音說罷站起身來。


    姚金霞急得哭出聲來:“司令姐姐,宋大哥和七姐沒迴來,你不也急得好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嗎,可現在馬上要見到他們麵兒了,你怎麽又要走啊?”


    姚金霞的眼淚立刻引起鐵觀音的同情,她手扶著姚金霞油亮粗大的麻花辮,道:“別哭了,我逗你呢。”


    姚金霞眼淚婆娑的看了鐵觀音一眼,努力地點點頭。


    “宋春茂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攤上你這麽好個媳婦。”鐵觀音說這種話,姚金霞最愛聽,她支愣起耳朵聽著,哪知鐵觀音的下文接道:“這小子生在福中不知福,有這麽好的媳婦,不知道珍惜,到處沾花惹草,這次迴來不知又收了幾房姨太太。”


    姚金霞一雙妙目緊盯著鐵觀音,聲音有些沙啞,道:“姐姐說的是真的?”


    宋春茂知道再聽下去,鐵觀音說不定弄多少稀奇古怪的罪名,給自己按上呢。想到這兒,急忙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薑立柱等人一見大哥平安無恙,一個個不禁喜上眉梢。鐵觀音兀自教唆姚金霞,還再說著宋春茂的種種不肖,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全沒注意到宋春茂和候七依然站在身後。


    姚金霞看到宋春茂和候七眼睛一亮,剛要說話,候七做了禁言的動作。鐵觀音全然沒注意到眼前這個小丫頭突然變得興奮起來,還自顧自的挑撥離間,以泄宋春茂不來迎接之憤。


    姚金霞既見情郎,心情大好,腦筋也活絡了許多,她握著鐵觀音的手,故作天真的道:“司令姐姐,你隻說宋大哥的不是,七姐姐有什麽過失,你也說來聽聽?”


    鐵觀音就像鼻子被穿了繩子的倔驢,被姚金霞牽著轉了個方向,把矛頭對準了候七,道:“這個死丫頭,念了一肚子書,整天瘋瘋癲癲的,沒有半點斯文。”


    “可七姐姐受傷了,司令也掉了好幾天的眼淚。”


    “我心疼她?我那是喜極而泣,以後沒這個瘋丫頭在我耳邊咬文嚼字,我耳清目靜,省的她總是搬弄是非。”


    是可忍,孰不可忍。鐵觀音馬上遭到候七的反擊,道:“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司令妹妹你該失望了,姐姐我這不是好好地活著迴來了。”


    鐵觀音聽到身後候七的聲音,早把自己適才講的話丟到九霄雲外,抱著候七又笑又叫,喜不自勝,眼淚都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候七伸手擰住鐵觀音的臉,道:“我撕爛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


    鐵觀音把臉湊過去,道:“你撕、你撕,說了不算是小狗。”


    候七在她臉上輕輕撫了一下,道:“這麽厚的臉皮,我可撕不動。 ”


    宋春茂和姚金霞一別經月,相思欲狂。姚金霞縱身入懷,摟緊了哪肯分開。


    鐵觀音出身梨園,善於察言觀色。見了宋春茂,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中了姚金霞的圈套。看似單純的她,引誘自己說出編排候七的話來。


    鐵觀音笑吟吟的對宋春茂道:“歡迎宋大俠衣錦還鄉,怎麽不見大俠新收的兩位姨太太呀?”


    姚金霞低估了鐵觀音的智商,女司令一句話就讓姚金霞醋海揚波,讓宋春茂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鐵觀音成功的挑起小兩口兒的爭端,不再迴顧。在候七的引領下,上山拜訪馮玉祥,隻留下宋春茂在姚金霞的盤問下胡說八道。


    馮玉祥一向對婦女有偏見,經常把戰爭讓女人走開掛在嘴邊。今天見了鐵觀音的隊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手下更有彭鐵成這樣的出色指揮員,不禁對鐵觀音為之神往。待見麵後,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鐵觀音美貌過人,英氣勃勃。馮玉祥宦海沉浮,閱人無數,今日也被鐵觀音折服,不由開口讚道:“好一個現代花木蘭。”


    鐵觀音自幼唱戲,達官貴人見過不知多少,對這些人早已沒有敬畏之心。在馳名中外的基督將軍麵前不卑不亢,有問有答,得體的很。


    後來候七問她,為什麽見了馮玉祥如此放得開,鐵觀音大大咧咧道:“戲台上皇帝見多了,皇帝的官兒比這個馮將軍大了不知有多少,皇帝我想罵就罵,更何況他一個將軍了。”


    宋春茂好說歹說,總算把姚金霞勸的轉憂為喜,自然珍妮之事略過不提。等他趕到萬仙樓,酒宴已經開始多時了。


    馮玉祥對這個精明能幹的小夥子十分欣賞,飲酒間又露出招攬之意。鐵觀音等人聞言不語,一齊看宋春茂如何答對。


    宋春茂起身向馮玉祥拱手道:“多謝馮司令抬愛,宋某人讀書少,卻也知大丈夫在世,忠義為先。鐵司令待我不薄,我若作出不忠不義之事,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馮玉祥一生數次倒戈,上行下效,雖他手下也曾人才濟濟,可恰恰少了忠義的束縛,到頭來把自己弄成了光杆司令,實在是他負天下人在先,而後天下人才負的他。


    馮玉祥年逾花甲,這其中的道理他一直想不明白,軍閥間相互拆台、挖人的事兒屢見不鮮,可今日宋春茂的一席話讓他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馮玉祥心地寬廣,招攬宋春茂之事一笑而過。


    宋春茂也為馮玉祥的心胸氣魄折服,連敬馮司令三碗酒,表示敬意。


    馮玉祥問鐵觀音:“因何與八路軍聯手攻取泰安城?”


    鐵觀音道:“這說來話長,隻要諸位不嫌煩,我就一一講來。”


    馮玉祥道:“豈敢,老夫洗耳恭聽。”


    鐵觀音和馬鈺在濟寧,解救了齊魯醫院被日本人關押的醫務人員,在鐵道遊擊隊的護送下,進了八路軍的根據地。發現候七還和宋春茂還沒迴來,燕七安撫大家一番,自己放心不下,先迴去接應掉隊的人員。哪知燕七一去也沒了蹤影,卻等來了薑立柱。還說候七受了重傷,宋春茂要留下為她療傷。


    鐵觀音搭救的醫護人員中有個叛徒叫喬治,就是喬治的老婆槍傷了候七。甄別內奸的過程有趣又麻煩,這些外國人中居然有五個叫喬治的。馬鈺盤問了一夜,也沒弄清那個是內奸。


    邱國營對馬鈺的辛勞又是感激又是好笑,反而他自己沒費吹灰之力,就從護士小姐嘴中知道了哪個是內奸。身份靠實後,鐵觀音連審訊都沒有,直接給他來了個五馬分屍。


    鐵觀音在八路軍根據地暢通無阻,幾天後就見到了正急得焦頭爛額的蔫諸葛。老蔫兒這迴沒因為鐵觀音私自行動發脾氣,到了晚上,軍師收拾好行李迴老家了。


    鐵觀音一麵派人去請軍師,另一麵不斷通過八路軍搜尋宋春茂等人的行蹤。一連數日,去請軍師的人馬一撥撥兒都吃了閉門羹。


    宋春茂也在兗州組織完農民暴動,幫助鐵道遊擊隊收編了暴動隊伍後便失去了行蹤。


    鐵觀音如坐針氈,急得茶飯不思。蔫諸葛不辭而別,以鐵觀音之道還治鐵觀音之身。讓她也嚐嚐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的感覺。


    宋春茂此行闖出偌大名頭,難免不被別人眼紅。樹大招風,路上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


    鐵觀音此刻方知軍師的辛苦。才知道世上還有這麽多,讓她放心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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