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鬼子的自律精神比中國人要好得多,宋春茂三人竟能把二十多個洋鬼子管的俯首帖耳,不起絲毫反抗之心。


    宋春茂對這些洋兄弟又恨又氣,他用了好長時間才分清,有九個美國人,和七個英國人,最可氣的是印度兵,頭上纏了塊兒裹腳步,明明又黑又瘦,偏要把胸脯抬得比珍妮還高。年歲不大,卻都蓄著大胡子。平時懶得出奇,可伺候起英國人來殷勤無比。


    幾天後,宋春茂一行人到了泰安。泰安有鬼子重兵把守,抗日戰爭爆發後,馮玉祥被拜把子兄弟蔣介石算計,丟了兵權,來泰安隱居,日本鬼子幾次請他出來當漢奸,維持泰安治安。馮玉祥留下“我寫我做,我就是我”八個字,拒絕了日本人的邀請。日本鬼子惱羞成怒,炮打玉皇頂,想逼馮玉祥就範。馮玉祥寧死不屈,鬼子也不敢殺他,隻得派兵圍困泰山,讓馮玉祥下不了山。


    馮玉祥下不了泰山,怪他膽子小,可我們的宋春茂膽子夠大,說什麽也要去日觀峰看日出。候七拗不過他,再說她自己,也對泰山觀日出充滿了期待,在宋春茂的慫恿下,這些人改道直奔泰山腳下。


    鬼子對泰山的包圍,隻是象征性的。岱廟中駐了一個小隊的鬼子,就這點兒人別說包圍泰山,就是保護他們棲身的岱廟,人數也稍顯少了些。


    宋春茂帶人輕而易舉的躲過了鬼子的崗哨,踏上了登頂泰山的山路。


    泰山是曆代皇帝封禪之地,山路都是青石砌成,即平整又陡峭,清冷的月色透過鬆林,在山路上斑斑駁駁。剛到中天門,幾個印度兵開始耍無賴,說什麽也不肯再向上走一步,這也不怪他們,月光下泰山十八盤像根白色的帶子,直入雲霄。真要爬上去,怕是要費不少周折。


    印度人開了頭,英國人和美國人也開始折磨,任候七說的口幹舌燥,他們還算一動不動,宋春茂心下氣惱,再耽誤下去就看不到日出了。他掏出槍,砰地衝天開了槍,清脆的槍聲在暗夜十分刺耳。


    宋春茂插好槍,對候七道:“七姐,咱們走,讓這些外國雜碎留在這裏喂狼也不錯。”邊說邊抬腳上了台階。


    候七、珍妮和耿峰亦步亦趨的跟在宋春茂身後,剩下洋鬼子們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隻得小心翼翼的攀上石階。


    偌大的泰山,黑黝黝的陰影中,隻有這些人粗重的喘息聲。山路開始變得打滑,山頂的殘雪還沒有化淨,白天是濕漉漉的雪水,晚上冷風一次,就又結滿了冰。


    宋春茂連著摔了兩跤,這麽陡峭的山路,一旦滾下去,非死即傷,他不敢再托大,在路邊的灌木叢中,砍了幾根木棍作拐杖,交到候七和珍妮手中。


    耿峰也給自己弄了一根手杖,在手中擺晃了幾下,走到隊伍的最前列。幾個印度人涎著臉,跑到宋春茂跟前,比比劃劃,要他幫後邊的洋人們,每人也弄一支手杖。


    候七白了這些印度人一眼,一拉宋春茂的衣服,道:“咱們走,一群老爺們兒啥活也不想幹,把他們留這兒喂狼得了。”洋人怕狼,無論四條腿的還算兩條腿的。


    美國人嘴裏叼著路邊折來的樹枝咀嚼著,沒有口香糖和雪茄,這些家夥嘴裏也要弄點東西來解悶兒。他們砍了些樹枝,做了手杖,並不著急拄在地上,而是拿在手中,先用刀子在拐杖上刻上花紋,才滿意的揮動起來。


    後來和這些美國佬接觸多了,才了解到,他們就善於弄點華而不實的東西,而且不怕耽誤時間。


    英國人不停聳動著雙肩,不情願的鑽進樹叢,他們出來時每人最少拿兩隻手杖,很有風度的交給印度人。然後,昂著頭,拄著拐杖走了。印度人如獲至寶,把粗製濫造的手杖翻來調去的欣賞了半天,才跟在英國人後麵一臉幸福。


    一個英國人放了個屁,幾個印度人停下腳步,十分陶醉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一齊咬牙憋氣,把屁股撅出多遠,也想漚出個屁,來迴應英國佬對於印度人的抬愛。片刻後,一股臭味在山道上彌漫開來,印度人愁眉苦臉的岔開雙腳,像個三條腿的鴨子,在山路上蹣跚而行。


    寒冬臘月爬泰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間。十八盤步步行險,連個歇腳的地兒也沒有,厚重的棉衣先是讓汗水濕透,然後讓冷風一吹,冷冰冰的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山頂上一片狼籍,聞名天下的玉皇廟和天街早在日本人的炮火下消失了。那些摩崖石刻也因疏於管理,字跡變得模糊不清,隻有天街殘存的漢白玉石護欄,依舊光滑潔白,訴說著千年繁華的無奈逝去。


    玉皇頂上寒風凜冽,登頂的人無不縮著脖子,披著濕寒的棉衣瑟瑟發抖。


    山頂上鬼都沒一個,馮玉祥也不可能在山頂隱居,這些鬼子心知肚明,可他們還是炮打玉皇頂。把從秦始皇開始,兩千多年的封禪聖地炸成一片廢墟。日本人的險惡用心可想而知。


    一群外國人不知輕重,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直到被宋春茂狠狠瞪了一眼,才變得安靜起來。


    日觀峰上,宋春茂和侯七並立,身後跟著一群身形疲憊的外國人。耿峰在日觀峰東北不遠處的瞻魯台又叫又跳,向宋春茂揮著手打招唿。


    腳下的白雲如波濤翻滾,東方天際的雲海中透出一抹微紅,為雲海塗上一層金輝。大自然的鬼斧神功讓大家憑住唿吸,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突然,一輪紅日噴勃而出,伴隨著各種聲調的驚唿。


    侯七張開雙臂,似乎要把初升的太陽攬入懷中,她神情激昂,朗聲吟道:“日觀峰上觀日出,不虛此行,不負今生。”滿身的寒氣隨著日出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過日出,山頂上罡風正勁,大家找個背風向陽的大石後坐下來,吃了點兒東西。背靠著石頭眯著眼,片刻後鼾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這一覺直睡到紅日西斜,太陽再也曬不到身上,大家相繼被凍醒,睜開惺忪的雙眼,伸個懶腰,揉揉因爬山變得腫痛的雙腿,誰也不肯先站起來。


    下山的路選在陰坡,這裏人跡罕至,道路加倍難行,沒有日照,路上的積雪還沒有化,路也更加濕滑,好在天還沒有黑透,借著落日的餘暉,宋春茂緊趕慢趕,總算把大家在天黑前下到沒有積雪的地方。


    後山的路上崎嶇不平,落滿了枯枝敗葉,殘雪消融,在上麵覆了一層薄冰。樹葉下積水,踩上去噗哧噗哧作響,不一會兒功夫大家的靴子,褲腳便濕透了,寒氣從腳下襲來,更讓人有苦難言。


    現在大家詛咒的力氣都沒有,隻剩下深一腳,淺一腳的蹣跚而行。這樣的行軍又苦又累人,辛苦了一夜,才從這條令人痛苦的小路上跋涉出來。


    大家拄著根棍子,張大嘴喘息著,每前進一步都會在路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落魄的樣子,讓人見了都以為碰到逃難的丐幫。


    侯七的臉色蒼白,嘴唇也凍得發青,牙齒不由自主的嘚嘚直響。宋春茂怕她吃不消,關心的問:“七姐,冷嗎?”


    侯七道:“沒事,能登泰山看日出,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


    霧氣慢慢大了起來,白茫茫的幾米外就看不清東西。宋春茂突然止住腳步,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身後的外國人距離太遠沒看清,和前邊的人撞作一團。


    大家從行軍的困頓中緩過神來,疑惑的看著宋春茂,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宋春茂警惕的四下打量,有些遲疑,擦了一下眼睛,盯著一個位置皺起眉頭,濃霧中露出十多支黑洞洞的槍口。


    宋春茂把手搭在腰間,還沒等他拔槍,一個濃重的山東口音喝道:“別動,誰動打死誰。”接著一陣拉槍栓的聲音。


    宋春茂身後的外國人舉起手來,珍妮驚叫一聲,撲進宋春茂懷裏。這下可好,想投降也舉不起手來。一個人來到宋春茂身後,伸手在他腰間摸了摸,然後掂著兩支駁殼槍,笑道:“抓了個用槍的行家,他娘的準星都鋸掉了。”


    有人問道:“鋸了準星怎麽瞄準。”


    “這些人槍法好,開槍不用瞄準,百發百中”。那人道。


    “你就吹吧,有這麽好槍法的人,我怎麽沒見過”。


    “眼前這個就是,你要讓他摸到槍,今天還指不定誰吃虧呢”。


    “他要是蒙人怎麽辦”?


    “哪來這麽多廢話,去把這些人的槍都下了”。


    沒等人家動手,這些外國人就把槍整整齊齊的架好,然後退在一旁高舉雙手。一個人把耿峰的槍也拿走了,示威般舉起來,道:“看這把槍準星沒有去掉,說明這小子槍法稀鬆。又看了侯七一眼,這女人就不用搜了,到時候別鬧個調戲婦女的罪名。”


    那些人的眼光很老到,隻是給宋春茂一個人上了綁繩,按他們話講,“這小子是這些人的主心骨,拿住他一個,其餘的都得乖乖跟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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