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上,有符文閃爍,在杜林和梁玉之間變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黃泉水汽在那道屏障中無法穿梭。


    杜林稍稍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黃泉水汽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他看了眼梁玉,也不說話,手中短匕向前一挺。


    兩人身距不夠三尺,梁玉負手而立,麵帶笑意,見杜林動作,毫不慌張。


    “嗤。”


    一聲輕響,短匕距離梁玉喉間不過一寸距離,任憑杜林如何努力,卻始終不能挺近分毫,似那一寸距離之中,是無數的空間,無法跨越。


    “空間陣法?”


    杜林皺眉,在梁玉身上駐留片刻後問:“大風門便是如此對待客人的麽?”


    “雕蟲小技,自然入不得道友法眼。”


    梁玉笑了一下,笑容中看不出一絲的波動,似那笑容已經成了他的一種保護,笑臉長掛下,沒有任何人能夠從他麵色中看到悲喜:“大風門對於客人如何,道友一會便知道了。此次邀請道友前來,雖有些冒昧,卻的確有些事兒想要和杜道友交流一番。”


    “你把這種行為成為邀請?或大風門曆來就是如此?難怪……”杜林笑了一下:“難怪大風門曾名動西洲,卻依舊在玄月宗,清羽門的圍剿下支離破碎,如此作為,確實長久不得。”


    他心中警惕,雙眼在四周不斷觀測,梁玉腳下的‘平台’上,符文閃爍,正不斷有道道霞光繚繞。


    一道屏障,在兩人之間,雖近在眼前,符文卻切割了無數空間。


    杜林明了,那是真正的空間陣法,無法用暴力破除,至少此時的他,想要以強硬的手段暴力破除,無異無癡人說夢。


    “空間陣法一旦組成,可在旦夕間穿梭無數虛空,陣眼多在陣法正中,運轉之下,不可破壞。”


    心中念叨著關於空間陣法的了解,杜林雙目冷冽,嘴角輕輕上翹,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道友自入西洲以來,名聲鵲起,一月間天下聞名,讓人敬佩,如此行為,還望道友見諒。”


    梁玉似沒有察覺到杜林變化,自顧自的說:“我大風門自覆滅開始,這些年一直暗中積蓄力量,可在玄月,清羽打壓下,也沒有太大的進展,那些自詡名門的正義之士,模樣如何,道友想必也見到了。


    手段並不高明,能力,也不見得能真正的鎮住西洲,所做所為,不過是依仗大義名分,但那大義,著實可笑。”


    杜林耐心的聽著,點了點頭。


    清羽門,玄月宗,讓他想到了趙國的文人,在傳言中,一樣的光正偉岸,可那光正偉岸的背後,隱藏的是無數不為人知的肮髒。


    可那些事兒,和他有什麽關係?


    他從未想過去揭穿那些人的麵目,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多麽的正義。


    手上的鮮血做不得假,自進入西洲,這些天來,殺戮無數,那些人想要他死,而他要活著。


    活著,就要殺人。


    也許有一天,他將這西洲屠戮一空,魔頭之名冠絕天下,在不為活著而擔憂時,會考慮搖身一變,輔以正義的名望,可那些,都是以後。


    杜林問:“說這些,和我有什麽幹係?”


    梁玉說:“自然有關係,道友就沒有想過揭穿那些人真正的麵目?”


    杜林笑了,笑的有些癲狂,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嘲諷。


    梁玉心中一動,微微皺眉,在杜林身上仔細打量了一下之後,心中明了杜林並非是那些在乎名聲的人,於是轉換了自己談話的方式。


    “大風門與清羽,玄月,有解不開的血海深仇,道友想要活著,在遍布兩宗門耳目的西洲活著,想來,確實需要我大風門的幫助。”


    “哦?”杜林嘴角輕輕抽動一下。


    “道友喚我來,為的就是商議這些事兒?想要得到大風門的幫助,恐怕需要付出的代價不小吧?”


    “自然不是。”梁玉肯定的點頭。


    “大風門幾代的積累,自然不可能毫無保留的直接交到道友手中。”


    “我需要付出什麽?”杜林問。


    “道友的手段。”梁玉說。


    “手段?”


    “手段!那種能夠滅人魂燈,吞噬人一身氣血的手段。”梁玉點了點頭,滿麵笑意的看著杜林。


    若是有了那等手段,以大風門多年積累下的底蘊,不須多久,便能夠再次的立足西洲,到了那時,恐怕甚至相比之前都強大太多。


    杜林笑了一下,心中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前因後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自入西洲以來,恐怕不單單引得清羽,玄月兩宗門圍殺,他所施展出的東西,足夠令許多心懷不軌的人惦記了,顯然,此時梁玉便是如此。


    “道友先別忙著拒絕,聽一聽我大風門的價格。”梁玉看出了杜林眼中的不屑,杜林腳下一頓,本已經邁出的腳步立時靜止。


    “道友手段詭異,可這一身的修為實在是……一言難盡。”梁玉在杜林身上觀察一會,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


    “單憑借那些手段,道友卻是做到了同階無敵,甚至能夠誇階斬殺化靈大修,可即便如此,依舊不能遮擋住你一身修為駁雜,根基不穩的現狀。


    你一身氣血淬煉小成,之後引氣入體,凝聚了魂燈,可三盞魂燈想來遲遲無法點燃吧?”


    杜林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一直都在困擾著他,他也從沒有想過要掩飾什麽。


    在蠻荒時,杜林曾和薑雲交流過,薑雲對於這種事兒並不清楚,隻是交代他需暫時停止修行,待去了北荒之後,詢問青雲宗長輩。


    傳送中出了意外,他並沒有到達北荒,而是來到西洲,此後為了活下去,在不斷吞噬氣血之間,那三盞魂燈變得更加難以點燃。


    這是他一直困惑的問題,此時聽梁玉所言,似明白其中緣由。


    杜林看著梁玉,足足好一會後,梁玉笑了一下:“道友可是覺醒了肉身神明?!”


    “神明?”杜林低喃一聲,略顯疑惑,可很快的,眼中那一絲疑惑退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有些事兒就是這樣,就是一層薄薄的窗紙,稍一用力捅破之後,所見到的便是完全不同的天地,可難就難在那一層窗紙是否能夠發現,是否有能力去捅破。


    神明是肉身神明,如三魂一般,掌管一身氣血興衰,神明強則肉身強,神明弱則肉身若。


    無論善神,惡神,陰神,陽神,都寄居在肉身之中,或隱藏在氣血之間,或隱藏在筋骨之中,或隱蔽在血肉之內,或藏身在髒腑之中。


    它們掌管這肉身興衰禍福,是神明,同樣也是枷鎖。


    修士修行,需不斷覺醒肉身神明,三魂,七魄,髒腑之神,接著便是十萬八千神,當十萬八千神覺醒完畢之後,便可真正的超脫身死,跳出輪迴。


    十萬八千神的覺醒,是有序的,似杜林一般,在開竅時,七魄覺醒,並非是什麽好事兒,甚至在修士中,是竭盡全力需要去避免的。


    開竅時,肉身尚且弱小,一旦除三魂外其餘神明覺醒,不斷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會吞噬掉大量的人身精華,生機氣血,以至點燃魂燈時,缺少了‘精氣神’構成的命火。


    就像是破土而出的種子,還未經曆風雨下的成長,在破土瞬間,便開花結果,其結果必然是悲哀的。


    “看來,需要找到適當的手段,暫時封印住肉身神明。”


    想了想,杜林點頭,看梁玉時目光中露出一絲笑意。


    “幽冥草,七葉碎骨花,無根木,九陽轉陰水……”梁玉一口氣說出了七八種藥草,笑了一下對杜林說:“道友並非來自西洲,想來對於這些藥草陌生,這些靈藥都是能夠封印肉身神明的草藥,即為難得,隻有宗門核心弟子在修行中出現了意外才能夠服用。


    當年我大風門縱橫天下時,這些藥草曾收集一些,至今雖所剩不多,卻依舊有一些剩餘,隻需道友將那術法交出,不但能夠得到大風門的友誼和全力支持,剩下的那些草藥全部都會奉上。”


    杜林將梁玉說出的藥草,丹藥記在心中,問道:“隻是封印肉身神明?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麽作用?”


    梁玉心中一喜,這種問話,明顯是已然動心:“自然不止那些用處,我大風門多年積累下,靈丹妙藥,功法符籙無數,隻需道友開口,所有一切都任憑道友處置。”


    “這些事兒,恐怕不是道友能做主的吧?”杜林問。


    “道友不須擔心,在此之前,我已經得到了宗門長輩的手令,隻需道友點頭,我剛剛所說的一切大風門定當奉上。”梁玉說。


    可惜,黃泉水汽無法切割。


    杜林輕輕一笑,梁玉說的和真的一樣,可他並不相信,若是真的交出了功法,恐怕等待自己的結果並不是所謂的丹藥功法。


    這世界並不友善,所有聰明的,自作聰明的人,都希望對方是傻子,可誰是傻子呢?活了幾十年,誰也不是。


    所謂傻子,也隻不過是一層隱藏在表麵的保護罷了。


    得到了解決自身問題的辦法,本就已經讓杜林心喜,他不想渴求太多,那些所謂丹藥功法,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當不得真。


    “如此,說定了。”杜林笑了一下:“我這就傳授道友功法。”


    說著話,杜林將短匕扔掉,對梁玉搖了搖手。


    梁玉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指著祭台上‘乾位’說:“原諒我小人之心,道友手段詭異,我自然不敢出去,道友走到那兒,將功法記錄玉簡,我自然能夠得到。”


    在梁玉目光下,杜林‘乾位’走了兩步,第三步時,右腳依然邁出,可在落入祭壇上時,輕輕一頓。


    梁玉心中歎息一下,杜林冷笑:“刻錄玉簡中,還要進入這裏幹嘛?何況,我這‘陰司鬼法’是秘術,需要有特殊的手段,單憑借功法,可是無法施展的。”


    兩人又僵持一會時間,或爭吵,或勸解,梁玉苦口婆心不斷勸說,麵對杜林的詢問卻不斷躲閃。


    “也好,既然道友不誠心,我這就離去。”說著話,杜林邁步向外。


    空間陣法他無法破除,可若是想要離去,並不困難,這整座大山除祭壇外,沒有絲毫法力波動,甚至便是符文氣息都沒有絲毫,這也是杜林放心敢進入的原因。


    他一直緊跟梁玉身後,所見所聞,梁玉並沒喲什麽時機動手,也許這座大山中,還殘留著一些大風門曾經為守護山門設下的陣法,可之前那一陣的天地動亂之中,這片世界已經再次變成了一片小世界,除時空之外,所有規則都重新來過,那些陣法即便存在,威力也不知削弱了多少。


    何況……


    杜林見聞下清晰明白,這大山雖並未招受到任何毀壞,可內部在規則擠壓下,已經徹底變化模樣,他並不擔心。


    “道友想走?”梁玉麵上有些不善。


    “怎麽?你要攔我?”杜林並未迴頭,甚至腳下步伐都不見一絲停頓。


    “怎麽敢,道友的名聲名動西洲,我自然不敵,且道友是我請來的客人,哪有阻攔的道理。”梁玉說。


    杜林冷哼一聲,腳步向前,幾步間距離祭壇已經拉開了一些距離,眼見著再有兩步便能夠走到下山的階梯之前,身後,再次傳來梁玉幽幽的聲音。


    “隻是,道友就這樣離去,也太不把我大風門放在眼裏了吧。”


    說話間,梁玉腳步輕移,一步走出,在走出的瞬間,他手中一方玉簡猛地破碎,同時手中掐訣,口中念咒。


    整座大山似都猛的一顫,地動山搖,如覺醒的猛獸,隱隱間有陣陣咆哮聲傳出。


    山崩,地裂,草木碎滅,一陣巨風中,漫天煙塵裏,有一道道符文快速的閃現。


    “道友的兇名名震西洲,若是沒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我也不敢邀請道友前來啊。”梁玉笑了一下,笑容依舊平淡,隻是隱隱間,在瞳孔中,似有一點得意的色彩,隻是那一絲得意,很快凝固。


    “就是這時!”


    梁玉走出時,杜林目光一冷,腳下一踏,轉身中身子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梁玉身前。


    人心險惡,西洲沒有一個人是值得他相信的,他不知誰對誰錯,誰善誰惡,也不需知道。


    眼見的,都是敵人,想要活下去,都殺掉就是了,這種想法,在他眼見這片天地動蕩時,便已經確定。


    “嗤!”


    九色黃泉水汽,在掌間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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