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快走啊,活著離開這裏。”


    “再也不要迴來了!”


    “求求你們,放過她,她什麽都不懂,隻是一個孩子。”


    山中,畫麵變得血腥,感知中能夠清晰察覺丁磊身上那濃濃的悲哀和淒涼。一個個生命逝去,鮮血染紅了山脊,丁磊和謝晨兩人在奔波之間,不斷逃亡,廝殺,腦中卻始終迴蕩著那青雲掌教讓人齒冷的話語:“想要進入仙門,從這裏,活著出來。”


    “修士界若肉強食,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除了精彩豔豔之輩外,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隻有經曆廝殺,在爭鬥中成長,才能真正的融入這片世界。


    去吧,十天,你們隻有十天時間,隻有走出這片山林的那十人,才會成為我宗門弟子。”


    其餘的話,他並未多說,可所有人心中明了。進入了山裏後,廝殺慘烈,從白到黑,又從黑到白,慘叫聲音從未斷絕。


    王莊死了,與他們一同前來的石村諸人陸續死在兩人麵前,這些時日之間相識的人,彼此暗下黑手,兩人哪怕久經山林,自幼便與財狼猛獸為伍,依舊是幾次險象環生,謝晨更是在一次廝殺之中被一個麻子臉斬段了左手兩根手指。


    十日。


    整整十日時間,廝殺不斷,哀嚎聲音從未停止。


    杜林看的有些心驚,這些人,不具備絲毫氣血之力,依仗本能和一些似是而非的本事,在廝殺中,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成長。


    “這也許就是……養盅吧?”


    場麵血腥,也有太多讓人不忍見到的慘劇,可杜林卻不得不承認,青雲宗如此手段,在殺戮中選拔弟子,殘忍,卻也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活到最後的才是天才,運氣也是天賦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死了的叫屍體,隻有活著,才有成長的希望,而在這場十天中數萬人的追殺中存活下來的,無一不是心性堅定,手段狠辣的人。這樣的人,隻要一心向道,哪怕是天資不夠,也相比那些所謂天驕強橫太多,隻需小心防備,消除心中對於宗門的那一絲怨恨,就是一個門派複興的希望。而之前廣場上聽聞,這樣的事兒,青雲宗沒兩年都會發生。


    “從此以後,你們便是我青雲宗真正的弟子。”


    規定的時間內,隻有十人走出,掌門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大殿中,有人將諸人分開,收入門下。


    其中有缺胳膊少腿的,卻並沒有因此而遭受任何鄙視,隻是一會時間,十人就被三男一女分配完畢。


    “晨哥,一切小心,在這裏呆著,我總覺得不安,這些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丁磊和謝晨被分配到了名為赤雲峰,是青雲宗三峰一殿之一,地位崇高。離別時,丁磊心中不安,許是山林中那一次次殺戮依舊在眼前迴蕩。


    “恩,一切小心。”謝晨點了點頭,抬頭看那群山,目光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瘸著腿,消失在山間路上。


    兩人不斷潛心修行,謝晨深居簡出,少有出行,其中許諾出現了幾次,為他送了許多修行的物質。隻是一段時間,丁磊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除修行之外,倒是將宗門內的一些消息打探的條條是道。


    “許哲,你知道麽?赤雲峰師兄,深得峰主真傳,都傳聞是下任宗主的唯一人選,修為強大,聽聞隻是三年時間,就進入開竅後期,之前廝殺中甚至能夠越階殺人。”丁磊說。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咱們宗門是北部七宗之一,隻是這些年已經沒落了,被其餘六派一直壓製,靠著血靈丹,對,就是咱們那天在廣場上吞服的那種丹藥,才勉力支撐。”丁磊一臉神秘的說。


    “晨哥,我……見到許諾了。”


    “和之前,變了很多,有些不認得了,不知道為什麽,站在她身邊,就有一種自卑的感覺,似她變成了翱翔的雄鷹,而我,則依舊是那個為了活著不斷廝殺的野狗。”


    “晨哥,最近許諾來找過你們?仔細想想,咱們到這兩年了,若是還在石村,想來你們應該已經成親了。”感慨中,丁磊身上帶著一絲追憶。


    謝晨愣了一下:“恩,見過,前些日子。”


    “晨哥,這個是許諾讓我帶給你的,在剛剛的路上遇到,她說你不在。”丁磊將一方布兜交給謝晨,謝晨打開,便見到其中有幾瓶丹藥,六七塊靈石。他點了點頭,將其中一些分給丁磊,丁磊也不客氣,接過之後說:“感覺,這些時日咱們都變了許多,現在想想,還是當初那日子過的好。”


    記憶,似又產生混亂,眼前的畫麵變得模糊,隱隱間,似丁磊,謝晨兩人出了一次遠門,之後,許諾這個名字便在沒有出現在丁磊的口中,而謝晨,似也在有意無意的躲避。


    那座山村中走出的人越來越少了,原本除許諾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人曾在大殿中被選出,逃離了山裏中的廝殺,可在幾年之中,卻是相繼的隕落,聲不見人,死不見屍。


    “晨哥,我昨天見到了許師兄,那人不錯,雖比咱們兄弟倆差,可也值得一交,等過幾天,我探探底。”


    “恩,受益匪淺,也得到了許多之前不明白的問題,等哪天,我給你介紹一下,那人,真的不錯。”


    “今天你也見到了,人還好吧?”


    “晨哥,出事兒了,我覺得,我似乎喜歡上她了。”晃著大頭,丁磊目光略顯躲閃,羞澀。而在他說話之間,杜林清晰的可以見到,在丁磊和許哲相處之中,兩人的身邊,總是伴隨著一個模糊的身影,雖看不清麵貌,卻依舊能從身體與皮膚上分辨出那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似又一個輪迴,青雲宗內,又有血腥的試煉開啟,且相比他們那次更加的殘酷,兩人並沒有出現,整日間躲在府中不出。在丁磊的身上,杜林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一種悲哀,一種,恐懼。


    有新人入門,在宗門內混了幾年,因性格原因,丁磊和門中諸人大多熟悉,謝晨倒是一直深居簡出,其修為在幾年之間至少同齡人當中也變得深不可測。


    在一次外出返迴之後,那已經斷去的兩根手指再次重生。雖走路依舊瘸著,也足夠讓人心驚,雖有人明了他一定的了什麽異寶,被兩兄弟連消帶打下,很快就在沒有了其他想法。


    許諾在沒有出現,似兩人也都有意無意的避開那個名字,謝晨在一次宗門比拚中,一鳴驚人,除得到必要的獎勵外,更可在幾天之後與其餘幾人代表青雲宗參與異常試煉,這場試煉並非青雲宗一門,而是整個北部七宗。


    在歸來的路上,許諾似石村村前一般站在那裏默默的等候。


    “晨哥。”


    “恩。”謝晨應了一聲。


    “還好麽?”許諾問:“前兩年一直都在閉關,也沒什麽時間來看你。”


    “恩,知道。”


    兩人佇立,謝晨笑了一下:“和之前沒有什麽區別,這修行,就當做是狩獵種田了,放心,我沒事兒。倒是你,最近倒是經常聽說你的消息,聽說掌門真人有意將你收錄門下?”


    “不是掌門真人,是大長老。”許諾臉色不變,隻是目光略顯複雜,看了眼謝晨,低頭說:“前些時日師尊傳來命令,讓我與他一同前往大長老處……”


    “謝晨……!”


    一聲唿喊,悠遠而近,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移步走來,隻是幾步之間便來到他的麵前,見許諾之後躬身行禮,退到一旁。


    “既然有事兒,我就先迴了,以後若是沒事兒,可以去我那聊聊天。”有人前來,許諾和謝晨又交代幾句後離去,他滿口應是,隻是走出幾步之後才輕輕歎息了一聲:“何必啊。”


    聲音極為輕飄,許諾腳下一頓,明顯聽在耳中,猶豫了一下輕輕一笑,眼神依舊堅定。


    “這就是大頭說的那人?你在這一直等候,等得就是她麽?”檀兒問。


    這些畫麵,開始變得模糊,之後徒然變得黑暗下去,不知多久之後,黑暗中,有兩堆篝火升起。


    “就是這小子?”


    “就是他。”


    “說的那麽嚇人,也不過如此,也不知道那些公子們究竟在怕什麽?”


    “不清楚,不過,主人們的事兒,咱們這些奴才不好評論,倒是這個小妞,水靈的很啊。”


    篝火邊,兩個壯漢笑容略顯古怪,檀兒蜷縮一角,草堆上,許哲躺在地上麵色紫青,一動不動,顯然已經陷入了昏迷。


    “小妞,想救這小子麽?”兩人上前,走到檀兒身邊。


    “想!可你們做不了主。”


    “知道的還不少,不過,咱們至少可以讓他這一段時間少受一些苦,莊先生的毒,你應該清楚,他想要死都難。”


    “恩。”檀兒臉色變了變。


    “不要反抗啊。”


    “嗤啦!”


    一縷輕紗落入了火中,在舞動之間化為了灰燼。


    “瑪德。死人麽?不會叫幾聲?”有一男人怒罵。


    “叫什麽?”聲音帶著厭惡,卻又不敢不迴。


    “你說呢?”


    “求你們……放過少爺!”


    “就這?之前怎麽和你說的?莫不是真以為咱們兄弟不敢下手?”


    “求你們……”眼中,有淚水滴落,抽泣之間她雙眼孔洞,帶著憤怒,帶著委屈,帶著驚慌和恐懼:“求你們……求你們……抄……我。”


    ……


    ‘嘩啦啦’


    山洞中僅剩下了檀兒和許哲,山洞深處,有一條地下小河,這些時日每逢有時間,她便會來到那河邊一直洗涮,似身上有什麽肮髒一般,始終無法清洗。她麵上痛苦,委屈,無助而又茫然,可自水中離去之後,那一切表情都變得消失,臉上一如往常,滿是笑意。


    “少爺,你醒了。”


    山洞中,許哲略顯茫然,身子動了幾下,沒有絲毫的力氣:“廢了?也好,免得那些人日夜惦記我。”


    檀兒向他講述了他昏迷之後的經曆,細致,沒有一點錯漏,經得起推敲,他點了點頭,不斷慶幸。


    日子,一天天過去,許哲的麵色依舊蒼白,不見絲毫好轉,檀兒一直如往常一般,圍在他身邊,每天伺候他衣食起居,似青雲宗內一樣,沒有什麽差別。唯一不同的便是每到晚間她都會孤身一人進入洞府深處,之後便有又嘩嘩的水聲流出。


    這一天,丁磊來了。


    三人交談半天,有說有笑。


    丁磊並未驚詫與許哲遭遇,更沒有說出什麽報仇的豪言壯語;對於身上傷勢,許哲坦然的麵對,情緒上,似沒有絲毫影響;檀兒時不時的插幾句嘴,鬧的丁磊下不來台,倒是仿佛迴到了青雲宗時的模樣。


    “我去找些吃的,大頭,你在這陪陪少爺。”檀兒說。


    “還是我去吧,這些天一直在忙,你也歇歇。”丁磊說。


    “你們一起去吧,我自己在這就好。”許哲說。


    “不行。”檀兒眉毛一立:“大頭,你不聽話?”


    “聽話,聽話。”丁磊晃著大腦袋說。


    和丁磊交代了一番近些天總結出的規律,檀兒走出山洞。


    “踏踏踏。”


    腳步聲遠處,山洞中有些沉靜,若是仔細分辨,甚至能清晰察覺兩人喘息聲,丁磊略顯綿長,許哲略顯急促。


    “怎麽不讓我去?”丁磊問,語氣中已經不善,沒有了往日的尊敬。


    “你知道,還問什麽?”許哲笑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你是裝的?!”丁磊麵色一變,眼中有了一絲煞氣,身子向前一壓,手掌抓住了許哲衣領。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見得就是真的。”許哲目光悲哀,拍了拍他的手臂:“記住,要用心去看,這世間有太多的虛假,肮髒的內心外披著一張友善的麵皮,你所見的一切,並不見得就是真的,用心看,不要相信直覺,那種東西,太過縹緲了。”


    “我看你娘個爪!”丁磊目光猩紅,牙齒緊咬,拳頭幾次舉起,依舊沒能落下,冷哼一聲,將他扔到了地上。


    ……


    “大頭,其實欺負你挺有意思的,真想就這樣欺負你一輩子。”


    清風朗月,一堆篝火在身後點燃,身邊沒有了蚊蟲的喧囂,一片靜謐中,看漫天的星光。


    “那就欺負我一輩子吧,離開村子之前,我就給自己算過一命,你就是我未來的媳婦,能聲一堆的娃,一年一個,知道咱們都不行了。”丁磊憨憨的笑了一下說。


    “當我是豬麽?”檀兒噗的一聲笑出聲音:“真的,沒騙你,在宗門時,我真的想過那樣的生活,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可以按照心情,隨意的擺放,不受任何人的幹擾。這些年,我一直沒有自己的屋子,願望,也一直沒有達成,原本想著是有機會的。”


    “小時候,少爺幾次救過我的命,現在還記得小時候少爺拉著我圍在火爐旁一邊哭,一邊烤火的場景,可惜,迴不去了。”


    “我性子很慢,總是慢吞吞的,更不似表現出來的這般潑辣,小時候害怕少爺不要我了,總是喜歡跟在少爺的身後。”


    “後來,終於離開了那個恐怖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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