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間,這樣的事兒時有發生,有無數人打著北關軍的幌子,行擄掠之事,隻是涉及父親親衛,還未曾聽說,可還不等詳細追問,那邊張峰擠開了人群,走到他的身旁。


    “少將軍,借一步說話。”


    身邊士兵顯然認得張峰,長刀緊握,麵上看不出喜悲,有一士兵想要上前阻攔,杜青擺了擺手。


    對張峰雖不喜歡,卻也知曉他是京中來人,有些事兒到不至於做的那麽絕對。


    和身邊將領交代幾句,大抵是讓他看護好那少年安危之後,杜青側後幾步,和張峰走出了人群。


    “看好哪些人群,若再有暴亂,下一些狠手,斬殺幾個,否則這些人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身邊,幾個身子壯碩,滿臉橫肉的軍中大漢跟隨,皆是身批鐵甲,刀槍出竅,自他手掌被耶律雄奇斬下之後,便一直被杜江安排在身邊,雖他一再拒絕,更是將一些軍中傳言說與杜江,可杜江一再堅持下,最終還是不得不同意了下來。


    暴亂的本質大多並非刻意為之,最初僅是三五個亂民,不受規則束縛,衝破了律法,最終如雪球一般,越來越大,不受控製,一味的放縱隻會是事件失控,對北關民眾下手雖讓杜青生厭惡,卻也知曉輕重緩急,亂世用重法,千古不變的道理。


    “是。”


    一個首領模樣的男子應了一聲,擺擺手,身邊有兩人走出,手持長刀,目露兇光,盯著人群,日光下,明晃晃的長刀散發著冷冽的殺氣,讓人看著心寒。


    “少將軍好本事。”


    張峰目露不屑,嗤笑這指了指依舊護衛在杜青身邊的十幾壯漢,說著話,也不待杜青反應:“監軍大人有要事請將軍到府上一敘……”


    將與方正商議好的事兒和杜青說過後,張峰站在原地不動,等待杜青迴複,臉上透著讓人厭惡的笑意,似毫不擔心杜青拒絕。


    杜青低頭,隻是微微想了一下,便應了下去,雖杜江已經事實上禁錮了方正,可名義上他依舊是北關軍中除杜江之外的最高將領,哪怕是杜江本人也不能無故拒絕,何況是他?隻是因杜江在北關軍中威望無人能即,形成了事實上的裂土為王,北關軍中有以他馬首是瞻,雖半年來略顯浮動,可依舊隻知杜候,不知聖皇,故自禁錮以來,軍中將領少有理會。和北關諸將領不同,杜青知曉父親想法,雖一直以來在不斷想辦法改變這一現狀,依舊沒有什麽改觀,方正遣人前來召喚,他不信那人會蠢到或緊固,或斬殺了他,又沒有什麽危險,他隻是略想一下,便應了下來。


    “什麽時候?”


    “現在。”


    張峰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收拾。


    跨國了兩條大街,見到了幾處動亂,隻是情況不似之前一般,被眾人圍攻,何況有兵馬快速上前,將鬧事兒的人押走,至少看起來相比這幾日緩和了許多,自然在用不上他身邊的護衛去抑製混亂。


    “這些人,真的該死,讓我說,就該將他們直接扔到城牆上血戰一番,前麵打的天翻地覆,還需要派人維護城中秩序,真是可笑。”


    說完,張峰挑釁似的看向杜青,杜江治下的北關混亂,對他來說是一種難得的好事兒。


    “放肆!侯爺的規矩,也是你能評判的?”


    “北關中曆來紀律嚴明,這些年間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件,若非某些人好大喜功,怎麽會照成如今的局麵?”


    “可笑,那些人都他麽的是我們的父母妻兒,拉去城牆?就為了守護似你們一般的雜碎?”


    “媽的。若不是有些人刻意縱容,會變成現在的局麵,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杜青還未說話,身邊,便有幾個大漢忍受不住,對張峰大罵。


    北關十年,雖談不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這些年間一直安定,自年後方正前來到北關後,總覽一切政權,僅是半年時間,便如書中聖人一般,不食人間煙火,將北關弄得一片混亂。


    物價暴漲,糧食的價格高了一倍不止,同時北關中的皮毛又賣不上價錢,和無數自命不凡,又隻會誇誇其談的文人一般,用半年時間,方正將還算勉強能夠維持溫飽的北關治理的民不聊生,其名聲,更是頂風臭十裏,順帶著,便是一些曾經心向朝廷的人,也心生絕望。


    “住口。”


    杜青打斷幾人咒罵,訓斥了一句後,對張峰所:“這些人,心直口快,張兄切莫介意。”


    去見方正,是因他是自己上級,這是級別上的差距,同時他也代表著朝廷,代表著趙皇,雖有心維持與方正的關係,但並不代表張峰能夠隨意的侮辱父親,尤其是這種扣屎盆子的行為。何況,張峰又能代表誰?能代表方正?趙皇?還是張啟年?便是得罪了又能如何?


    幾個兵士被杜青訓斥,原本帶著怒氣,可聽到他之後的話,咧嘴一笑,看向張峰目光嘲諷。


    “的確,張將軍切莫介意,俺們這幫人就是這樣,粗魯,心直口快。”


    “恩,想到什麽就是說什麽,粗魯習慣了,心直口快。”


    “……”


    看似道歉,可話中的意思讓人深思,張峰麵色一邊,本想怒罵,這種擠兌的感覺此生還從未有過,胸腔中怒火升騰,剛要開口,可不知想到了什麽,低頭一笑,不在言語。


    又走過了一條大街,一行人來到方正府邸,這一路上張峰再無言語,身邊侍衛一直小心保護杜青,倒是有些沉默。


    “少將軍。”


    門前,有杜江親衛在此日夜巡視,倒是認得杜青,上前行禮之後,杜青點頭問候:“諸位辛苦,監軍有令讓我前來拜見,不知是否方便?”


    “少將軍好本事,到了這裏,我倒是成了外人,拜見主人,還需要求教客人的意見,漲見識了。”一旁,張峰出口諷刺。


    “少將軍盡管進去便是,侯爺,張將軍令我等在此,隻為了守護大人安危,並非禁錮,大人想要見什麽人,自然見得。”


    那首領對張峰的諷刺也不言語,笑著對杜青解釋了一下後,手一擺,身後有兩人身子一動,露出通往府內的側門。


    張峰邁步進入,杜青拍了拍那將領肩膀,剛要進入,想了想對身後的侍衛吩咐到:“這裏是監軍府邸,安危自認不必擔心,進的人多了,會擾了大人的清淨,留下兩人和我進去,剩下的人便在外麵等候吧。”


    侍衛們看了看,最終,一個侍衛首領帶著一個身子並不健壯的兵士隨杜青進入。


    府邸還算清淨,少了外麵的血腥和紛亂,一路走來,越過門庭,長廊,也不見侍女護衛,略顯清冷。


    杜青邊走邊看,一邊暗暗點頭,他入北關幾年,一直在軍營之中廝混,即便返迴住處,父親這些年過的也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雖談不上艱苦,卻絕對和享樂沒有任何的關聯,一人三餐是精細的白米,雖談不上粗茶淡飯,可與其同等的奢侈更是從未享受。


    方正的住處,不似北關城中粗狂的模樣,裝扮精致,花草樹木明顯經過了細心的精簡,水榭樓台中,更是帶著江南水鄉獨有的味道,這讓他感受頗為新奇,同時也心中暗暗思緒,這些文人果然會享受,懂得享受。


    約一炷香後,張峰停下腳步,敲了敲門。


    “進!”


    門內,方正的聲音略顯渾厚,雖努力壓製,卻依舊能給聽眾語氣中的興奮。


    張峰一伸手,示意杜青進去,杜青和身邊兩人交代了一番之後,邁步而入,之後,張峰將房門緊閉,站在門前,那兩個護衛似鐵塔一般站在大門兩側,雙眼在他身上不斷的上下掃視。


    門內,自杜青進入之後,自杜青進入後,兩人閑談了片刻,天南海北的,方正始終不肯說出最終的目的,足足一刻多鍾後,杜青露出了一絲不耐。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若是無事兒,城中還有許多事兒需要職下處理。”說著話,他起身便要離去。


    “嗬嗬”笑了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動作略顯親昵,讓杜青微微皺眉:“年輕人,這麽沉不住氣。”


    “也沒什麽大事兒,隻是有一些事兒,需要少將軍親自走一趟。”


    “走一趟?”


    杜青心中一動,暗道不妙:“還請大人明示。”


    “也沒什麽大事兒,隻是需要少將軍帶一軍,去城外接應一下焦將軍。”方正沉思一下,不待杜青說話,繼續說:“你也知道,這一段時間北關中糧草緊缺,焦將軍奉杜候之命押送糧草,遲遲不歸,讓人擔心,就在剛剛,兩府傳來消息,糧草之事,恐怕有些出入,焦將軍更是被人圍困府中,動彈不得。”


    說完,方正笑嗬嗬的抿了一口茶,等待杜青迴複。


    “調動軍隊?”


    杜青也並非傻子,早已聽出了話中漏洞,這些時日,北關之外任何的消息都直接傳送到了杜江手中,不說方正所說是否真實,便是調動軍隊一事,便與杜江軍命相佐。


    “大人身為監軍,自然有調動軍隊之責,隻是杜青身負將領,巡視北關,若是沒有命令,擅自行動,恐怕會照成不好的後果,這些事兒,還需要大人與父帥商討,職下不敢擅自主張。”說完,他躬身一禮,便要離去。


    “怎麽?不信?”


    方正笑了下:“我來北關之前,便奉命掌控北關,二府政事,那些消息,自然是傳到我這裏,至於辦法……自然是有的。


    杜候那邊,不需要擔心,我自然迴去解釋,隻是還請少將軍切莫耽擱了軍機要事。”


    杜青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方正的麵色徒然一變,變得無比陰沉,嚴厲:“怎麽,莫非老夫便是這點能力都沒有了?這北關,究竟是杜候的北關還是我大趙的北關?”


    “不……”


    “住嘴!”


    杜青勃然色變,剛一張嘴,方正曆喝一聲,從身後一方木盒之中,拿出一張明黃色帛紙:“老夫的命令無用,不知陛下的禦筆聖書還能不能指揮的動杜候?”


    ……


    風林街,取自風火山林之意,居住者多是軍中將領,原本隻是一條破敗的街道,多是乞兒居住,可前些年隨著軍中將領的入主,漸漸變得喧囂,熱鬧了起來,在一個頗有文人氣息的軍漢提出了這一名稱之後,便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如同吃的,住的,都需要得到他人的認同,沒有人希望死後便迅速的被人忘記,這條有名字的街道,至少成為了他們暫時的寄托,這裏是生活的地方,也是家,哪怕隻是占時的,也必須有一個名號,有一個能對得起他們的名號。


    張仲元拖著略顯疲憊的身子出現在街口,連續奔波十幾天,哪怕是他鐵打的身子,也顯得有些疲勞。街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喧囂,清淨的很,那些平時奔走在街頭的漢子,如今都在北關城上廝殺,他昨日便見到一個平素中關係還算要好人,默默的死再了一次攻城之中。


    雖見過了生死,可依舊不得不感歎生命的脆弱。


    眼前,一座略顯破舊的茅房出現,他輕輕的笑了一下,自己危險一些,奔波一些,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隻要弟弟,老母親平安就好。


    這房屋是杜青為他尋找的,雖略顯破舊,卻也讓他知足了,經曆了當年京都流放,蘭州的風沙後,眼前的生活雖平淡,卻真正的帶著家的味道,至少衣食無憂,在不必擔驚受怕,怕挨餓,怕隨時出現的強盜,怕沙漠中的狼群。


    “娘,我迴來……”


    推開門,剛一走進,話還沒有說完,他的麵色徒然一邊,一股淡淡的血腥氣息在鼻間繚繞,雖然很淡,但長久以來對血腥氣的敏感,還是讓他能夠迅速分辨。


    “人……的氣息!”


    相比其餘動物的鮮血,人血,腥氣更加的強烈。


    他快步向前一遝,一步邁入,便見到院落中,幾捆柴草散落一地,被母親視若生命的簸箕破碎在柴草之下,一個大腿,在柴草下不斷顫抖這。


    “娘!”


    “娘!”


    那條腿,是母親的,哪怕不見全貌,多年生活下,依舊確信無疑,張仲元腦門一麻,雙目通紅,快步走去。


    柴草下,一個老婦身子不斷顫抖著,滿臉鮮血,口中不斷念叨著:“張琪,張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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