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間,心中多了一絲明悟,對於修行的路,也理解的更加透徹。


    遠古仙人,初修行時,也許為的並非長生不死,神魂永恆,隻是想要守護住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親朋,父老。


    為了守護住那些弱小的,沒有辦法麵對大荒危機的族人,甘願負重前行。


    多年奔走,終有一日默然發現,原來已經站立在了這世間的頂峰,迴頭間,那些弱小的族人,已經沿著自己的道路越行越遠,再不需要在庇佑中活著。


    “哢。”


    識海內,三魂依舊被絲線禁錮,動彈不得,在杜林明悟之間,命魂手中的皇文帝書突然一顫,淡淡的明黃色光芒繚繞下,那些附在上麵的絲線立即碎裂。


    “咻。”


    一道流光,劃破識海,皇文帝書幻做烈日,懸空而立,絲絲明黃色光芒垂落,照耀識海。


    “噗。”


    明黃色光芒下,黃白黑三種魂光,相互碰撞,衝擊,在撞擊下,以一種緩慢的速度正不斷交融。


    東北角,那一方被壓縮的灰黑色霧氣內,劇烈的抖動,顫抖,有無盡嘶吼傳出,憤怒而不甘。


    三魂上,那些枷鎖絲線,在明黃色光芒垂落,三種魂光融合間,漸漸的變得暗淡,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些絲線消散的速度與魂光融合的速度完全相同。


    “同理?”


    杜林身子一顫,一道暖流自肉身升起,心間有了一絲明悟。


    “皇文帝書,地皇經,皆是帝皇治世之寶,地皇是上古三皇,出世時,世間多有邪穢,妖魔,為生存,為延續,需不斷斬妖,除魔,為了那些需要去守護的人,更是需不斷前行,不知疲憊的奔跑,最終終成了上古仙皇之一。”


    “我無意間的暗歎,應當是引動了地皇殘念,同根,同源,同理,同心,相互印證下,皇文帝書才有了這種異變。”


    心中沉思,杜林閉目,感知中,與皇文帝書的聯係變得更加緊密,不再似之前需命魂溝通,且有一層淡淡的隔膜存在,皇文帝書直接出現在他的意識之中。


    “百萬人中,或有一人得此文者,皆有仙錄宿命者也。欲有所受,當擇其人,入諸名山八極,周流天下,鬼神無敢犯者。”


    明黃色光芒繚繞間,意識遁入了一片虛無之中,漫天明黃色氣絲起伏,幻做了一座座山川,河流,山河間,有無數殘影漂浮,或猙獰,或和善,遠處,有一座大山轟鳴間升起,霞光萬丈,一道道閃爍著符文的光芒穿透了虛無,那些惡鬼,,在掙紮中破滅,碎裂。


    “天下無常,豈有堅固者?故急當厭遠之,求索自然,以脫身耳。”


    聲音自虛無傳出,湧入意識,如烙印心間,似有人闡述,有人疑惑自語。眼前大山轟鳴,一層淡淡的光罩升起,籠罩其上,遠遠看去,一切變得虛幻,扭曲,似夢似幻。兩道身影自山頂浮現,似是交談,又似傳道,氣浪翻湧中,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天能守一,覆而不舉,地能守一,靜而能處,嶽能守一,不避寒暑,海能守一,流而不還,人能守一,必得成仙。”


    “師尊,我入此山百年,終日打坐修行,這山中,究竟有什麽?”


    意識似雲煙一般向山頂飄蕩,一道模糊的聲響傳入,杜林突然一震。


    “這聲音……”


    一種熟悉的感覺,似在哪裏曾聽過,杜林想了一下:“青雲子?”


    神識向前飄蕩,山外,七彩霞光閃耀間,分外惹眼,山頂,兩人的模樣漸漸清晰了一些,雖依舊無法看清麵龐,可大致的身子,還能區分。


    “果然是他。”


    山頂,一人身披青色長袍,席地而坐,雖麵目依舊無法分辨,可那一身氣息與外形,都和當日麵對白煞時的青雲子一模一樣。


    對麵,一個身子略顯瘦弱的人穿著一身明黃色蟒袍,氣勢非凡,單單僅是站在那裏,便似有無窮威壓,身邊虛空紊亂,陰陽交錯間,似他的身子都是虛幻的一般。


    “山……”他輕喃一聲,雙目遠眺,幻做兩道電芒,籠罩在山外的霞光在目光中層層破碎,轟然崩塌:“當年師尊臨別之前曾言,若有人解開這太華山的秘密,便可得到超脫的希望,從此如她一般,魂不滅,身不朽,跳出五行。可惜我當年閉關許久,沒能找到一絲線索,如今大限將至,前行之路,再無希望,這些天間隱隱察覺大限將至,不久將來,百十年內,恐怕如天皇一般故去。”


    “太華山?師尊?天皇?”


    杜林心中一動。


    太華山是傳說仙山,傳聞其中古靈精怪無數,入山需擇日,擇時,是上古年間一切仙魔的起源之處,彭祖,東王公,西王母,都曾在此修行得道。


    “青雲子有地皇傳承,稱唿他為師尊,那麽,他是……地皇?”


    “太華山中有地皇師尊當年遺留之物,天皇故去?怎麽會故去?陰殿陽宮,能當的了地皇師尊的人物,恐怕也隻有傳聞中陽間二宮的宮主了吧?”


    杜林沉吟間,山頂,一切虛妄在地皇目光之中破碎,太華山第一次清晰的顯露在他的麵前。


    山高入雲,陡峭瑰麗,如刀削斧劈,盎然峭立,有瀑布自山頂而下,跌落雲間,消散無形,隱約可見那雲中有一條條手臂粗的鎖鏈,其上有血色符文閃爍明滅,略顯陰森。山頂,青雲子,地皇兩人圍坐石桌兩側,身子凝實,麵目依舊模糊,似初次見到三魂時一樣,兩人麵前似有霧氣繚繞一般,看不清本來模樣。


    “師尊……”


    青雲子手中一頓,之前那絲不解化作擔憂,地皇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生老病死,人之常態,不超脫,終受時間規則困擾,修行與天爭命,這些年間的壽命都是自己拚來的,本就逆天而行,你我都是修士,早便看淡了這一切,不需做哪些小女兒的姿態。”


    聲音浩蕩,帶著看破生死的坦然:“我故去之後,人皇之位即將浮現,之前將你送來這太華山,隻是有萬一期望,希望你能夠得到師尊傳承,如此才能夠有機會爭奪人皇之位,如今看來,天意啊。”他輕輕頓了一下,目露沉思,對麵,青雲子一言不發,目中眷戀,帶著自責的憤恨和無奈,帝皇手一擺,一道流光,‘唰’的一下湧入青雲子肉身:“這皇文帝書,帝皇經文,交與你保管,三皇,三經,三書應運而生,當年我得天皇文,天皇書,簌封地皇,如今沒了這地皇經,皇文帝書,我看誰人能夠得道!”


    “嗬嗬。爭吧,爭吧。”


    畫麵停頓,聲音漸漸虛幻,眼前一切如泡沫一般,轟然破碎。


    “噗。”


    神識歸體,杜林側目觀察左右,東北方,人群席地而坐,看向薑雲,兩個孩子圍在薑雲身邊不斷打鬧,薑雲與兩人玩鬧,雙眼時不時的看向自己。


    “《大有三皇文》,有天地人三文,地皇將地皇文,皇文帝書交與了青雲子,便阻斷了人皇傳承,沒有傳承,一切需從頭再來,青雲子既然並未簌封人皇,那麽……人皇是誰?”


    書中關於上古三皇沒有清晰記述,隻是寥寥一筆,天皇不知何人,可地皇言語之中,已經道出了成皇的秘密,前一任皇者的皇文帝書,皇經,融合之後可成下一任皇者,可地皇文,地皇文書既然一直在青雲子手中,便代表著人皇繼位,另辟蹊徑。聯係初得地皇經時腦中聲音‘遊走間,僥幸入得仙宮,得師尊垂愛,傳餘《大有三皇經,地皇文》’,顯然,地皇身份昭然若揭。


    “陽間二宮!”


    二宮為何杜林不清楚,可即能與陰司等同,明顯身份高貴。


    “不超脫,終究無法長生,地皇師尊在太華山中,埋葬了超脫的秘密。”


    口中低喃這,杜林雙目不斷閃爍,識海中,皇文帝書隨著神識歸來,依舊如烈日一般懸空。


    ……


    北關,杜江大帳。


    “就這樣了,如往常一般,守城為主,不經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出北關一步,除必要人員從,城中禁止人員走動,若不遵命,軍法從事,此次北國二十萬大軍南下,恐怕做足了準備,諸位需小心行事,萬不可掉以輕心,此戰,不求有功,隻需堅持兩月,待大雪封山之後,那些北國將士,就是我們的盤中肉。”


    抿了一口濃茶,杜江環視眾人,想了想,有開口說道:“半年間,我知道軍中兄弟們對我頗有微詞,那些話,留到以後再說,現在,軍中一切,都有我決斷,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兵馬。”


    大敵當前,軍心為重,杜江說話之後,眾人目光一動,有人瞬間挺直了腰板:“監軍的命令?”


    “軍中一切,由我決斷!”


    諸將領若有所思。


    再次環視眾人,杜江起身擺了擺手,諸將領相繼走出。


    “侯爺。”


    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臉漢子見人群離去後,對杜江行了一個軍禮:“讓我去羈押糧草,這不公平,我想不通。”


    “軍中都知道,我焦濤一向是一騎當先,衝鋒再前,哪怕此次隻是守城,也不必如此折辱俺,幹那些孬種的活計。”


    聲如洪鍾,帶著怒氣,杜江皺眉看向焦濤,他雖依舊憤怒,挺直了腰杆,可在杜江注視下,聲音變得越來越小,直到聲如蚊蠅,可身子依舊在抖動著,顯然心中的怒意並未釋放。


    他曾出生入死,衝鋒陷陣,是第一批跟在杜江身邊的將領,這些年間,經曆戰陣無數,數度險象環生,身上傷痕遍布,沒有一塊皮膚是完好的,每次臨陣,都是衝鋒在前,從未退縮,這些年間斬殺北國的兵將,早已超過了百人之多,可此時,大敵當前,即便不是外出作戰,原以為也可以得到一個鎮守城門的差事,卻不想出口之後,被杜江一番訓斥之後,派去後方督促糧草。


    軍中的漢子,最不缺少的便是血性,也不能缺少了血性,此時,人群盡去後,哪怕明知會被訓斥,焦濤也有爭上一下,否則落在他人的眼中成了什麽樣子?


    “你看,那個一直宣揚是北關第一猛將的人,現在卻被派去幹那種孬種才會的活計。”


    這些話,不需說,他也能在心中幻想出來,一來受不得那些羞辱,二來,也確實不想在後方奔波。軍人,便應該戰場殺敵,臨陣逃脫,跑在後放算得了什麽軍人?想到不能浴血,不能與袍澤奮戰,他不甘。


    杜江沉思一下,走上前,拍了下焦濤肩膀,示意他坐下。


    “督促糧草,你非去不可。”焦濤喘著粗氣,胸膛距離起伏一下,想要說話,別杜江打斷:“聽我說完。”


    “你雖少有理會軍中事物,隻想戰場廝殺,可軍中現狀如何,想必心中也有大概的認知。不必解釋,這些事兒,我清楚,也明白。


    讓你去,有兩點考慮,若我說過之後,你還是拒絕,咱們在談論其他,你是北關的將領,不是京都中那些廢物頭子,糧草的重要,我不需與你多說,想必你也明白。


    半年來,北關建府,糧草再不受自己掌控,需要與那些文人打交道,如今大敵當前,二十萬大軍來襲,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若是沒有足夠的糧草,弟兄們恐怕真的沒法堅持。


    你不是最好的選擇,這間事兒,我也考慮許久,可現在,必須如此,軍中將領,除你之外皆於監軍交惡,若是讓他們前去,恐怕會增添許多波瀾,且押送糧草,這一路上未必安全,北國那些人,近些年狡詐的很,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選擇偷襲糧道,沒有你去,我不放心。”


    他並沒有開口訓斥,多年的兄弟,出生入死,早就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與親兄弟無異,何況治軍之道在他理解,若隻懂得以為的強壓,訓斥,不會有太好的結果,恩威並施,才應是將領應有的模樣。


    雖一直強調治軍從嚴,可嚴厲並不是不近人情,規章製度,也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當戰爭來臨,沒有人會愚蠢到完全按照兵書上的記述行軍布陣,一片沼澤,一處湖泊,一道山脈,都會成為變通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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