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這兩條路之間,我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抬頭望煙雲,杜林雙眼陰寒,手指在左肩,胸前,右肩用力一點。


    “噗。”


    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


    “仙是靈,神是靈,魔是靈,鬼是靈,佛亦是靈;無論佛意魔意,終究是佛,是佛,就逃不過靈的範疇。”


    鮮血化霧,融於命魂,身子一震,雙目冷冽,杜林掃視四周,手指向前一指。


    “我還能……吞了它!”


    他向前一步,氣血流轉拳上,絲絲熒光繚繞中,猛的一揮。


    “疾!”


    命魂一震,化作一道殘光,融於拳印,手中皇文帝書橫立,疾馳向前。


    “嗤。”


    煙雲翻滾中,命魂借拳印之力湧入那紅色青年身前。


    “不要,千萬不要惹怒了他,那是佛陀邪意,隻需要熬過這一段時間,自然會被佛意壓製,一旦招惹,魔意徹底覺醒,必然必死不休。”


    見杜林如此莽撞,沙漸焦急大喊。


    “管他魔意還是佛意,晚了……”


    杜林大笑一聲,目光深冷。


    “莽夫,蠢貨!”


    圖騰虛弱的速度慢了許多,之前那四麵八方湧來的壓力頓減,可沙漸不但沒有絲毫心喜,反而麵色陰沉,目光森冷。


    抬頭,煙雲翻滾中,隱隱可見杜林命魂持皇文帝書向前,身邊,有龍鳳盤旋,黃芒漫天,隻是在那血紅色煙雲之中,不斷的被吞噬,撕咬。


    煙雲中,一個個厲鬼,一道道枷鎖,在命魂向前之中,化作一片片的流光,湧入皇文帝書之中。


    命魂飛快凝實,明黃色光芒更加耀眼。


    與此同時,煙雲中,隨著厲鬼,枷鎖,逐漸被皇文帝書吞噬,那青年的模樣變得更加清晰,一身血紅色僧袍變得愈加詭異,耀眼。


    僧袍猩紅,帶著斑斑黑點,似有無數厲鬼纏繞,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心驚。


    “噗!”


    命魂來到青年身前不遠,拳印消失,一道道‘靈’力湧入肉身,杜林身子一震,這一瞬間,胎光爽靈二魂的感應更加清晰,髒腑之中,似有無數神明翻滾,想要脫體而出,隻是體內似有什麽破不開的枷鎖,他幾次召喚,都沒有反應。


    “肉身有屏障,有枷鎖,肉身屏障護佑肉身不被邪穢侵擾,有皇文帝書依托,在那荒山時已然破碎,可肉身枷鎖尚未解除,神明無法離體,想來是因枷鎖束縛,無法離體。”


    生在紅塵,受世間規則所累,自出生開始,便有無數規矩纏身,這些規矩有好有壞,有正有邪,時刻約束著人的言行舉止。遇好事兒欣喜是規則,與驚恐慌亂是規則,人有息怒哀樂悲恐驚是規則,肉身有生老病死是規則。


    這些,是規則,也是枷鎖,不同的是不同的人麵對同樣經曆時,不同的反應才是衡量肉身受到規則影響的深淺。


    他們約束著人的言行,同樣的,也是一種束縛,枷鎖。


    多年生活凡塵中,常年累月下,受規則束縛,肉身已經有了自我的標準,命魂存身,神明隱於血肉之中,哪怕有千萬分之一的人生來奇異,也早已被人評為異類,不是夭折與幼年,便是在隱藏中早已秘術了真我。


    受規則侵擾,肉身枷鎖似一道道的鎖鏈,牢牢困住了神明,將其束縛在髒腑,血肉,筋骨,皮膜,毛發之中,不得離體。


    “看來,若是想要神明離體,必須打破了相應的枷鎖,隻是不知道此時體內成型的是哪一個神明,有時間,倒是需要仔細的探尋一番。”


    肉身神明複雜,三魂七魄,十萬八千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神,金木水火土五行神,七情六欲神,九宮八卦神,六陰六陽經脈神,六丁六甲神,十二年歲神,二十四節氣神,三十六天罡神,六十甲子神,穴位神,骨節神,血脈神,皮肉神,值日神,值月神,值年神……


    髒腑之中,便隱藏神明無數,五行八卦,七魄年歲……大多藏於髒腑之中,杜林之前倒曾想過,隻是一來得到地皇經時日短促,二來這經文中動輒千萬年,他也沒有想過這麽快便會接觸到神明離體,雖然幾日間心中有了準備,可還不足以他足夠的了解。


    神明離體,遊蕩與肉身之外,可護佑肉身,似邪穢不近,鬼神躲避,同時在神遊之中,也能加快一身氣血的修行,百利而無一害。可肉身神明離體,畢竟不如外部邪穢進入,隻需經過魂門便可,一來凝形困難;二來也需要九竅全開,打破與神明相應的肉身枷鎖,使神明真正的掙脫肉身,世間的束縛,方可根據心意,自由進出魂門,肉身。


    神明無法離體,識海中,倒是再次的清晰看到了胎光爽靈二魂,相比之前,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模樣凝實許多,周邊,各支撐起了一道過百丈方圓的光圈,且隨著命魂中一道道‘靈’力的注入,那光圈還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飛速擴大。


    “與命魂完全不同,胎光魂中,善謀善斷,機謀無雙,爽靈魂中欲望無限,可控肉身一切情欲。”


    神識相繼在胎光,爽靈二魂佇立片刻,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經曆,與命魂所見陰陽不同,胎光爽靈二魂中,似是另一片世界,一片滿是機謀,一片滿是欲望。


    “少了肉身屏障之後,沒有皇文帝書護佑,九竅未開,三燈未聚,若是貿然出竅,恐怕會魂傷。”


    本想三魂出竅,可想了想後,杜林不得不放棄這一想法,二魂不同於命魂,之前有青雲子神魂依附,如今有又皇文帝書在手,自然不懼怕任何的邪穢,若是貿然出竅,恐怕得不償失,還落得個勞神傷魂的下場。


    命魂在外,那血色青年正在變得強大,杜林自然不敢過多停留,隻是短暫觀察了一下之後,神識再次迴歸。


    “砰。”


    肉身與命魂間,大力金剛拳留下了一道巨大的溝壑,兩側,煙雲翻滾,可這溝壑之中,也許是皇文帝書吞噬掉了太多厲鬼,久久無法愈合。


    借著那溝壑,杜林第一次真的的看清他的模樣,隻是麵目清秀間,眉宇間的那一絲狠厲,看著讓人委實心境。


    “嗚……”


    一聲嘶嚎,血色青年的身子動了動,一動間,身上萬千絲線枷鎖光芒大亮,一道道枷鎖的盡頭,那些麵目模糊的厲鬼扭曲中,變得更加虛幻。


    “快看,這石柱上的浮雕快要徹底的消失了。”沙漸一直盯著那血色青年,憤怒於杜林的同時,卻也知曉此時已經避無可避。


    他圖騰入體,命符閃爍中,有瑩瑩血氣注入,身上,衣服下複雜詭異的紋身一一閃亮,正當想要上前時,雙眼一撇,卻見到石柱上那之前還清晰無比的石雕已經模糊的分不清模樣,石柱中,似有生靈一般,正在不斷的侵吞這那些浮雕,佛像。


    “佛的邪意,隻鎮壓於大雷音寺下,這顆舍利不知為何流落中土,卻又因當年中土滅佛,流落此地。


    魔意,需以佛意鎮壓,這裏無佛,那麽,那些雕刻在石柱上的梵文佛像,想必就是鎮壓之物,那裏,就是大雷音寺?”


    血色青年的聲音似在心間響起,讓人心神不寧,聽到沙漸的話後,杜林看起,果然見到四根石柱上的浮雕消散大半,隻有位於北方的那根石柱上,那模糊的青年變得愈加清晰。


    “不!”


    “不對。”


    “這雕像若是大雷音寺,那能夠淩駕與佛門之上的人是誰?佛主?”


    杜林心中一驚,石雕上,那青年的模樣完全清晰,麵目與血色青年完全相同,不同的是一個麵露疾苦之色,一個滿目殺意,陰森無比。


    “阿彌陀佛。”


    血色青年雙手合十與胸前,高誦佛號,身邊,梵文繚繞,一個個厲鬼顯形,似在努力的壓製著他,可在他佛號念起的瞬間,那些厲鬼立時變得安穩起來,一動不動的駐留原地。


    “馭神的手段?”


    心中一動,這樣的術法他也懂得,地皇文中有過記述,當時在荒山中,曾見過薛文姬施展,若非是當初青雲子殘魂出現,恐怕早就施展過了。


    “佛主魔念?驅神馭鬼的手段?可那又怎樣?死了的,終究死了,哪怕生前強大,終究隻是依附在骨骼上的一縷殘魂,今日,吞了你。”


    杜林身子一抖,邁步向前。


    “你是殘魂,我有皇文帝書,可滅世間一切的‘靈’物,你能驅神馭鬼,我……能馭神。”


    杜林右手握拳,在胸前連錘三下,‘噗噗噗’三口鮮血噴出,他右手一點,以指為筆,以血為墨,以天為紙,在空中畫符。與此同時,命魂雙目閃動,身上明黃色光芒大盛,如篝火一般,在紅黑色的煙霧中升起,將皇文帝書在手中一橫,其上符文閃爍間,有萬千光絲溢散而出,龍鳳幻行,盤旋與命魂四周。


    “嗤嗤嗤。”


    一聲聲嗤響中,不斷有厲鬼被黃芒吞噬,可那些厲鬼似無盡一般,不斷從黑煙中蔓延而出。


    “嗚……”


    血色青年曆喝一聲,眉宇間,有一節指骨清晰浮現,晶瑩似玉,茂如羊脂,其中有無數梵文明滅,不斷有道道乳白色光芒湧入血色青年身中。


    石室中,煙雲翻湧,滾滾向前,隻是片刻,便如利劍一般向杜林湧來。


    “這個蠢貨,壞我大事兒。”


    貪婪的看著那血色青年眉宇間的指骨,沙漸麵色略顯陰沉,惡狠狠的盯著杜林的側麵看了一眼之後,他幾步間來到杜林身後。


    “佛,需要將一身罪惡封印,才能夠真正的修成正果,活著時,以一身佛法壓製,圓寂後,有大雷音寺鎮壓。與佛不同,這惡意完全是另一個極端,嗜血,記仇,滅殺相遇的一切生靈,是真正罪惡的源泉,現在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了,好在我還有保命的手段。


    隻是,舍利就在眼前,就這樣離去,不甘啊!”


    圖騰外放,暴熊如與沙漸的身子完全重合到了一起,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柄長刀,七尺長短,刀光森寒,其上符文無數,閃爍著幽芒,一股陰森氣息從其中流出,甚至超過了那些厲鬼。


    “一起?”


    “一起!小心薑黎。”


    說著話,沙漸一步跨出,手中長刀揮斬。


    “嗤。”


    刀鋒處,血色繚繞,紅黑色的煙霧如被劈開了一般,立時有無數厲鬼化作輕煙消散,眉心間,命符閃爍一下,在這瞬間,他的圖騰獸似乎都變得更加凝實了一些:“果然,這些靈物才是圖騰進階的快速手段,這裏對於我,也未嚐不是一場造化。”


    “這些人,沒有一個簡單的。”杜林側目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心中變得更加警惕起來,無論薑黎或是沙漸,也許不壞,但殺掉絕對不會冤枉他們。沒有誰會傻到將自己的家底完全暴露,不到生死瞬間時,一切看到的,都做不得真。


    是生是死,自己爭取,哪怕此時並肩作戰,若是有機會趁機滅了沙漸,他也絕對不會放棄。


    薑黎離去,不知隱藏那裏,不用沙漸提醒,杜林也一直保持著防備的手段。


    搖了搖頭,對於這些不在理會,迴過身,手指在空中快速揮動。


    “供奉……”


    一迴生,兩迴熟,空中,當杜林最後一筆落下之後,一篇符籙快速成型,顏色血紅,帶著腥味,無數符文在血絲之間蠕動閃爍,看著上一眼,就有些讓人發慌。


    煙霧中,在符籙凝成瞬間,命魂身子一震,變得虛幻一些,有片刻遲鈍;那血色青年雙目穿透了煙霧,在那道符籙和皇文帝書間相互徘徊了幾下之後,口中發出了幾句模糊的音節,隻是聲音不清,又不似此時的語言,哪怕與他相隔不遠,命魂也並沒有聽清。


    “殺,殺,殺。”


    長刀揮舞,沙漸似不知疲倦一般,不斷揮落,命符閃爍中,圖騰變得更加凝實,雙目中,似有情緒流落,而不似之前如死物一般,隻是其顏色略顯猩紅,有說不出的詭異。


    “供奉:太上無極混元宮主之位。”


    “簌,急急如律令!”


    符籙書成,拳頭在胸前一錘,一口鮮血噴湧符籙之上,杜林手指一動,對著那煙霧遙遙一指。


    “馭神驅鬼!”


    “嗤。”


    符籙不再似之前‘祀靈符’一般幻做小人,而是如漫天柳絮,湧入煙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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