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日子來,安秉臣沒少敲擊拍打過那走廊牆壁。從厚重的迴音來判斷,絕對真材實料的金屬板壁,以肉身之軀去撞擊這樣的金屬牆壁,好像隻能用以卵擊石來形容。


    但是,看到囚室頂部崩裂炸開的犬牙狀金屬殘片,他似乎對那瘦小身影的實力又有了新的估算。


    唯一讓安秉臣感到不解的是,這位超級囚徒為什麽不選擇撞開頭頂正上方的透明玻璃板,而是去硬衝明顯更加厚實堅硬的金屬側壁呢?


    須臾之間,不管安秉臣能否理解,那個瘦小身影已經砰地一聲穿透金屬牆壁,飛到了走廊外麵的天空中!原先在安秉臣等人拳打腳踢下隻發出沉悶迴響的走廊艙壁,此刻卻像變魔法一樣多出一個三米見方的橢圓形大洞!大洞四周的金屬板壁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裂痕,顯然是在短時間內受到巨大衝擊力所致。


    那瘦小的身影看起來不過一米多點的身高,怎麽會產生如此巨大的破壞力?


    以卵擊石,最後雞蛋穿透岩石而出,也未必能產生比這場麵更讓人錯愕的震撼!


    那瘦小的身影完全不像一枚擊石的雞卵,反而像一粒洞穿肥皂泡的鋼珠,透壁而出之後猶帶無窮餘勁,一口氣掠出百米距離,飄飄悠悠落到對麵另一條走廊頂上。


    在有重力的環境下,一起一落之間,以自身的力量飛出上百米,對安秉臣來說這簡直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安秉臣看得目瞪口呆,早已停下了奔逃的腳步。緊接著,他通過透明的走廊頂棚又看到,球形空間中部那些塔狀設施裏突然掠出三個氣旋團一樣的東西,朝著這邊飛速奔來。


    一眨眼的功夫,那三個氣旋團已經飛到對麵走廊上方。這時他才看清,這哪裏是什麽氣旋團,居然是某種體形渾圓的灰色機械體,機械體外布滿了有如水母的細長觸須,看數量怕不下有千百之計。當機械體旋轉前進時,那些柔軟的觸須也跟著像毛發一樣甩動,遠遠看起來確實像一個氣旋團。


    三隻宛如氣旋團的水母機械體顯然是球體空間內的某種飛行警戒單位,高速靠近的同時也完成了對走廊頂上那位瘦小背影生物的包圍。


    一個標準的等邊三角形,每個頂點都有一隻水母機械體。


    這個三角形迅速收縮變小,那些水母機械體的觸須也全都停止了旋轉,一根根劍拔弩張伸展著,向那位逃跑的囚徒張牙舞爪圍堵過來。


    那瘦小的身影卻沒有坐以待斃,直接一縱身又拔地而起,看其運動軌跡,居然是向著其中一隻水母機械體而去。


    那隻水母機械體猛然一抖,身形頓時膨脹了一倍有餘,原來是其身上的無數觸須再度伸長,看起來就像是變大了一樣。


    此時的水母機械體看上去已經和一隻海膽差不多,硬直的觸須上閃爍著一串串電弧的猙獰兇光,如果貿然貼近恐怕要吃一番大苦頭。


    躍入空中的瘦小囚徒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徑直向著那隻電水母唿嘯而去。


    就在兩者靠近瞬間,安秉臣看到瘦小囚徒的身畔周圍突然爆出一團明亮的藍色光芒,那光芒一閃即逝,但貼上來的水母機械體卻像被烙鐵燙到的蠟人,大簇大簇的細長觸須在藍光中灰飛煙滅,隨後整個軀體向著地麵直墜下來!


    看情況,這隻水母機械體和那位瘦小囚徒交手僅一迴合就被對方拿下。囚徒身上閃現的藍色光罩不但屏蔽了帶電觸須的攻擊,甚至還破壞了水母機械體的主控係統,導致它直墜落地。


    安秉臣呆呆地望著那位繼續向球體空間中心掠去的瘦小身影,腦中一片空白。他實在想不出這樣一位小型生物怎麽能在重力環境下輕鬆飛躍往來。從剛才看到的一係列情景,他最初隻認為那瘦小生物有極其驚人的肌肉爆發力,憑借足以媲美跳蚤的做工效率將自己發射到遠方。但它與電水母機械體交手時,全身上下閃現的藍光又讓他明白,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單純以肌肉爆發力根本解釋不了那瘦小生物破開金屬艙壁的奇觀。


    最讓他困惑的是,那位囚徒身畔閃爍的藍光光罩,不知為何卻讓他想起了蜘蛛車釋放出的那些果凍狀藍色微粒,這兩種東西之間似乎有某種微妙聯係。


    兩隻水母機械體加速追上了衝破三角包圍圈的瘦小囚徒,這兩位追擊者似乎也意識到不能太靠近目標,齊頭並進的同時迅速拉開與那位瘦小囚徒的距離。


    突然間,兩隻水母機械體之間的虛空中爆出一條形如閃電的扭曲光鏈!光鏈的兩個端點,正好是兩隻水母機械體。那條光鏈像毒蛇一樣,從背後舔向那位瘦小囚徒。


    千鈞一發之時,囚徒身上再度閃現那種藍色光罩,同樣是一閃而逝,掃過身畔的光鏈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影響。但是,那兩隻追擊的水母機械體同樣也沒有任何受損跡象。


    就在此時,從塔狀設施裏又飛出六隻同樣的水母機械體。這些空中警衛們分成兩隻一組,拉出三道光鏈迎向那位神通廣大的瘦小囚徒。


    安秉臣漸漸看明白了,那瘦小囚徒的護身光罩可以隔絕各種不同的傷害,甚至對敵人造成傷害,剛才它連續兩次破壁而出卻毫發無損,沒準也是那一閃即逝的藍色光罩的功勞。不然的話,以它一米左右的身高,又怎麽會在走廊艙壁上搞出個將近三米直徑的大洞?


    果然,前方六隻水母機械體的光鏈掃擊,全都被瘦小囚徒的護身光罩擋住。


    不過,安秉臣隨即又發現,那位囚徒的藍色光罩,似乎也存在很大局限。


    一閃即逝。


    這之後,似乎需要片刻功夫才能再次發動。


    速烈人的水母機械體也幾乎和安秉臣同時發現了這個秘密。


    八隻水母機械體,拉出四條攔截光鏈,同時從不同方向一起發動進攻。


    那位神通廣大的囚徒連續擋過兩道光鏈後,終於被接踵而至的第三道光鏈掃中,身形一歪失去了平衡!


    最後兩隻緊跟而上的水母機械體猛然間收了光鏈,無數根原本硬直的觸須化作萬千柔軟,一前一後裹住了那位瘦小的囚徒,迅速將它像木乃伊一樣緊緊纏住。


    關鍵一擊得手之後,剩下六隻水母機械體也跟著圍了上來,從四麵八方展開觸須,將那位失去知覺的囚徒裹成一個超級大粽子。這個造型怪異的巨大複合體,向著球體空間中央的尖塔設施緩緩飛去。


    看到這裏,安秉臣才明白過來,那位越獄的囚徒還是被逮住了。


    他在心底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基於對速烈人的深深仇恨,安秉臣其實是很希望看到那位獄友殺開一條血路揚長而去的。但是,以那位仁兄匪夷所思的逆天神通,仍然未能從速烈人手中逃脫,活生生的現實讓他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一絲擔憂。


    所有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十秒鍾之內。


    何昌發猛推了安秉臣一把,將他從失望中喚醒過來:“艙門要關了,快,快下去!”


    安秉臣低頭定睛一看,可不是嘛,不遠處關押地球人和薩雷斯人的艙室頂板,正在徐徐閉合。


    他這才想起剛才玄發布的艙室封閉警告,趕緊兩步衝上前去,搶在頂板閉合之前與何昌發兩人咕嚕嚕滾進了艙室中。


    頂板扣合之後,十二位薩雷斯人和六個地球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大眼瞪小眼。


    很快,外麵又傳來像打雷一樣的隆隆響動,感覺似乎是從很遠地方傳來的聲音。


    幾分鍾後,一陣劇烈震顫把所有人都摔砸到地板上。


    這之後,再也沒有聽到什麽響聲,也沒有了驚濤駭浪般的震動,似乎一切都恢複了寧靜。


    但是,很快安秉臣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摔撲在地板上的他,居然在沒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漸漸漂浮起來!


    這是失重現象!


    飛船的重力發生器肯定停止運轉了,所以艙室中的重力才會莫名其妙消失。包括安秉臣和塞巴多提在內,這間艙室內的十八名囚徒全都飄起來,懸浮在半空中。


    一種麵對致命危險的驚恐,立刻占據了所有人的思維。


    還好,艙室中的空氣供應並未斷絕,每個人的唿吸基本都還順暢。


    天平號飛船到底是遇到了外部敵人攻擊還是內部機械故障?如果速烈人完蛋的話,他們又會怎麽樣?


    “玄!你的這艘破船是不是要完蛋了?趕緊放我們出去,我們可不想當你的陪葬品!”安秉臣用盡全力叫嚷起來。


    艙室裏的通訊設施看來沒有在剛才的劇震中受損,因為玄的聲音很快響起。


    “一點小麻煩而已,你們不要大驚小怪,都乖乖在艙裏待著,千萬不要學剛才那個傻瓜。”


    玄所說的傻瓜,顯然是指那位衝破艙室和走廊鐵壁,勇鬥水母機械警衛,最終被擒的瘦小囚徒。


    “那家夥是誰?”安秉臣好奇地問了一句。


    對這個問題,玄給予的迴答是沉默。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安秉臣等人漸漸習慣了在失重狀態下入睡。


    重力自始自終沒有恢複,每隔一段時間仍會有裝滿流質食物的金屬桶從艙頂觀察孔中徐徐降下。但是,給十五號走廊各囚室送食,打掃整理走廊上的花壇,這些放風性質的勞務工作全都被取消。頭頂上的艙板偶爾會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安秉臣聽得出,那是黃臂指引者機械奴仆走動的聲音。


    天平號飛船顯然遇到了某種大麻煩,至少是船體中樞部位遭受重創,所以重力發生器到現在都沒有修複。


    十五號走廊最後一間囚室中的那位囚徒肯定是看準了這個機會才突然暴起發難,雖說它的越獄行動最終以失敗而告終,但這位仁兄穿牆破壁藍光護體的神通簡直強悍到不可思議,而且其身處囚室還能對外麵的情況洞悉如火,這可就更不簡單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安秉臣徹底喪失了具體的時間概念,當他感覺自己快要被整個世界遺忘時,有一天深夜,他突然從夢中驚醒。


    那種長期以來一直伴隨著他的囚徒生活的低沉隆隆聲不見了,耳廓中隻剩下一片寂靜。


    速烈人的飛船引擎停止了運轉,也就是說,天平號停下來了!


    安秉臣立刻叫醒了何昌發等五名夥伴,擠成一堆睡覺的薩雷斯人那邊也很快蘇醒過來。頭頂上的艙板突然嗡嗡響著緩緩開啟,經過漫長關閉之後的牢獄之門,終於又再度打開。


    走廊上燈光通明,四名手持武器腳踏磁力靴的紅衣武士,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當安秉臣被戴上定製的金屬腳鐐手銬,踉踉蹌蹌飄出艙外時,他發現十五號走廊艙壁早已被修複完好,再也看不到任何破損的痕跡。


    但是,透過走廊頂部的玻璃區域,他卻看見十五號走廊正上方的球體空間對麵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隙。通過那條裂隙,甚至可以看到船體外的璀璨星空。十多條經過裂隙的走廊都變成了隔淵對望的斷口,速烈人用某種黑色的東西堵住了兩側斷口,但是它們顯然對那個巨大的裂隙無計可施。


    六個地球人,十二位薩雷斯人,被趕進了塞滿多哥囚徒的一列軌道車中。望著那些嘰哩哇啦抱怨的多哥人,安秉臣又看了看走廊上來迴巡弋的紅衣武士,他突然明白過來,他們將要離開這艘飛船了!


    滿載著囚徒的軌道車沿著頂部的透明天花板駛出了十五號走廊,這列有十二節車廂的軌道車經過了七處岔口,最終在一座約有百米長的巨大浴盆狀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所有囚犯都被驅趕下車,推攘著湧向那浴盆狀建築物入口。十多列早已抵達此地的軌道車,也在爭先恐後地下人。


    身材雄偉的絲冉人邁動著高達兩米的粗腿,從安秉臣頭上直接跨過去,他抬頭張望的同時又感覺腳下一陣顫動,低頭看時居然是一群加拉德人從腳上爬過。


    以塞巴多提為首的薩雷斯人因為有翼能飛,天生對活動空間的要求比地球人大,那裏受過這種亂哄哄的擠壓。可它們的翅膀又都被剛才的紅衣武士上了骨銬,根本伸展不直,更不要提什麽起飛升空,所以隻能在各種大小生物組成的洪流中被推來攘去,看上去狼狽至極。


    怒不可遏的塞巴多提撲打著被束縛的翅膀,長喙衝天發出一陣嘶啞的鳴叫聲,安秉臣從來沒有聽到薩雷斯人發出過這種聲音,但四周的一群多哥人卻突然東搖西晃地倒下了一大片。


    正在湧向浴盆狀建築的囚犯洪流立刻因此出現了巨大騷動,受到驚嚇的絲冉人不約而同向著遠離薩雷斯人的方向發足亂奔,何昌發和胡安全都被巨大的衝擊力撞開,如果不是他們及時跳起,恐怕會被混亂的各類腳蹄當場踩成肉醬。十幾位蠕蟲形態的加拉德人運氣就沒那麽好,直接被碾踏成了二維平麵狀態。


    “薩雷斯人的次聲波吼叫,似乎對某些生物有特定傷害效果。”何昌發一邊嚷著,一邊拉著安秉臣努力向人少的地方退去。轉身觀察狀況時,他踩到一截加拉德人的屍首,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幸虧被後麵趕上來的胡安一把扶住。


    通道兩側維持秩序的速烈紅衣武士馬上判斷出,以塞巴多提為首的薩雷斯人正是這場騷動的根源。為首一名速烈武士指著這邊叫嚷起來,隨後一幫紅衣武士衝了過來,它們揮舞著某種獸皮編織的長軟鞭,見人就抽。


    挨了鞭子的囚奴們如果還敢撒腿亂跑,那就會被繼續往死裏抽。頭腦機靈的吃了幾鞭,趕緊蹲下不動,反而不會再挨揍。


    安秉臣也蹲了下來。就在此時,他看到了車站旁的高台上,一個被眾多紅衣武士簇擁的速烈人正在注視自己。那個透明的水晶人沒有穿紅色鎧甲,這種特殊的打扮,以及它在同類群中的位置,不難判斷出它的地位相當高。


    直覺告訴安秉臣,那家夥很可能就是這艘飛船的主人,玄。


    玄那張沒有任何五官和毛發的水晶臉望著安秉臣,兩人在喧嘩聲中默默對視。半晌過後,它伸出一隻手朝這邊擺動了一下。


    旁邊立刻冒出來兩名紅衣武士,一左一右架住了安秉臣,拖著他向高台那邊走過去。後麵的何昌發站起來想要說什麽,立刻臉上挨了一鞭子,被打得踉踉蹌蹌歪倒在地。


    當安秉臣被帶到玄的身邊時,下麵這場混亂已經結束,重新恢複了秩序的人群又開始向著浴盆狀建築湧去。


    “我的運氣很糟糕,天平號能支撐到這裏已經很不容易了。”玄看著下麵的人群,用流利的漢語說道:“我們需要換一艘飛船。”


    “到底是什麽襲擊了飛船?”安秉臣問。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特蘭人。”玄轉過頭,看著安秉臣:“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和我寸步不離。”


    安秉臣什麽都沒說,僅報以一個鄙夷的冷笑。


    玄根本就沒理會他的反應,轉過身大步走下高台。兩名紅衣武士押著安秉臣,緊緊跟在玄的身後。再後麵,是十多名速烈紅衣武士。


    離開高台後,安秉臣發現玄前進的方向居然也是那座浴盆狀建築。


    等到跟隨玄從側門進去,爬了兩段台階,又鑽進一扇密封艙門後,麵對眼前出現的布滿各種儀表的操控台,他才恍然驚覺:這裏似乎是一艘小飛船!


    原來,這浴盆狀建築竟是一個小型空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裝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武裝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武裝者並收藏武裝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