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莉坐在一塊平坦而堅硬的‘花’崗岩上,她的手指快速撥動著腕式終端投‘射’生成的三維全息圖像。整個地下基地的結構透視圖盡在眼前,無論前後左右,每一條通道,每一個房間,每一根管道都顯現無遺。


    智庫提供的這種全息畫麵並不僅僅是可供觀賞的靜態圖像,當她的手指頭伸入全息圖像中時,三維圖像會跟隨指尖的細微動作作出不同反應,整體旋轉翻滾或局部縮小放大,沒有任何滯緩或卡頓。她非常喜歡這種富有空間感的‘操’作界麵。


    三維全息‘操’作界麵能夠自動辨識任何伸入圖像區域的指尖及主人身份,在提供豐富信息的同時,智庫也會自動收集使用者的生物特征數據,尤其不會放過陌生個體。經常使用腕式終端之類信息端口設備的人,智庫總會不厭其煩地繼續收集並統計其生物特征數據,以便獲得不同條件下更‘精’確的辨識參數。例如心跳脈搏頻率、肢體細微動作習慣、語調語音語氣特點、唿吸道氣息的分子比例等等。


    被命名為盤古的新基地方案從頭到尾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瘋狂氣息,這座基地的總麵積超過六百萬平方米,理論人口容納值為一萬八千人。除數量驚人的住所倉庫醫院研究所等基礎設施之外,基地裏還有完整的生產線、街道係統、排汙網絡、無土種植場、垃圾處理站以及海水淡化廠和‘潮’汐發電機組,完完全全一座地下都市的派頭。


    盤古基地距離地麵最近的部分也深達上千米,一位神智正常的建築設計師肯定不會想到在這樣深的地層進行土工作業,隻有智庫才能搞出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瘋狂設計,但也隻有智庫才有足夠的技術實力完成這個空前龐大的建築項目。


    更可怕的是,這座地下城市向東還連接著一處巨大的水下港口,這處秘密港口同時也是一座造船廠,它隱藏在勘察加半島陸基‘花’崗岩下,地表深度同樣超過千米,計劃鑿穿濱海岩壁的船塢出口也在白令海最幽深之處,尋常探測手段很難覺察。這座港口在盤古基地的工程項目序列表中排在最前麵,竣工之後它將立即開始五萬噸級深水運輸艦的建造。


    所有這些項目都需要在極度保密情況下完成建造,智庫為此設計了一個更加匪夷所思的作業方案,即先在勘察加半島北部東側海岸向下掘出一個上萬平方米的巨型坑道係統,用於容納作業人員和施工設備,然後再繼續向下挖進至預定深度。


    即便不考慮資源和人力的巨額投入,如果僅采用修建十裏鋪基地時的半人工半機械式作業方式,整個盤古基地工程預計需要二十五年才能全部完工。


    這顯然不是安秉臣或執事團願意接受的答案。


    幸運的是,專司挖掘建造的五號機體可以將漫長的二十五年縮短為六十三天。隨著參加作業的五號機體數量的持續增多,這個數字還會進一步縮減。


    剛剛運抵的三台五號機體已經表現出驚人的作業效率,它們隻‘花’二十小時就完成了坑道係統的基礎輪廓作業。先期運來的各種物資和人員終於可以轉移到地下,不用再受東西伯利亞凜冽氣候的蹂躪。


    但是,這裏是火山密布的勘察加半島,各種地質運動非常活躍,沿著坑道係統繼續向下作業需要盡量避開那些充滿危險的區域,例如地震頻發的板塊錯層熱點,以及岩漿奔湧流淌的裂隙。


    勘察加半島麵積有三十多萬平方公裏,人口卻不足四十萬,大多分布在氣候相對適宜的中部和南部。這片火山與冰原‘交’錯的地方素有冰火地獄之稱,全島二十九座活火山此起彼伏咆哮發威,冬季平均氣溫最低零下三十度。勘察加半島極其不適合人類居住,無論是沙皇還是蘇聯時期,這裏甚至沒有流放勞改營,其生存環境之惡劣由此可見一斑。但對互助會來說,情況卻沒有那麽悲觀。


    一方麵,險惡的地理環境雖然造就了方圓千裏內人跡罕至,但同樣也起到了保密效果;另一方麵,地層下大量的火山也滋生了無數溫泉熱井,互助會完全能充分利用這些大自然無償貢獻的寶貴能量,地下城市裏的居民們將享受到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熱水供應,無土種植場裏也會有取之不淨用之不竭的熱源,在此培植的大量菌類植物不僅可供人類食用,同時也能用來喂養‘雞’豬羊等家畜動物。


    此外,智庫已根據勘探結果多次重新調整了地下城市動力係統設計方案,**運作的地熱發電機組比例遠遠超過原先占主導地位的‘潮’汐電站。如果這些發電機組全部投入運作的話,整個盤古基地所能產出的雙極電池數量將是海陽核電站的十倍之多,屆時互助會將不用再為本地機體的動力能源發愁,他們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如何有效合理利用這些電池。


    大自然賜予人類的資源和財富其實遠遠超過了人類自身的想象,取得這些資源和財富的唯一鑰匙是科學技術。隻有突破了技術瓶頸一層又一層的限製後,人類才會發現,自己當初為半塊生‘肉’,幾桶石油的征戰殺戮有多荒唐。


    沈莉抬起頭來,仰望著頭上皎潔如洗的星空:“如果踏入地球之外的星空,在廣袤的宇宙裏,是否也有更多超出想象的資源和財富?”


    “沈工,我們該下去了。”一位年輕的‘女’技術人員從台階口探出頭來,這個‘女’孩的棉帽已經摘掉,她有一頭不怎麽美觀但卻很利索的齊眉短發,兩個臉蛋凍得通紅,身上依然裹著厚厚的防寒服。四月的勘察加半島雖已依稀有‘春’暖‘花’開的跡象,不過那溫度卻仍然不是來自南方黃河流域的他們所能適應。


    這是沈莉的助手卓珊珊,一個活潑而又機靈的‘女’孩。


    坑道入口是一段三米見方的台階,它被遮掩在一堵斜倚朝天的山壁下麵,很難被來自空中的偵察發現。工程部作業人員挖開兩米多厚的雪層和積冰才接觸到土石地麵,如果不是此時正值開‘春’化雪之季,挖掘工作量可能會增加數倍不止。


    在勘察加半島開拓新基地,最大的威脅不是惡劣天氣,也不是地質條件,而是‘露’西亞人。


    半島東南部的堪察加彼得巴甫洛夫斯克城既是勘察加州首府,同時也是‘露’西亞海軍太平洋艦隊的重要駐港之一。在距離盤古基地選址不到一千公裏的東北麵,還有‘露’西亞空軍戰略機場和洲際彈道導彈發‘射’基地。


    在工程部勘察加作業小組開始施工之前,智庫已派出十多隻零號機體前往周邊所有‘露’西亞軍事基地駐留刺探。截止到目前為止,沒有收到任何信息表明‘露’軍對互助會的行動有所覺察。


    為了保證盤古基地的隱秘,坑道係統竣工後,所有地麵活動都將被嚴格控製在最低頻率。如果沒有非常特殊的情況,坑道口以外的地表巡邏和警戒工作將完全由零號機體全權負責。


    沈莉最後看了一眼群星薈萃的夜空,俯身走下台階進入坑道。


    看著工程部的最高負責人下去之後,山壁下負責警戒的兩名步兵用披在身後的鬥篷仔細拂去雪中足跡,然後倒退著跟入坑道,兩人合力拉上入口的白‘色’掩蔽蓋板。沒有人知道,他們下一次爬上地麵是否還會用這個出入口。五號機體已經把腳下的岩層挖得千瘡百孔,除了供人供車通行的秘密通道,還有不計其數的排氣口,海崖邊甚至也鑿了不少傾倒渣土碎石的垃圾排放口。


    沿著台階往下,坑道漸漸變得更加寬敞,沿途照明的燈光也多。


    經過好幾道防水溝和安全‘門’後,四個人走進了一連串前後相連的香腸形岩‘洞’,每段岩‘洞’都有百米長,‘洞’徑平均高度超過十米,但彼此之間相互聯接的窄口僅有三米見方。這全是五號機體的傑作,它們以螺旋軌跡向下盤旋挖出一截又一截的腸形岩‘洞’,既可以作為後續作業的通道,又能充當臨時倉庫的居住點。


    走到技術人員的宿營區,沈莉轉過身來吩咐緊跟在後麵的兩名步兵:“你們趕緊去休息吧。”


    那兩人立正敬了個禮,這才轉身返迴最外層的腸‘洞’,那裏是步兵們的宿營區。


    工程部勘察加項目組總共有四十多名技術人員和工人,負責護送和保衛他們的有一支機動騎兵戰術小隊,以及從步兵營裏‘抽’調的一個排。那支機動騎兵始終保持在作業點幾公裏以外活動,或者有時就隱伏在雪地裏長達數日。貼身保護項目組技術人員,以及幫忙幹點體力活之類的重擔全落在了這個排的步兵肩頭。


    這個步兵排的排長史‘玉’遠是個奇葩人物,瘦弱的排骨身板,油膩邋遢的黑臉上掛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厚厚的鏡片後麵是一雙讓人怎麽看都不舒服的死魚眼。史‘玉’遠雖然帶著眼鏡,但他顯然不是什麽學者,更不怎麽講衛生。大家經常可以看到他坐在地上就從懷裏‘摸’出些‘雞’‘腿’鴨腳之類的東西來大快朵頤,有時候他一邊嚼還一邊伸手‘抽’扶一下自己的眼鏡,絲毫不顧手上的油汙塗抹到腦‘門’和眼鏡‘腿’上,那形象怎麽看怎麽猥褻。


    沈莉仔細觀察過後發現,這個人的兩隻眼睛瞳孔似乎無法聚焦,當他一隻眼睛看著你時,另一隻眼睛很可能會自由地飄向另一個方向。因為這個原因,很多人,包括史‘玉’遠手下的步兵們背後都偷偷叫他死魚眼。


    卓珊珊尤其不喜歡這個沒有一點軍人氣息的排長。


    在她看來,真正的軍人應該無時無刻都洋溢著英姿勃發的氣息,筆‘挺’的製服,錚亮的皮靴,站如鬆,坐如峰,舉手投足的每一個動作都‘精’確到毫米,就像,就像閱兵式上的那些帥哥一樣。


    可是,經常出沒在她們麵前的那個家夥算什麽形象?很多時候,她覺得這人更像一隻時刻在進食的水獺,油膩膩黏糊糊,能不開口的時候絕不說話,沒有一點殺伐決斷的陽剛氣息。


    對死魚眼的評頭論足漸漸成為項目組茶餘飯後的核心話題,技術人員們非常質疑,盧營長為什麽會把護送項目組的重要任務‘交’給這樣一位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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