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於那件事情,我本人要負很大責任。請記住本站的網址:。我沒有做到盡可能的公平,也沒有預料到事情的發展會失去控製。”田建明在腕式終端的通訊頻道上向安秉臣坦承了自己的失誤,他沒辦法不這麽做,幾乎所有擁有腕式終端的互助會正式成員都調閱了決鬥現場的記錄畫麵,有的人查看了還不止一次。


    現場每個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是公開的數據。如果仍然保持緘默,那他的智商可就真有問題了。


    “你不是神仙,當然無法預料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安秉臣端詳著略顯疲倦的田老頭,自從他離開以後,一直是田建明在主持基地工作,把老頭累得夠嗆。


    丟了麵子的林子風負氣去了海陽,林子雲委托正在電站的向文迪和袁偉義照看著他。在基地裏持械鬥毆是個不小的罪名,本來張路會受到暫停職務的嚴懲,但他並不是首先拔劍的人,另一位當事人林子風已經跑了,如果隻懲罰張路必然引發更大的sao動。因此,田建明什麽也沒有做,他為自己的無所作為而感到不安。


    “老板,我想辭去參謀部的職務,專心主持後勤部的工作。”田建明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他並不是在發脾氣耍xing子。幹活越多,出錯的幾率也越多,這是自然界的真理,一個人能承受的壓力終歸也是有極限的。“我已經不適合管理機動騎兵,也許換一個更年輕更有朝氣的人會比較好些。”


    “為什麽?你事後的處理並沒有什麽大問題。”


    “我,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林氏姐弟。”田建明說著話有些難過。當初他赤身**裹著件風衣跟著安秉臣迴到海濱棚屋,是林子雲給了他一條秋褲,也是林子風遞給他第一塊烤紅薯。


    雖然是林子風先拔劍,也是林子風先惡語傷人,但是主事官仍然偏向於他,這就是人情。親疏有分,最自然不過的人xing。


    安秉臣點點頭,表示對老頭心情的理解。即使是最賞罰分明的人也隻能做到盡量公平,誰也逃不掉人情世故的大網,互助會同樣無法例外。掌握權力者總會習慣xing地將權力當作私有物品,甚至不自覺地施舍給予關係親密者。有時候,上位者根本不會想到,自己一個眼神,一段話,經過權力變壓器的層層放大後就會變成一道霹靂,一陣驚雷,一場地震,摧毀無數的個體,以及家庭。


    “機動騎兵的團結令我感到意外,但我個人認為,這裏麵也暗含著隱患,張路的行為全然無視秩序和紀律,發展下去的話。”田建明迴憶了一下當時機動騎兵們人人同仇敵愾的場麵,他感覺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什麽事都怕認真,我們不妨來認真探討一下。”安秉臣的臉se變得鄭重:“說到秩序和紀律,難道第二期學員就可以挑釁和侮辱第一期學員,他們的前輩?這是什麽樣的秩序和紀律?張路持械鬥毆肯定不對,但一個尚在培訓班的學員就能優先預定一台新型機體,到底是誰在不予餘力地破壞秩序和紀律?人必先自辱,爾後人辱之,古人說的真是一點不錯。”


    聽到安秉臣的話,田建明瞪大了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的權威與尊嚴何在?”他其實想說的是,像自己這樣的資深元老的權威與尊嚴何在,但這話最後滾到舌尖上時還是變成了“我們”。


    安秉臣笑了:“當我像一條野狗一樣逃命時,當你偷食物被人打得半死時,我們的權威與尊嚴又在哪裏?我們為什麽會落到今天的地步?表麵上看,我們都是受害者,戰爭殘酷地奪走了我們的一切,看看,我們多麽可憐,多麽無辜。但是,為什麽是我們?如果權威與尊嚴真的像天賦皇權那樣神聖不可侵犯,為什麽我們會有那樣的下場?你不覺得該好好反思一下嗎?”


    田建明無不憂慮地說:“可是,掌握武器的人理應受到鉗製,擁兵作亂的軍人在古今中外都有很多,他們對國家造成的傷害遠比他們消除的外患更大。”


    “機動騎兵已經在鉗製之中,互助會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種鉗製。”安秉臣指了一下自己的腕式終端:“智庫賦予的力量越大,鉗製也越多。”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像田建明這樣的管理者,同樣也受到智庫的監控。透明的信息製度,本身就是最大的鉗製,野心家和yin謀者還來不及施展邪惡才華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原形畢露。


    作祟者要想隱藏自己的心機和行止,唯一的辦法是解下腕式終端,脫離互助會的全天候監控,但那樣就會讓自己變成一個普通人,一個完全ziyou,但卻不再擁有智庫賦予的任何優勢的普通人。這種解脫的ziyou對某些心境豁達的人也許是一種甘美的享受,但對野心家來說卻是殘酷的閹割,他們要保全自己的陽物,就隻能繼續擁抱智庫的監控。


    對於管理階層的腐化墮落,以及武裝力量失控的隱患,智庫都有預案,安秉臣也有心理準備。


    如果田建明依然保持緘默,他會毫不猶豫地撤掉老頭的所有職務,把他逐迴平民階層養老。互助會可以養閑人,但絕不容忍害蟲。如果情況比想象的更糟糕,他還帶著二十五台二號機體,這些兵力用來平叛應該綽綽有餘。作為星台cao作者,安秉臣能隨時隨地關閉任何一台本地機體,因此他從不擔心機動騎兵的叛亂。如果真有一天,所有的機動騎兵都起來反對自己,那麽他寧可選擇自行離去。


    對各種力量的壟斷必然導致各種奇葩的邪惡,ducai者和官僚階層對權力的醉迷就不用說了,軍人發動兵變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擁有壟斷武力的優越感,他們認為自己利器在手,他們認為自己不再是凡人,他們認為可以用刀和劍為自己討要更多的特權,他們認為自己擁有主宰他人生死的天賦神權。


    擊碎這種幻覺的最好方法就是全民武裝化,讓每一位公民都成為武裝者。所以,安秉臣一聽到遙控騎兵的設想就毫不猶豫地批準了這個項目,這個看似荒唐的計劃將把所有互助會成員都培養成潛在的機動騎兵,他甚至準備對平民們也開放這個培訓項目。這樣的話,當有需要時,無論是通過遙控還是實體駕駛,這些預備役機動騎兵都有足夠力量保衛自己。


    “我們,到底要建立一個什麽樣的政權?”田建明再次陷入了疑惑,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這個年輕老板。無論如何看去,安秉臣既不像一位開國建業的君王,也不像一個悲天憫人的聖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田建明的眉毛擰成兩團麻花,如果對方不是他的老板,他可真要發火了。


    安秉臣笑了起來,他的心聲源源不斷湧出:“我真的不知道該建立一個什麽樣的政權。我對政治沒有一點興趣,我也沒有建立不朽帝國或者霸權的雄心壯誌。有許多人對自己和別人的未來有著清晰的、有條不紊的計劃,他們對自己的計劃從來都深信不疑。但我不是這樣的人,有時候,我連自己未來幾天要幹什麽都很難搞清楚。所以,我經常在想,建立一個什麽樣的政權,那也許該留給後人去抉擇。而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自己現在想要什麽。”


    “我想要安全、ziyou、有尊嚴地活下去,靠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不受我拒絕認可的法律限製,也不需要對我不愛也不感興趣的陌生人卑躬屈膝,更不會用我的勞動和血汗去養活豺狼虎豹和寄生蟲。我希望我,還有我的後代,我愛的人,我尊敬的人,以及他們的後代,都能過上這樣的生活。這比建立不朽的偉業,成為不世的帝王更有意義。”


    “我知道的曆史早已證明,那些王侯將相和分餅人隻不過是些苟延殘喘的竊賊和虱子,他們的基因和血脈根本無法像他們自以為是的那樣沿襲千年綿延不絕,小偷和寄生蟲的後代通常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憤怒的人群吞噬,他們的所謂萬世基業不過是海灘上可笑的沙壘城堡。所以,我不需要施展帝王之術的心機,也不需要所有人對我臣服,我隻希望把那些絕望的人們組織起來,盡可能讓他們活得更好更安全也更有尊嚴。”


    “如果沒有智庫,我大概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宅男,但上天賜予了我這個機會,我如果隻想重蹈前人的覆轍,沉溺於那些低級的本能yu望,那我豈不是浪費了這個機會?這種浪費應該是對我,以及我的種群的智商的最大侮辱。”


    田建明沉默了很久,然後才說出自己的擔憂:“可是,隻有具備高度組織xing的群體才能贏得生存競爭的最終勝利。現在,願意跟隨我們的人越來越少,十裏鋪外麵的難民已經不到一千人了。”


    安秉臣輕輕搖頭:“有時候,人數的多少並不能代表對或錯。比如有一大群人認為該沒收你們家的全部財產,掠走你的妻子,把你的孩子扔到井裏,他們的全票讚同是否就能代表正義和真理?當然,很多時候,大多數人都會觀望大勢,我們不該指責他們的投機心態。因此,我們隻在誌同道合者中進行投票表決。在互助會的邏輯裏,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互助會並不是ziyou散漫的無zhengfu主義者,我們同樣具有高度的組織xing。我們擁有最透明最快捷的信息交流渠道,我們擁有強大的足肢載具,我們有完整的組織機構,還有維持這些組織的秩序和紀律,雖然不是很完善,但我保證會用智庫的力量把它們打磨得更加鋒利,足以割斷任何想要挑戰它的人的喉嚨。”


    “是智庫將我們凝聚在一起,而不是捉摸不透的人xing,也不是彈力十足的道德,更不是某個賭運逆天的救世主。我已經能夠看到,智庫帶來了人類自我救贖的曙光,我願意引領大家走向一個全新的時代,而不是驅策著一群牲畜走向末ri屠宰場。加入我們將獲得人類從未有過的力量,拒絕我們同樣是ziyou的選擇,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等待所有人做出選擇。”


    田建明徹底放棄了爭論的yu望,因為即使隔著萬裏之遙,他也能看見安秉臣眼中閃爍的明亮光芒。“我已經太老了,恐怕看不到你的新時代了。”


    “新時代,還很遙遠,人類的慣xing千年難改,可能我也未必會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但我好歹邁出了第一步。”安秉臣發出夢囈般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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