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路沒有發現盧長安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己,更沒有注意到父親憂慮的神se,他的注意力幾乎全部放在那三輛奇異的四足戰車上。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戰鬥機器人,纖細靈活的二號機體擁有著與其外表毫不相稱的強大實力,它們光滑的灰se外殼上有很多深se斑塊,那是被重武器擊中後產生的撞擊損傷。戰鬥中大多數時候這些機器人都在運動,它們很少連發she擊,更不會像電影裏那樣一口氣傾瀉出上千發彈雨。偶爾的單發she擊聲過後,對麵樓上或牆角邊總會倒下一具屍體,當然也有落空的情況,但二號機體對漏網的敵人並不急於追擊,也不會瘋狂補she,隻要對方還在,總有機會補上致命一擊。


    這種不慌不忙的戰鬥風格很快感染了所有持武器的戰鬥人員,包括那些武裝民眾,他們也開始像互助會的戰士一樣,在推進中盡量隱蔽好自己,有條不紊地瞄準,然後扣動扳機,接著尋找下一個目標,或等待下一次機會。吵鬧叫嚷著要衝鋒陷陣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累了,活下來的幸存者漸漸學會了沉默不語,把有限的jing力用在搜尋敵人和瞄準she擊上。


    盧長安欣慰地看著這支亂七八糟人員組成的戰鬥隊伍正在迅速蛻變,熟悉了武器,見慣了死亡,泯滅了激情,真正把殺人當工作的專業人士最終都會是這個樣子,老兵就是這麽養成的。


    試圖靠近二號機體的張路被一名互助會戰士推攘了一把:“滾開!”對方顯然毫不介意這孩子的感受,飛來的槍炮彈擊中二號機體後反彈殃及周圍的人並非個別現象,因此互助會的戰士們不希望閑雜人等靠得太近。


    張路並不理解對方粗暴態度下暗藏的好意,他小聲迴罵一句問候了對方的全體女xing家族成員,然後貓著腰跑開去撿散落在地上的一把5.8毫米子彈,這是盧長安給大家指定的任務:盡可能收集5.8毫米步槍彈,補充二號機體的彈藥儲備。


    q市的巷戰從第一名露軍傘降著陸到現在已經打了超過十二小時,他們沒有補給來源,隻能就地尋找一切可用作戰鬥的武器,很多人手裏拿的不僅有中方的製式武器,也有露軍的各種槍械。至於糧食,那就更不用想了,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還有三分之一的機靈鬼們迅速將找到的軍用壓縮餅幹和罐頭兩三口吞入腹中。盧長安沒有辦法完全控製住這幾千號人,其實他也不想管,也根本管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到援軍趕來。


    一發炮彈唿嘯著從眾人頭上掠過,它最後的落點是街對麵的一棟酒樓,猛烈的爆炸讓那座酒樓二樓的一扇鋁合金窗戶徹底消失。盧長安立刻從發she瞬間的爆炸聲判斷出,這就是剛才張路聽到的那門炮。這發炮彈是從兩條街外飛過來的,顯然圖書館那邊的戰鬥正如火如荼。


    朱靈從窗戶角探頭看了一眼外麵,此刻他的腸子都悔青了。


    正在進攻圖書館前院的這支露軍隊伍十有仈jiu是追著他的短波電台信號來的,要不沒法解釋對方的動作為何會這麽快。對方剛圍上來的時候,衛隊長帶著幾個人出去打了個反擊,結果被對方交叉火力撂倒在大門邊,和隊長一同倒下的還有兩個血氣方剛衝在最前麵的護衛。窗戶外麵,幾名露軍正在把一門反坦克牽引火炮推上前來,看來是要把自己所在的這棟五層樓徹底轟塌。護衛們從側樓打了幾個長點she試圖幹擾對方,結果好幾個方向立刻飛來密集的機槍彈雨,壓得他們連滾帶爬從窗邊退開。當露西亞人試she第一發炮彈時,所有人的臉se都變了,這裏不是戰備工事,這種民用建築壓根擋不住反坦克火炮的轟擊。坐著等死嗎?


    朱靈嘴唇哆嗦著,常年的政治工作經驗讓他意識到,他必須要說點什麽穩定人心,否則下一秒鍾不但可能會有人提議投降,甚至還有人可能會直接向他開槍。他是北方戰區的政治部主任,雖然被李大同全力壓製得鳥毛不剩一根,但露西亞人不知道這些,對他們來說,沒毛的鳳凰依然是鳳凰,戰鬥中擊斃或俘獲敵方高級軍官肯定是一樁大功勞。


    “我們是這個民族最後的脊梁,國防軍沒有投降的傳統。”朱靈沉聲道。


    周圍碩果僅存的七個衛士,誰也沒有開口,大家都望著他。他們是他一手從南方帶來的心腹,但即使是心腹,也有個親疏之別。生死關頭,這種差異明顯會讓人心有不同的想法。好幾隻手,搭上了腰間的槍匣,但這些手的主人心思各不相同。


    “我以人民的名義命令你們,戰鬥到最後一刻。”朱靈的聲音開始有些慌亂。


    有個膽大的護衛首先打破了沉寂:“辦法,不是沒有。”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房間的空氣活泛起來,朱靈注意到,有五個人的眼睛都微妙地轉動起來,剩下兩個仍然猶豫不決地觀望。


    朱靈冷笑一聲:“你們吃我的,穿我的,現在還要背叛國家,背叛人民?”他的心中再次發出哀歎,能像申光chun那樣死戰到底的護衛並不是滿大街隨便能撿到的爛白菜。這樣的人,為什麽那麽少呢?


    膽大的護衛突然木著臉冷笑了一聲,那聲音幹枯晦澀,光看表情絕對猜不到那笑聲是他發出來的:“你的?人民?你穿的吃的用的,有哪一樣是自己勞動創造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人民給的,是我們這些下麵的人供奉的。現在你也該為人民犧牲一迴了,要不要我們來個舉手表決?”這話相當誅心,剛才還在觀望的人全部垂下了頭。


    “這裏誰是指揮官?”一個聲音從門口響起,說話的人是一個穿著混搭迷彩服的男人,手裏斜端著一支八一式自動步槍,他的身後還有全副武裝的戰鬥人員,他們全都沒穿國防軍製服。


    朱靈認得說話的這個人,那人是安秉臣的心腹,互助會戰鬥小組的組長何昌發。何昌發護送給林子風看病的軍醫返迴q市時,朱靈見過他,也知道他是誰。看到何昌發,朱靈的心情一下鬆弛下來,因為他知道安秉臣一定就在附近。最重要的是,那些核彈的危險很可能已經解除。


    “小何,是我。”朱靈笑容可掬地從人群中走過去,迎向何昌發。


    何昌發疑惑地看著朱靈,他當然也認得這位高高在上的政治部主任,隻是不記得這老頭什麽時候突然變得這麽和藹可親了。


    “核彈怎麽樣了?”朱靈大聲問著,最後又小聲補了一句:“你的槍借我用一下。”


    “彈頭都安置妥了,援軍馬上就到。”何昌發隨口迴答,把自動步槍遞給了朱靈。


    “同誌們,援軍馬上就到了,我們勝利在望啊!”朱靈轉過頭大聲宣布,喜悅的笑容在他臉上迅速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腰間迸she的槍口火光。


    一個彈匣打完,朱靈麵前已經沒有站著的人。七個護衛全都倒在血泊中,他放下自動步槍,抽出手槍補she某個仍在呻吟抽搐的幸運兒:“我代表人民,處決你們這些祖國的叛徒!”


    砰的一聲槍響,腦漿迸濺到牆上,屋內一片寂靜,隱約隻能聽到外麵露西亞人的叫嚷聲。


    何昌發拿迴了打空子彈的八一式自動步槍,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剛才根本沒看見政治部主任在幹什麽。對這樣的事情,他沒有一點要幹涉的興趣,唯一讓他不快的是,朱靈浪費了他不多的彈藥存量。


    “這裏已經被包圍了,你們怎麽進來的?對了,庫房裏有槍支彈藥,安會長什麽時候到?”朱靈收起手槍,沒有一點尷尬地急速發問。


    “我們從排水溝鑽進來的。”何昌發在進城打零工的時候曾來過這裏清除排水溝,所以他知道外麵有個井口通向圖書館一樓的廁所。“安會長馬上就到,我們要在這裏堅守到他來。露西亞人的集團軍指揮部和機場都被端了,他們也快堅持不下去了。”


    “你們來了多少人?”


    “兩千多,大部分是老百姓。”


    “哦,民心可用啊。”


    一道霹靂突然在他們耳邊炸響,靠正門的那麵牆突然爆裂開來,窗戶從齊腰高的地方徑直炸開。黑煙散盡後,那裏留下一個臉盆般大小的彈孔。經過矯正後的露軍反坦克炮正式開火了,對方很jing明,早已知道他們在三樓,直接一炮開牆。


    “他們開始進攻了,下樓,下樓!”何昌發拍打著朱靈,拖著他向樓梯口跑去。盧長安會帶人當那螳螂之後的黃雀,但何昌發可不想當被螳螂一口吃掉的蟬。他們跑到一樓時,第三發炮彈響了,玻璃和碎石落在外麵的聲音讓人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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