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森嚴的北方戰區指揮部,正在召開的軍事會議現場匯集了幾十位師級以上的高層軍官,前一天夜裏露西亞空軍和戰術導彈部隊的突然轟擊驚動了整個戰區,因此才有這個緊急會議。


    “這是一次奇怪的攻擊,事後我們調查現場隻找到一些人體殘肢碎片,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包括衣服、證件和武器,當然這些東西也可能已被附近搶先趕到的土匪洗劫。當晚,我軍防區全部進入一級戰備狀態,但露西亞軍前線兵力卻沒有任何異動,他們的軍用電台波段也沒有超越平常的活躍跡象。”參謀長焦欣然的發言讓大多數軍官都皺起了眉頭,一些人開始交頭接耳,在嘀咕中傳遞著疑惑和猜想。


    孫陽板著臉坐在最後一排,他隱瞞了弟弟帶著三個小隊前去執行秘密任務的真相,事後又迅速派人清理了現場,各種武器和製服碎片都和屍體一道被拋入大海,。這事在別人眼裏是一個撲朔迷離的謎團,但對他來說卻是一串苦不堪言的黃連,此刻的他麵色僵硬卻還得強打精神應酬同僚和上司,擔心事發的恐懼和失去親弟弟的悲傷攪混在一起,心裏就像有一桶冰塊和一桶滾開水同時澆下,別提有多難受。


    在座所有人中,隻有政治部主任朱靈清楚他的苦衷,因為正是朱靈批準了那道秘密攻擊命令,也正是朱靈命令他隱瞞真相,否則此事一旦曝光,他們兩人都會有大麻煩。政治部主任勾結義勇軍總司令背著戰區指揮部調動軍隊,這絕對不是件小事,一旦曝光必然會讓本來已經低迷的部隊士氣直跌穀底。


    朱靈是救國委員會派來的欽差大臣,李大同未必能拿他怎麽樣,但讓孫陽撤職甚至吃槍子兒卻沒什麽難度。雖說義勇軍是編製外的非正規部隊,可李大同從來不是這樣看的,指揮部每次召開軍事會議,孫陽都接到命令必須列席。


    朱靈掃了一眼席間眾人的表情,緩緩地說:“露軍動用了轟炸機和戰術導彈,難道僅僅是為了炸個響鬧著玩嗎?當然不是。我個人認為,敵人正在進行某種陰謀,我們完全被蒙在鼓裏,至今仍然一無所知。自從我軍失去製空權後,q市防區外圍的情報主要靠地麵偵查獲取,準確性和及時性都受到很大影響,敵人可以隨時隨地向我們發動遠程打擊,而我們卻像個躲在家裏的瞎子,弄不清什麽時候就會挨上一記重拳。”


    “自古以來,純粹的死守難以持久,更何況現在我軍明顯處於下風,要打破這種尷尬局麵,必須主動積極出擊,發動所有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讓敵人陷入被動,讓他們疲於奔命,至少,不能讓他們想打我們就打我們。我軍必須盡快奪取戰場主動權,為大反攻的勝利奠定基礎。”


    聽著聽著,坐在正中間首位的李大同臉色越來越冷,朱靈借著這起突發事件把話頭引到兩人最近一直在爭論不休的北方戰區戰略路線問題上,當著這麽多高層軍官的麵*裸發動逼宮,這種公開矛盾的做法令李大同非常不高興。


    從職業軍人的角度出發,他並不讚同把武器發放給普通民眾,現代戰爭不是每個人有槍就能打贏,軍隊不同於民眾的最大區別不是是否裝備武器,而是訓練和紀律。沒有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和實戰熏陶,隻會扣扳機的平民永遠成不了合格的戰士,大量武器散落民間更可能導致社會秩序混亂,反過來妨礙軍隊執行戰鬥任務,q市附近猖獗的匪患早已證明了這點。


    李大同與朱靈已就這個問題發生過多次爭論,幾個師長和參謀長們也分成兩派各執一詞,眾人中唯一沒有明確表態的隻有義勇軍司令員孫陽,以及新任後勤部主任趙振宇。


    朱靈滔滔不絕地談起人民戰爭藝術,在這方麵他是當之無愧的專家,不用稿子也能說上幾天幾夜不歇息。最後,李大同忍不住打斷了他:“朱主任暫停一下,我們今天討論的是露軍的最新動向,請不要跑題。”


    朱靈愣了一下,他收起正要侃侃而談的長篇大論,麵帶微笑道:“老李,我談的正是當前露軍的新動向,正如你所說,如果不把群眾發動起來,不把我們的眼睛和耳朵撒出去,光靠偵察部隊和無人機,我們怎麽能準確掌握敵人的最新動向呢?我們不依靠群眾,不走出打開局麵,坐在這裏開關門會,能搞清露軍昨晚的行動目的嗎?”


    李大同沒有馬上接話,他用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掃過整個會場,所有還在交頭接耳的軍官們立刻安靜下來。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在自己臉上,李大同這才開口:“露軍昨晚攻擊的目標不是我們,這一點毫無疑問。因此,調查這事的著眼點就在那些死者身上,搞清他們的身份才能搞清整個事情的真相。開戰近兩月以來,露軍兵分三路南下,其東路兵鋒已過山海關,大有徹底切斷東北地區與內地聯係之勢。西路敵軍進展尤快,根據友軍情報,他們已鑿穿甘肅攻入青海省。唯有我戰區所麵對之中路敵軍始終按兵不動,露軍難道是無力進攻嗎?我看不見得,昨夜的轟炸表明,敵人絕非無力進攻。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由,弄清敵人的戰略意圖,是指揮部當前壓倒一切的首要任務。”


    說到這裏,李大同看了趙振宇一眼,手上翻出一份報告:“下麵我要說點大家不知道的東西,根據後勤部統計報告,最近三日內通過q市防區南逃的民眾多達兩百萬人次,比起上周增加了百分之五十。我方偵查人員從難民口中得知,露軍不但沒有阻撓他們難逃,相反還提供各種交通便利,甚至給予糧食淡水饋贈。大量難民的湧入,給q市防區的後勤保障和社會治安帶來嚴重衝擊,因為戰爭,民眾無法返迴故鄉,有如無根之樹,無水之魚,試問如何發動人民戰爭?”


    “我北方戰區五萬官兵,彈藥糧食極度匱乏,自保尚且艱難無比,又如何為民眾武裝鬥爭提供可靠後援?露軍明顯有意縱容難民湧入我方控製區域,其用心險惡不言而喻。敵人此次入侵早已置國際公法和人道主義於不顧,他們肆無忌憚以核武器開道,給我國民眾和官兵造成巨大傷亡。侵略者的罪行固然罄竹難書,但敵強我弱的情況下,繼續貿然出擊就等於白白送死,不管死的是百姓還是士兵,我李大同都絕不能容忍!”


    這種近似於當麵打臉的指責比朱靈剛才迂迴路線的逼宮要尖銳得多,政治部主任那張胖乎乎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老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希望能開創一個全民皆兵的有利局麵,為即將到來的全麵惡戰做好準備。”


    李大同沒有接這話頭,他冷著臉繼續道:“現在,我命令:第一,91師參謀長胡潛,你從戰區指揮部警衛營抽調人手組成獨立調查組,限五天時間把海濱公路上的爆炸案弄個水落石出;第二,戰區所有營級以上單位指揮部限今日內必須全部轉移駐地,轉移途中做好防衛星偵查保密工作,同時所有通訊電台更換原唿號和密碼本;第三,q市防區立即進入二級戰備狀態,包括義勇軍在內所有部隊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李大同的漠視比當麵指責更具威力,老頭用他的鬥爭藝術再次當眾擊敗了企圖指手畫腳的政治部主任。現在輪到朱靈的臉色變得發青,他的放在膝上的手因為氣憤開始顫抖,幸好有桌麵遮掩才沒有被其他人看到。


    無數雜亂的聲音開始在朱靈的腦子裏嘈雜起來,心髒傳來的脈動一波接一波地轟擊著太陽穴,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高血壓發作的前兆,他必須強壓下怒火,讓自己冷靜,否則還要出更大的醜。意識朦朧中,朱靈抬起耷拉的眼皮,正好看到坐在末排的孫陽遞來一個期盼的眼神,他知道那是孫陽想和自己私下談談的意思。


    出了這麽大的事,時間又很倉促,難免會留下一些馬腳,如何處置這都得商量。


    當眩暈的彩虹從眼前全部消失後,朱靈發現會議已經結束,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散亂的椅子和桌子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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