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許嫣然給林清清打這通電話之前,她就已經提前同薑尚見過一麵。事已成定局,也就沒什麽能說不能說了。


    坐在一家吵鬧的甜品店裏,林清清看著對麵一臉平靜的許嫣然,竟然不曉得要說什麽話來安慰她。


    有些情緒會表現在臉上,高興時眼角眉梢都是喜氣,難過時撇撇嘴都是別扭。而有些情緒則埋在心裏,靜水流深,無波無瀾。


    此時此刻,縱然林清清知道許嫣然心裏難過,但她不表現出來,自己又怎能主動提及?


    很多時候在別人眼裏你還是一副無波無瀾的平靜模樣,但其實你的心裏已經兵荒馬『亂』殘垣斷壁。


    “嫣然,你……”她把原本準備說的話咽了迴去,轉而換了一個稍顯輕鬆的話題。“薑尚同意了?”


    拿著手裏精致的小叉子,許嫣然輕輕的挑起了芒果班戟上了果肉喂進嘴巴裏。“嗯。”她頭也不抬的迴答。


    對麵的林清清頓時語塞,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了。平時幾個好朋友坐在一起,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般,然而今天卻好像一直在冷場。


    如果早知道出來見一麵是這幅模樣,林清清真是不應該獨自同許嫣然見麵。起碼拖著江暖,她也不以至於尷尬到如此地步。


    幾分鍾後,許嫣然麵前的芒果班戟終於隻剩下一半了。她放下了手裏的叉子,繼而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整個人才算是恢複了些神氣。


    感受到了許嫣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林清清總覺得她是想說些什麽的。然而又過去了幾秒鍾,她還是什麽都沒說。


    “嫣然,你到底想說什麽?”她先按捺不住了。


    這家甜品店的生意很好,來來往往的小情侶將這家店的氣氛炒的熱熱鬧鬧的,粉紅『色』的裝修更是讓空氣中都多了一絲甜蜜。


    在這種背景的烘托下,林清清和許嫣然這一桌倒顯得格外落寞。她們兩人麵對麵坐著,相顧無言,時不時戳著手裏的糕點,倒是多了幾分落寞。


    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許嫣然的眸子裏中午染上了一絲悲涼的神『色』。“清清,我今天就是想讓你陪我,和蘇城做個告別。”她『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這話讓原本已經快要失去耐心的林清清也緘默了。她怎麽會不知道許嫣然的難過,但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下個星期我就是別人的妻子了,穿上婚紗,卻不為他。”許嫣然自顧自的說道。“他最愛吃芒果班戟,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沒變過。今天我替他嚐了嚐,這家店還不錯,等會帶點過去給他吃吃看。”


    說這番話的時候,許嫣然全程麵帶笑容,好像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她就像是一個等會要去找男友的小女生,希望能準備些他愛吃的給他一個驚喜。


    本是甜蜜無比的話語,林清清聽來卻覺得無限悲傷。在許嫣然之前,她先開始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難過的別過頭去,林清清出聲阻止著許嫣然。“嫣然,你別這樣……”她也哽咽了。


    她來之前,許嫣然就在電話裏同她交代清楚了。下周一,她和薑尚的婚禮,希望她和歐遠瀾能來參加。


    因為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所以許嫣然連喜帖都沒備,隻是草率的打個電話通知了事。


    “走吧,陪我去看看他好嗎?”許嫣然站起身,用一種央求的目光看著林清清。


    兩人隔的並不遠,林清清幾乎都能看見她眼底的漣漪了。但她卻一直忍著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沒有任何即將奔潰大哭的跡象。


    這種請求林清清怎麽會拒絕?她也站起身拿了包包,繼而陪著許嫣然拿著提前打包好芒果班戟往外走。


    墓地四下都是靜悄悄的,哪怕是炎熱的夏天,也會讓人莫名的感覺到一股涼意。或許是因為這裏住著熟悉的人,所以林清清和許嫣然都不覺得害怕。


    在蘇城的墓前站定,許嫣然忽而就蹲了下去。她把手裏的芒果班戟打開,然後擺在碑前。“不知道那邊有沒有賣芒果班戟的,怕你饞,就給你帶了些過來。我先替你嚐過了,這家味道還不錯……”她像是同誰說話一般絮絮叨叨個不停。


    如果蘇城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林清清絲毫不懷疑他們會白頭到老的可能『性』。轟轟烈烈的叫愛情,平平淡淡才是生活。但有些人注定要錯過,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本想伸出手去抓著許嫣然的手安慰她一下,林清清卻沒曾想,下一秒眼前這個看似平靜的人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我是真的想嫁給你啊,可是我沒辦法……”許嫣然哭的像個受了委屈了孩子。


    從十歲開始,許嫣然的終極夢想就是嫁給蘇城,為他穿上聖潔的婚紗,變成他即將執手一生的人。然而現在她穿上了婚紗,主角卻再不是他。


    她實在是太愛蘇城了,愛到什麽地步呢?幾乎都習以為常,變成吃飯就必須要用筷子一樣的下意識了。


    這種感情最濃烈,也傷人最深。林清清看著眼前的許嫣然,也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薑尚的的確確很好,但好不等同於愛。愛是一種遏製不住的本能,但不愛卻能從點點滴滴裏表現出來。


    等許嫣然的哭聲小些了,林清清才緩緩開口。“嫣然,下輩子,你們還能有機會……”她隻能說出這麽一句空話來安慰悲傷中的許嫣然。


    胡『亂』的抹了抹眼睛,許嫣然又恢複到了一潭死水一般的平靜。“走吧。”她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說道。


    還沒等林清清反應過來,她就兀自先往前走了。她沒再迴頭看一眼,也沒再多說一句再見。


    石碑前芒果班戟香甜的味道引來了螞蟻,它們前仆後繼的爬進這個香甜的盒子裏,一點一點的往外搬運著這不可多得的美味。


    過不了多久,這盒糕點就會被太陽曬化,被螞蟻搬空,繼而被打掃公墓的阿姨收拾掉。它消失的一點痕跡都沒有,就像也沒人知道,結婚那天滿臉堆笑的許嫣然曾在一座墳塚前落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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